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林唯昭回身看去，就见山庄的侍从手里拿着捆绳，畏畏缩缩地向他靠近，小声道：“少庄主，你……听话。”
原本跪地的楚孟倏然起身，眼神一凛，飞刀瞬间夹在指尖，一抬手便将林唯昭护在身后，瞪着他们，低声喝道：“你们敢！”
“连着楚孟，一起绑！”林羽然紧蹙眉头。
两少年相视一看，点了点头，防备地注意着靠近的侍从，一瞬间无人可以靠近。
林羽然眯起双眸，忽地扬起了声调，沉声道：“若今日可将阻碍你的这些手下全部杀死，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由我来！”眉头一凛，楚孟眸中腥红已起。
“楚孟！还轮不到你逞英雄！”
斥退那人，林羽然拧起眉头，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继续道：“杀伐果断，本就是你必须学会的东西。”
闻言，侍从们均是一脸惊恐地跪在了地上，恐惧道：“庄主！不要！”
“庄主，我们跟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庄主！”
但任他们如何苦求，林羽然都不为所动，侍从们便又慌张地望向林唯昭，此起彼伏地哀求道：“少庄主……求你……”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不会这么狠心，是不是？”
“我还不想死……”
瞠着通红的双眸，林唯昭瞪着那台阶之上站着的男人，他异常得强大，又异常得残忍，说过的话，他便能做到。
拧起眉头，攥紧拳头，他咬牙挤出一个字：“绑！”
见他放弃了抵抗，楚孟手中的飞刀旋即坠了地。
霎时间，侍从们立刻重生般地猛然窜起，仿佛迟了一步，便再无机会，一拥而上地将二人死死压制住，捆住了他们的双手。
仰望着那人站在凝心堂前的背影，林唯昭畏惧了。
明明已经在活人和死人中做出了选择，但林羽然踩上台阶的每一步，都似踏着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下的恐惧感蔓延全身。
不行！那是阿娘的灵堂。
拧起眉头，林唯昭试图挣脱开侍从紧扣着双肩，挣扎着朝前迈步，着急地张口，怒喝道：“你不可以那样做！”
侍从们蓦地一怔，面面相觑，却终是不忍地摇了摇头，扭过了头去。
“能说话了吗？”
用余光瞥向身后，林羽然抬起肘臂，手腕一松，将手中火把抛向凝心堂内，沉声道：“堂内已被我亲自浇了油，从今往后，桃湖山庄中，你将再也寻不到她半点痕迹。”
火光忽明忽暗地在空中闪烁，映出深处幽幽的冷冽寒冰。
“救火！快救火！”
望着那片血红，林唯昭疯了般地奋力挣扎，刚挣脱开来，却被几个侍从身侧团团围住，被强制压倒在地。
“从明天起！庄内之人，若胆敢再提庄主夫人的只言片语！我必杀之！”
“是，庄主。”
不过须臾，那点火光便沿着早已浇好的火油蔓延开来，灵堂的藩布被火撩起，向着四周奔涌而去，火势渐渐变大，火焰越长越盛，未多时，熊熊烈焰伴着滚滚热浪，从堂内如火蛇一般窜出。
“不要！”林唯昭咬紧牙关，拼了命地想从地上爬起，还是少年的他，根本抵抗不住那些人的力量，再次被扑倒在地。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徒劳，少年趴在地上失去了挣扎，无力感袭来，再也止不住的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不能让她死无全尸……”倏地抬起头，他不放弃地努力扭头，望向压着他的侍从们，哀求着他们：“求你们，救火。”
“少庄主，我们不敢，不要为难小的们。”侍从们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这少年的眼睛。
即便知道那是徒劳无意义的言语，但林唯昭仍不停哽咽地请求着，嗓音渐渐被哭腔代替：“求你们，救火……求你们……”
“师弟——”
止住要劝说的言语，被压倒在地的楚孟不由握紧了拳头，抬头望着大厅外立着的林羽然，大喊道：“庄主！求您大发慈悲！再给少庄主一次机会！”
失魂落魄的少年，声音渐渐嘶哑地重复着：“求你们……”
“机会已经给了。”负手而立，林羽然拧起眉头，冷声道：“现在尽然还向手下求情，丢脸的东西。”
“现在救火还来得及！”
仰头望着那可怖之人，楚孟紧皱眉头，继续恳求道：“这样下去，少庄主会恨您一辈子！只会伤了你们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
眯起狭长的双眸，林羽然不由勾起了唇角，若有所思地睨着楚孟，转头觑向那已经毫无斗志的少年，蹙眉道：“林唯昭。”
闻言，林唯昭一惊，双眸中闪过光点，抬头望向朦胧视野中的那人，满怀期待地嘶哑道：“是我没用！我会努力！我一定会突破后九式！我……”
目光一沉，林羽然喝道：“若要恨就恨我一辈子，若是你连恨都做不到，也不配做我林羽然的儿子！也不必要这什么父子之情！”
决绝的话语灌入耳中，林唯昭如坠深渊，瞬间犹被抽了灵魂般，浑身冰冷。
凝心堂内窜天的火光，映射在少年漆黑的双瞳中，看着那火势越烧越盛，再无救下的可能，哽咽道：“爹，那是阿娘啊……”
死后不能安眠地下，被迫冰封陈尸，现在要焚尸化灰，半点人情不顾，难道娘亲不是父亲你所爱吗？
窒息感袭来，林唯昭视线模糊地瞪着那人的背影，只觉浑身脱力，颤声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孤寂地站在堂前，林羽然转过身，望着参天的火焰，看不清表情：“今日种种，皆是命数。”
黑压压的夜色下，漫天的火蛇吞云吐雾，与天同齐，仿佛天地俱灭。
凝心堂烧了一夜，才熄了火，等林唯昭被侍从放开束缚时，他已经哭到力竭，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泪。
“他们走了，师弟。”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楚孟拧起眉头，将他搀扶着站起。
目光呆滞地仰望着那烧得一片漆黑，残破不堪的凝心堂，林唯昭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嘶哑道：“我要进去。”
恍惚地抬脚，脚步异常沉重，即便楚孟拉着他，林唯昭依旧被台阶绊倒，再踉跄着爬起，这几步之遥的台阶，变得如天梯一般难行。
伸手抚上已经烧黑的门框，迈进凝心殿，脸色苍白的他，在残败的殿内，跌跌撞撞地走着。
忽地双瞳一震，双目通红地拧起眉头，少年踉跄着向后退去，浑身发抖地不住干呕，口中喃喃道：“是我没用——”
扶住站不住的林唯昭，楚孟顺着他死盯地那处望去，不由拧起眉头。
千年寒冰化成了水，浸湿了地上的焦黑灰烬，隐约现出了人形，但那也只剩了碎骨残沙，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小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