“叽叽叽。”迷迷糊糊间，絮尧隐约听到了玉腰奴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头顶上层层叠叠的木质梁架就映入眼帘。
脑中景尧的声音好像还在回荡，一时之间她竟还感觉自己在魔界。
“叽叽叽。”玉腰奴歇在她肩膀上，有些急迫的想说些什么。
还没等絮尧听清，它就自行变成透明，消失在空中。
“阿涟。”絮尧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听声音是洛知谦。
她回过头去。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换了姿势，从坐着睡变成了躺着睡。
而面前正是一抹青绿的颜色。
洛知谦正蹲着望向她，黑润润的眼里拢着笑意。
他清澈柔和的眼总是能让她反应变慢。
“怎么了？”她站起身来。
他也跟着站起来，语调上扬：“该起床啦阿涟，要出发咯。”
“去哪？”絮尧拍了拍身上不存的灰尘。
“还是去村里看看，云时师兄回来了，要和我们一起呢。”
“哦？云时？”
听到絮尧的声音，云时走了过来。
“昨夜你追出去，可有发现什么？”他身着月白赭石团花直裰，清俊的眉下双眼略微有些倦态，一头墨发也变得有些潦草，肆意的搭乱，可依旧风采绝尘。
“什么也没发现。”絮尧随意地睨了眼他，冷淡的说。
云时敛下眼眸，然后不疾不徐地说：“今日我和知谦出去，你和葭湄在这里保护阿瑜。”
絮尧一听，瞬间有些不满地又看回他。
还没等她出声，白葭湄有些急迫的声音就传来：“抱歉啊阿涟！是我特意叫师兄回来的！
情况有些变化，所以我擅作主张了，抱歉，请你别介意。”
她从洛知谦身后探出头来，头上的步摇跟着晃了晃。
云时先道：“无事。”
絮尧暗啧一声，有些无语。
她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先道歉了。
这还让她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显得刻薄了。
白葭湄咬着下唇，眼神不避且带着一分心虚的望着絮尧。
一副娇憨样儿。
絮尧答应：“嗯。”
睡个觉起来天都变了。
“啊？阿涟不和我们去吗？”洛知谦有些意外，又问道。
“嗯，阿瑜需要人保护，族民那边也不能放松，所以你们先分开吧。”云时模样坦然，有条斯里道。
“你和云翩是去干什么了？”絮尧转而问道。
她还没听玉腰奴的回信。
云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絮尧几秒，凤眼里审视意味十足：“她是你的师姐。”
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时间太短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和知谦，请你们见谅，绝不是对你们不放心。
‘螭鸣破空’是以阿瑜为中心散发灵力的，越靠近中心，鸣响越容易触发。
我和翩翩主要是在灵力边缘镇守，以免妖怪发现而逃出法术范围。
长久以来，都是我们三人配合，这件事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没有让你们跟来。”
他说话的声音磁性，低沉，每一声韵律都会带动嘴下那颗黑痣。
“哦。”絮尧知晓了。
就这。
“原来如此，辛苦师兄了。”洛知谦点点头表示理解。
“无事，你们没受伤就好。
阿涟，我同样很相信你的能力，所以你来保护葭湄他们应该不会有问题。”
絮尧了然道：“嗯。”
不就是因为洛知谦太菜了，所以让她来保护吗？
云时往外走去，顺便抛下句：“走吧。”
洛知谦嗯嗯一声，眼神飘忽，临走前又对絮尧交代道：“阿涟，那我走啦，你要小心。”
絮尧神色平静无波，没有表现出什么眷恋之色。
云时是敬神剑，和洛知谦这个半神在一起，会比以前更强，应该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
……
两人离开祠堂后，朝着剩下没有检查的村户方向而去。
云时步履轻盈，手中握着敬神剑，朝目光所及的各个方向不停张望。
此处是祠堂的北面，是整个任氏族居民最为分散的地方，十步才见一家，百步才见一群。
他们也如贺兰瑜所言，没有擅自出门。
四周安静的不像真的。
洛知谦没有他这么忙，自顾自的思考着什么。
只是偶尔看看云时，偶尔看看路。
“你在想什么？”在不知第几次被洛知谦打量后，云时问了出来。
洛知谦从出门开始，就一副有话要说不说的表情。
而他用余光全能看见。
“是想问阿瑜的事吧。”云时平视前方，猜测道。
洛知谦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是的，请师兄恕我冒昧，因为我实在想知道，要怎么才能修炼出像师兄一样自己专攻的法术。”既然话题已经说开，他索性坦然道。
云时并没有责怪他的无礼，而是回答道：“每个人的法术，和灵魄是息息相关的。
灵魄的能力，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主人的能力。
九螭的真身裂天鸣蛇，是一种上古凶兽，本身就是一种极为难得和强势的灵魄，上限很高，给主人的帮助也是不可估量。
像你的话，无涯是竹，应该是防御更强。”
洛知谦仔细听着，脸上不由升出一股落寞。
防御……
云时停顿了少顷，又不太确定道：“你…是神，总要回神界的吧。”
洛知谦一听到这个话题就开始抵触，不想回答，所以给出了个不像样的答案：“我不知道……”
他不想成神，因为还没有完全接受父母。
他想成神，因为答应过絮尧。
云时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世，但记得贺兰瑜上次让他不要多问的话，于是择轻避重道：
“神的话，防御和攻击都不差的，对你来说，能力强弱只是时间问题。
你会比我们都强大的。”
洛知谦一时有些怔住，眼神倏地看向云时。
他没听错吧…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洛知谦不禁嗫嚅：“师兄…”
“我们的最终目标，仍然是明年二月的飞升比试，希望大家都能和你一样成神。”
云时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撩人心骨的嗓音从喉中闷出一声低笑。
可只是一瞬，就又立刻归于沉寂，仿佛刚刚的笑容不是来自他。
“主人主人！”洛知谦刚要继续说话，指中青竹戒突然传来思无涯的声音。
他似乎是忘了在心里悄悄说，居然直接喊了出来：“快问问师兄！那条大蛇是怎么来的！太无礼了！他以为他是谁呢？！”
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虽是男态的声音，但听上去还是有些女相的特点。
像是不完全发育的男声，有着像洛知谦一样的温柔音调，但又有着女声的娇媚和尖锐嘹亮。
“大蛇？”云时听到思无涯的声音，疑惑道。
“啊没事没事师兄，无涯说着玩的！”洛知谦被思无涯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摇头。
“这是你的灵魄吧。”云时低头看向洛知谦手中的青竹戒。
青竹戒很普通，只是由一圈素竹围成，此刻因为思无涯的发言正发着青光，在他白皙的手中活像个廉价且低级的装饰品。
思无涯也一时反应过来，在灵饰中猛地捂住嘴，懊恼地锤了锤头。
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呢。
云时要是去告状，那死蛇知道他在背后嚼舌根，不得打死他。
“呜呜呜主人，救命救命！”思无涯手放在嘴边，朝洛知谦求救。
“无涯是无心的，他平常很有礼貌的，真的。”洛知谦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一丝谄媚，极力想挽救云时眼里他们的形象。
云时却面无表情道：“无事。上次九螭不是打了他吗，是九螭不对，他记恨也情有可原。”
洛知谦干巴巴的“哈哈”了两声，笑的极其虚伪。
对哦，上次那场闹剧云时也在。
思无涯听剑了更不敢出来了。
这也太尴尬了！
上次被人打了一拳，被他看见了。
现在在背后说点小话，又被他给知道了。
他废物爱叨叨的形象在他眼里没跑了。
呜呜。
只听云时又说：“告诉你们也无妨，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现在。
阿瑜是自幼来到天青派的，他也是整个门派里年龄最小通过考核的人。”
洛知谦问：“考核？和我们一样的考核吗？”
云时道：“嗯，他来的时候只有五岁，灵魄也才刚获得，但他天资过人，考核过程很精彩。”
“五岁就离开家来修炼？还通过了考验？”洛知谦不可置信道。
这是有多强。
五岁，五岁他还在竹林里哭呢。
“很厉害吧，我也觉得，他总能完成一件又一件看起来不能完成的事。”云时眼中有骄傲的光芒流淌。
一说到贺兰瑜，他语速又放缓下来，不再生硬冷冰冰。
“他从小就有匡扶天下，济世百姓的梦想，他天生就是修炼的料。”
洛知谦又回：“我也觉得师兄心中有大义，他待百姓很好。
那九螭是怎么来的？他们的相处好像很...奇特？”
云时又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九螭和他的相遇，应该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这是洛知谦唯二看见他笑了。
*
“天青花灯！”白葭湄伸出手，手心处便绽放出一朵青色花灯，每一瓣都带着青色光丝，不停地缓慢旋转。
白葭湄看后，轻轻握拳，将它隐去了。
现在祠堂里还剩他们两人。
灯灭后，白葭湄道：“阿涟，其实我是故意叫师兄回来的。”
她走过来直接搂上了絮尧的手臂，像对烈舟那样。
絮尧有些疑惑，但没甩开她的手。
“哦？”
“因为我很想和你聊聊。”
絮尧下意识看向她。
她的脸粉嘟嘟的，整体感觉和烈舟神似，弯弯的柳眉，绯红的唇色，经过打理的头发柔顺自然，衬得她有端庄秀丽之风。
“我觉得，阿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