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与魔修之间的混战稍稍平息，黎星原改换容貌重新回到凌霄派的驻地，那里尚未受到争斗的波及。
刚一踏进小院，便见林辙抱臂立于庭中，不知站了多久，日光恍惚，绿意盎然。
“你找我？”
“你去哪儿了？”
两人异口同声，彼此都愣了一下，黎星原回过神，浑不在意地摆手，“我做事不需要跟你汇报吧？”
“勾结魔修，罪不容诛。”
“证据呢？”黎星原皱眉，按捺住心底的不耐，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跟人辩论魔修中到底有没有好人，仙门与魔修到底要不要这么争锋相对这种问题，“拿不出证据就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你！”
“我怎么？”黎星原侧头看他，“气急败坏了？是觉得魔修不该知道这些？什么都不说，就活该看他们被折磨？”
“你……”林辙脸色憋得通红，最后只能放狠话，“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把这一切都毁了！”
“你又知道了？知道得这么多？怎么知道的？算命算出来的？”黎星原冷笑两声，“我倒是巴不得把一切都毁了。”
“小黎！”宋溪若不知何时站在这树丛后。
黎星原悻悻闭嘴，回身拱手行礼，“宋师姐。”
“小师妹。”林辙与黎星原暂时休战，蹙眉看她，对方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有乌青，面上难掩倦怠颓唐的神情。
昔日归一山上朝夕相处，同门之谊，情似手足，天真烂漫的小师妹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不愿看到。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关师兄在外面，其他师兄和长老都在，一切都好。”宋溪若朝林辙笑笑，笑意苦涩，步上阶梯，兀自推开门朝室内走，黎星原和林辙下意识跟上。
三人拐进房间，合上房门。
“天佑山上有消息流出来吗？”
“怎么？来探听情报当奸细？”林辙针锋相对。
黎星原懒得搭理他，只看向宋溪若，宋溪若轻叹一口气，眉头不展，“没有，有魔修入魔，各方势力都乱了起来，这一次辛氏的人损伤最多，都撤到结界以内去了。”
“我……我又去见了阿爹阿娘，他们说不知道，什么也不肯透露。”宋溪若垂下眼眸，“我说的那些话，他们听了很紧张，也许……也许……”
“小黎，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很抱歉。”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林辙打断宋溪若的话，“别想太多，你父母都是凡人，跟他们没关系。天佑山谁也进不去，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的猜测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黎星原淡笑着，兀自落座，“不是你说这是气运昌盛之地，却有大凶之兆？太辰真人的预言，不也是你带来的吗？”
“你！”
“二师兄，别说了。”宋溪若按住林辙，“我……”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林辙顾及到宋溪若，没再跟黎星原针锋相对。
“我，我想……我想搞清楚真相。师兄，你有办法吗？”宋溪若神色坚定，定定望着眼前的人。
“你疯了！觉得这儿还不够乱吗！”
“魔修围在此处虎视眈眈，现在把一切捅出来，无论猜想是真是假，都免不了一场混战。”
林辙头上冒虚汗，急得直接站起身，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语速飞快。
“最坏的可能，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林辙看向黎星原，“到时候如何收场！你可知你会面临什么？永安王室会面对什么？这一片疆域上所有的生灵又会面对什么？”
“师兄，我……”宋溪若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你以为此事要如何解决？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还是想拖着不了了之？”
“以修士命数气运充裕王朝国祚这种事，他们既然敢做，早就该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无论什么时候动手清算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本就差不了什么。”
黎星原打破两人的对峙。
“差不了什么？”林辙气急，“你疯了！要生灵涂炭才会让你满意是吗！”
“你看看这一国百姓！现在人人安居乐业，平衡一旦打破，怨灵横行，他们只会活在水深火热中！那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难道逃避就有用吗！”黎星原目光凌厉，不输气势。
“好了！别吵了！”宋溪若猛然站起身，“别吵了！”
“二师兄，我想要真相，我想要知道……如果真的错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你，你们！”林辙不可置信地看向比肩而立的两人，那姿态一致对外，好像他是个不讲道理的外人，“好好好，你们两个好样的！宗门也不会让你们胡来！”
“你跟我出来！”
林辙掐诀将宋溪若困在原地，手上用力，拽着黎星原出了房间。
两人一路拉扯到庭院中，黎星原冷着脸想挣开桎梏。
“你放手！”
林辙将人死死攥住，“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凭什么？”
“凭什么？呵呵……”林辙嗤笑一声，“你最清楚凭什么。真人的预言还有后两句，‘永安有大劫，星辰僭位，灵器出世’，最好不要是你。”
“那最好是我！”无占出鞘，剑锋飒踏，林辙被迫收了手，“我偏要澄清玉宇，打碎这污浊的世道。”
“就凭你一人！休想！”林辙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师兄师妹，你休想伤害他们分毫！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院中盛景，落花一地，霜花攀附上无占剑锋，黎星原持剑而立，眉眼冷峻，“我无意害他们，我们也不是敌人，让开吧，我不想用剑指着你。”
无声对峙。
还是林辙先缓缓放下手。
黎星原收了剑，擦身而过。
“你最好说到做到。”
“会的。”
“我一定会阻止你！”
“那就各凭本事。”
黎星原重新回到房中，施加在宋溪若身上的桎梏也消散无踪。
“小黎，你没事吧？二师兄没……”
“没有。”黎星原摇头，“他只是跟我说了些话。”
宋溪若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反手合上房门，黎星原到案几前落座，面上冰霜未散，“师姐，你可想清楚了？”
“是。”宋溪若点头。
“哪怕宗门的人反对？哪怕关师兄、林师兄都可能不跟你一道？”
“是。”
“是吗？”黎星原抬眸看她，“可他们只是伤害了魔修。”
“不。”宋溪若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是魔修就可以被这么对待的话，那我们言之凿凿的正义公道，又算什么？我们与那些作恶杀生的魔修，又有什么区别？”
“小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哈哈哈……”黎星原抬手将宋溪若面前的空茶杯满上茶水，故作轻松，“你说得对，迟早要面对的，你比所有人以为的都更厉害。”
从颜路岐到林辙、关清晏，到凌霄派上下，包括她，都曾经或者至今犹豫不决，也都以为宋溪若不敢面对。
如今看来，是她看低了人。
“不，你比我更厉害，更冷静。”气氛和缓了些，少女捧着茶杯笑得腼腆，“你忘了吧，是你第一次跟我说命由自主，不用管旁人的意见。”
“是吗？”黎星原神色恍然，她还真记不得了。
“我想好了，这一次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接受，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好了好了，别想得这么沉重。”黎星原笑着宽慰，“你也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打破现在的僵局。”
宋溪若摇头，“辛氏一族已不再与外界交流往来，强行攻上去，凭借我们两个不可能做到。”
“此地多方势力聚集，相互掣肘，看起来矛盾重重，一触即发，但轻易没人敢贸然发作，魔修恐怕也不会率先动手。”黎星原兀自分析，“让我好好想想……”
“林师兄……早就说他能感应到此地气运异常……”
“是，二师兄是龙妖，且母族血脉中还有稀薄的星辰之力，对参悟天机有几分助力。”
“星辰之力是什么？”黎星原下意识在头脑中查找相关的信息，好吧，一无所获，因为这毕竟不属功法秘籍一类，只能算作这个世界观下的一种常识性知识。
“千千万年前，诸神强悍，尤其神力以血脉相继，星辰之力便是其中一种，可感应天地星辰，日升月落，悟道修炼，一日千里。”
“当然，到如今早没有那些神话里的辉煌了，只是稀薄的血脉在参悟天机和感应灵物上有些助力。”
“懂了懂了。”黎星原连连点头，对这种古早神话并不感冒，“简单来说，就是他因为血脉和灵性可以感应到旁人感应不到的异常情况是吧？”
“是这样。”宋溪若点头。
黎星原这次笑得更真心实意，“既然是这样，进不去天佑山，那不如让它自己露出马脚，让这里的所有人看看，什么是大凶之兆，厄运纠缠！”
“你是说让旁人也能像二师兄那样感应到此地的异常？”宋溪若一脸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