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你醒了吗？”
轻柔又熟悉的女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声音忽远忽近，而沈晚白则是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无比沉重，四肢更是极其疼痛，宛如被什么东西碾碎，重组。
这是哪儿……
她恍恍惚惚，想要睁开眼，指尖几不可见微动了一下。
随后便听到惊喜的声音响起。
“长老、长老你快看，师姐动了？”
“行了，你师姐本就没什么大碍，你着急忙慌的，像什么话？”
对方冷哼一声，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线。
而沈晚白，却是下意识便知道了对方是谁。
*
是谢矜月第一个杀的人。
也是他们天道宗的大长老——重阳道长。
她至今为止，仍然记得对方彼时被剥了皮，只剩下血淋淋的身躯，被术法控制，仍然用力挣扎着，表情扭曲，无论是谁都不忍心看下去。
但是谢矜月不一样。
那日，他慢悠悠的把玩着她的发丝，对她笑道，“师姐知道吗？他被剥皮的模样，比现在更好看。”
沈晚白的发丝极软，如同绸缎。
对方的指尖冰凉，时不时能触碰到她的肌肤，对她而言是深入骨髓的寒。
谢矜月见她僵住不曾说话。
似乎是笑了声，凑在她的耳边，语调漫不经心，却带着血腥杀意，“师姐想再看看吗？”
“我可以让他回到过去，再将他杀一遍。”
那时的大长老明显更加惊恐，神情扭曲无比，认不出本来模样。
见沈晚白不说话。
谢矜月笑了，那双清浅的，琉璃色的眸光中难能肆意，随意抬手，却残忍无比。
而后，便是一声惨叫！
鲜血，滴滴落下，蔓延而出。
染红了整个屋内。
刺目又惊悚。
谢矜月站了起来，身形笼罩了她，居高临下，却又笑意浅浅，“师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
但带着常见的温柔。
但眼下这个人，却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好像真的回到过去了。
她心脏跳得极快，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与事实。
她仍然记得之前最后一秒，一剑刺入了谢矜月的心脏。
但紧接着。
重阳道长的话，却又让她重新回过神来。
对方冷笑一声，“不过不得不说，你沈师姐运气的确好，从万魔窟跌下，竟也才损伤了灵脉，修为掉落了一个小境界……”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话，但秦轻轻却从其中听到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她略微一愣，而后便听到对方便缓慢道，“不过，都到这个地步了，伤了灵脉也无所谓。”
跌落万魔窟。
沈晚白手指猛然一僵。
她想起来了。
是她十七岁时——
沈晚白生来天赋异禀，不过多时修为便以至金丹，是宗门未来的希望与光，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她一生唯有两次不顺。
一次是刚迈入金丹之际。
她跌落万魔窟，绑定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它让她接近谢矜月，救赎谢矜月……
系统告诉她，她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本修真文中，谢矜月是其中最大的反派，她的任务是感化他，监督他，让他意识到世界的美好。
当然，如若不能……必要时候杀了他。
另一次，是她修为化神之际。
谢矜月不知为何突然发疯，径直堕魔，然后将她掳走，封印修为，让她永远呆在化神。
现在。
正是她绑定系统的时候。
沈晚白在心底轻唤了声，“系统？”
没有回应。
她看向了那道女声传来的方向。
对方一身青罗裙，面容上带着些许担忧，给她很熟悉的感觉。
是她的同门师妹，二长老亲传弟子，秦轻轻。
秦轻轻和重阳长老还在说话，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当下惊喜，也没什么心情问重阳长老这些事情了，“师姐，你醒了？”
她的身后，重阳长老冷哼一声。
随即不出意外的，扑面而来的便是声声质问。
“沈晚白，你明知过几日便是弟子大会，为何偏偏在这时前去万魔窟？”
“你是宗门大师姐，宗门已经昭告天下届时你会出现，而且无数外宗弟子皆为你而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宗门又应当如何向他人交代？”
与前世一模一样，她还真是重生了。
她心情忽而又好了不少，抬眼看着这个向来与她不合的重阳长老，淡声道，“此番的确是弟子的过错。”
话音落下。
秦轻轻与重阳长老皆是一愣。
沈晚白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他刚要有所狐疑，紧接着便听到沈晚白漫不经心开口，“所以长老可以走了吗？”
重阳长老瞪大眼睛。
沈晚白缓声道，“弟子方才醒，修为掉落小境界，回到金丹初期，难免有所伤心。”
“若是心情不好，恐怕恢复会更难。”
眼下便是光明正大的赶人了。
重阳长老脸色漆黑如墨，震声道，“沈晚白，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以前的沈晚白虽然时常与他不对盘，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敬。
眼下这般，她怎么敢的？
沈晚白耸了耸肩，“晚辈说的是事实。”
她眸光平静看着他。
她向来是南川天之骄女，天道宗精心培养的存在，眼下即便是对上重阳长老这种长辈的存在，气势也不输半分。
更何况……
是死过一次的人。
不知是不是重阳长老的错觉。
他能感觉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意味深长了些。
重阳长老一惊，厉声道，“胡闹！如此不敬畏师长……沈晚白！！”
“嗯，我在。”沈晚白应了句。
“你……你……”良久，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未来一个月，不允许踏出屋门半步！”
总不能说罚她吧？她毕竟方才掉下万魔窟，身体也还未恢复。
但她语气，实在目中无人！
而后面，秦轻轻紧张的视线，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弟子大会刚好是在一个月后，重阳长老的责罚也没有太过。
沈晚白眸光淡淡，笑着应了一声：“好啊。”
重阳长老：“……”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重阳长老不敢信，但见她脸色仍有苍白，面容略微好看了些，冷声道，“行了，既然这次醒了，那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呆在宗门养伤。”
他说完，紧接着又忍不住开口，“还有，宗主让我问你，你去万魔窟之时，可看见了什么东西？”
“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宗门悉心培养你长大，却自己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此次若不是你师兄路过救你，你还真不知道死在哪了。”
沈晚白垂眸，轻笑了一下。
如前世般，盘问的目标也是一样的。
问她见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前世她只当是宗主关心她，但是今生她却忽而觉得有些奇怪。
宗主瞒着所有人把这项任务交给她，哪怕一向信任的大长老都不透露半个字，究竟是为何。
她看着重阳长老，淡淡道，“什么都没见到。”
前世她也是这么回答的。
但重阳长老不信，非得挑刺质问，“没有见过什么你是怎么受的伤，还有你无缘无故前去可知里面的风险？”
他当然不是在关心她，至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幸灾乐祸。
沈晚白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本是前去万魔窟上采集碧血草，听闻碧血草对滋养灵脉尤为有效，所以准备采摘给师兄妹们，无奈万魔窟有魔修涌现，想把我拖入其中。”
“我奋力反抗，最后精疲力尽身受重伤，哪怕灵脉都碎了一部分……长老，你可满意？”
重阳长老狐疑看了眼，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只是再度哼了声。
“沈晚白，你好自为之。”
言罢便拂袖离去。
屋内一下子便只剩下了俩人。
一边秦轻轻见他走了，犹豫片刻，这才偷偷瞥了眼沈晚白：“沈师姐……你方才……”
说得是真的？
她的话没有问出口。
秦轻轻曾关注过沈晚白许久，她明明鲜少见她独自出去，一心只潜心修炼，而且师兄妹们灵脉都较为完好。
怎么可能会突然想着给师兄妹们滋养灵脉……
她只安慰自己师姐一定有她的道理。
弟子中应当有灵脉残缺之人吧……
沈晚白看出她心中所想，眨了眨眼睛，“糊弄他的，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听不出来。”
不过按照原来轨迹，未来的确有位灵脉残缺之人……
沈晚白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救。
秦轻轻：“……”
所以她也差点变成傻子了？
沈晚白走到桌前，拿起一卷书。
她对秦轻轻很有印象，因为在谢矜月带她离开之际，对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甚至冲上来想要救她，可惜被人拦住了。
但是事关重大，谢矜月扬言不放她走就杀了整个宗门，没有人能承担起那样的责任……
但那一日。
也无人伤心，秦轻轻是唯一一人。
兴许是多愁善感，兴许是心地善良。
后来谢矜月屠宗之际，秦轻轻幸免于难，她有问过秦轻轻为什么要在她离开时哭。
秦轻轻红着眼睛，瑟瑟发抖告诉她。
因为她曾经外出之际救过她们一家……
秦轻轻当时觉得，沈晚白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会伤心。
所以会担心。
沈晚白叹息。
人与人的差别如此之大，有的人无论救了多少遍，心都是黑的。
有的人只救了一遍，她便会铭记终生。
“师姐……”
秦轻轻本来想嘱咐些什么，但是见到沈晚白似乎并无所觉的模样，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扯开话题，“师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无事。”沈晚白指尖摩擦到书页上。
她不动声色探查了一番自己的灵脉。
灵脉中如同前世般有一个缺口，但是这个缺口却也确实没了系统能量的痕迹。
这一世系统真的不在……？
到底怎么回事？
她将书放下，扭头看向秦轻轻，“秦师妹，今日南洲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沈晚白平时只顾闭关修炼，极少关注南川之事，但是她记得彼时的系统绑定她一个月后才给她下达了第一个任务，与谢矜月有关。
秦轻轻没想道她会问起这个，沉吟片刻，“好像没有。”
“唉，不过南洲谢家三日前貌似被魔修入侵，与魔修死拼，被灭族了！”
沈晚白指尖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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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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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野菜，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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