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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高乘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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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玄瑜只觉自己做了一个繁复而冗长的梦,梦里她仍身在云塔。空旷的纯白大殿中,一团团黑气拖着长尾呼啸而过,一刻不停地发出带着十足恶意的污秽咒骂。大殿中央的黑色巨鼎中,利爪刮擦鼎壁的声音刺耳地响起,让人牙酸胆寒。

这一切,明明应该已经结束了才是。

她怎么还在那里?

司玄瑜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有些慌了。

手,开始不自觉地四处摸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她抓住了一只手。那人的手上带着矜贵的薄茧,十指微凉,掌心却温暖。

于是她紧紧地握住了那手,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肢体触碰的瞬间,那手一顿,似乎有几分想要抽离的迟疑,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任由她紧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玄瑜终于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暗沉沉的,叫人辨不出喜怒。

身上传来的剧痛却让司玄瑜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即松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和魏临渊的距离。她慌乱地向后退着,把整个人都缩到了角落里,拼命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魏临渊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女子的眼睛极美,瞳色比常人淡上几分,低眸回首间似有星辉月色流转其中,只是此刻,那双眼中,尽是惶恐不安。他命令道:“过来。”

她没有动,依旧缩在角落里,神色戒备而惶恐。

相较七年前的那个少年,眼前的男人有着更高挺的身形,更强劲的胫骨。在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清冷气度之外,多年沙场征战杀伐,又让他多了几分强势而凌厉的压迫感。而独守云塔的这七年,她却变得消瘦、孱弱、犹如幼兔。

二人无声对峙。

常年上位者的威压之中,更显得阶下囚的卑微无助。

在旁人看来,囚徒几乎必输的对弈中,占上风的人却让了步。

魏临渊又重复了一遍:“过来。”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

她这几日在他这里挨了不少打,便是她自认为罪有应得,却本能地不想再靠近他,吃更多苦头,“我...我没有什么要交待的,七年前我...对不起殿下。殿下...求...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好不好...不要...不要让人辱我...”

像是被这句话辱到了一般,魏临渊猛地看向司玄瑜,盯着她重复道:“我让人辱你?”

他的语速放得极慢,俨然已经动怒。

“说说,我什么时候让人来辱你?!”

见状,司玄瑜把自己缩得更紧,甚至还扯过毯子的一角,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魏临渊沉默地看了她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司玄瑜,你难道以为那日之事,是我的安排?”

司玄瑜没有作答,但是那慌乱的眼睛,已然将她的心思展现的一览无余。

“说话!”

“我.......”

“我在你眼中便是这样的人?!”

“我......我......”

魏临渊似乎真的动了怒,语调也微微拔高了。

“我让你过来,只是想看你伤得如何,你怎么这么磨蹭这么久做什么?!”

司玄瑜不敢再多违逆,纵然有着万般不愿,但还是咬着牙,慢慢地挪了过去,随即转过身,视死如归般卸下外袍,露出了带伤的后背。

这一套动作做完,她几乎要哭了,却听身后魏临渊呼吸一滞,“我不是要看你这里。”

“啊?!”

魏临渊吸了口气,稳住有些凌乱的气息:“我是想看你的手!”

后背上的伤,侍女看过,并未伤到要害,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反倒是她在自己的腕上,划下的那一刀,深可见骨,几乎伤到了关键的血脉,方才她一直睡着,伤手又朝向里侧,他的手又被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还未来得及查看。

闻言,司玄瑜瞬间窘迫万分,正慌不择路地想要敛起外袍遮住后背时,魏临渊却拦住了她,“慢着。”

既然如此,那便都看看。

女人极瘦,连脊骨微微突出,皮肤是堆雪一般的白,两道鞭痕,一浅一深,但在那白纸一般的肌肤上,皆显得凌厉而狰狞。凝视着她身上的伤痕,他突然就有种想把那看守的尸体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方才会错了意,已经让司玄瑜羞得满脸通红,而此刻,感受到对方凝固在自己后背上的视线,更是脸都要烧了起来。

她如坐针毡,只觉得每一秒都是漫长无声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了魏临渊的声音。“好了。”

司玄瑜如蒙大赦般连忙拉起了外袍。

“手,给我。”

司玄瑜红着脸,又把受伤的手,递给了他。

魏临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清冷的墨瞳中不见丝毫的欲色。他检查着她手上的伤,伤口虽扎得深,但好在包扎及时,已经没有流血了。

检查伤口的时候,魏临渊突然开口:“那日之事,绝非我的授意。”

这倒是有几分像是自我辩解的意味了。而如今,在她面前,他本没有任何辩解的必要。

魏临渊又重新给她缠好绷带,手上的动作轻重得宜,似是刻意拿捏过的。

人便是这般奇怪,若是他一直那般冷冰冰的对她要打要杀,她反倒自在些。而如今,他略一温柔,心中的酸楚便似潮水般,压都压不住,涌上鼻腔。

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赌气意味,司玄瑜干巴巴地开口道:“我师父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殿下以后若要复仇,就直接杀了我!”

心中太过委屈,一时间,她竟忘了——如今的她哪还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置气?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本以为对方不会理她。

可魏临渊偏生就把她这句接了过来,语气间还带着些许宽慰的意味,“我不杀你,也不会辱你。”

她将信将疑地看了魏临渊一眼,又把下巴搁在了膝上,闷着不说话了。

魏临渊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榻边,沉默地盯着博山炉中缭绕的青烟。

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银炭燃烧时不时响起的细微噼啪声。

过了许久,司玄瑜才慢慢开口道:“殿下若不杀我...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觉得呢?”

司玄瑜咬着唇,犹豫了许久,才以一种细若蚊吟的声音道:“殿下要把我带到烨都去做......做娼妓...羞辱我.....报复我......”

“住口!你胆敢再说一遍?!”

闻言,魏临渊伸手在榻面上猛地一拍,声调陡然扬起,墨瞳中怒火灼烧。

司玄瑜立刻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却仍咬牙道:“那......那你发誓!”

一个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格让上位者起誓?

可魏临渊沉默地盯了她半晌后,还真开口道:“我发誓,我若要有朝一日真要复仇,只会取走你的性命,至于其他的,我什么也不会对你做。”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司玄瑜一直紧绷的神经轻松了几分,“那....殿下什么时候取走我的性命?”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杀了你。”

“那.......时候到了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你别问,我心里有数。”

那....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司玄瑜略微歪了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但也不敢再追问了。

随着她的动作,颈上的烙伤也暴露出来。方才已经上过了药,漆黑的药膏在雪肤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似乎是被刺到了般,魏临渊别开眼,冷声道:“司玄瑜,你这几日虽受了不少伤,但除了你颈上的那处,其他的都不是我的本意。”

除了这处,都不是他的本意?司玄瑜心下默念着他的话,左手下意识地抚向颈上的黥印。她不懂他说这话的含义,她也不解,他为何要在自己的颈上留下这样的一个印记。

“别去动。”魏临渊忙伸手去拦。

但还是晚了一步,伤处的膏药已经被那只不安分的手蹭下来不少。

司玄瑜还是不解,魏临渊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犹豫少许,她又鼓起勇气问道:“那殿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魏临渊站起身,从一旁的小几上取了伤药来。

“低头。”魏临渊把她的长发撩到一侧,剜了膏药来给她涂抹,手法轻柔。“那日你既应下要做我奴婢,那便留在我身边,好生服侍我,至于其他的,什么也别想。记住了?”

服侍他,给他为奴为婢,这是她答应过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没问题。

但他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训斥自己好生服侍他,司玄瑜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见对方未答话,魏临渊又道:“怎么,你不愿?”

“没...没有。我没有不愿。””司玄瑜垂眼,小声道:“我......我只是怕......”

“怕什么?”

“我......我知道我不如你聪明,我也猜不明白你的心思,”司玄瑜畏惧看了他一眼,咬唇道:“我怕......我哪天服侍得不好,惹恼了你,你又要生气,用保命蛊吊着我的命,像对司玄烺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闻言,魏临渊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当下驳道:“不会。”“你只要用心做,我不会打你。”似有些违心,他顿了片刻,才道:“我并非是对下属、奴婢严苛之人。”

司玄瑜闷闷地应了一声。

魏临渊的目光移向司玄瑜受伤的手腕,语气又变得凝肃,“司玄瑜,你要给我为奴为婢,你的命就是我的,奴人是主人私产,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自伤,更不可自戕。”

“好...”

“以后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绝不可私逃。”

“嗯...”

魏临渊似乎还不满意,又令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司玄瑜依言抬头,对上了一双乌浓的眼睛,幽沉沉的,总叫人辨不清喜怒。

“你若敢跟着别人逃...”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下来,眼瞳中是满溢的警告意味,“我自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玄瑜抱着双膝,把下巴放在膝上,闷声道:“我能跟着谁逃啊?我师父他们已经不在了,我是西陵的叛徒,西陵人都恨不得杀了我...我能跟着谁逃啊......”

魏临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贺连的声音,“殿下,中军帐那边突遇敌袭,穆风将军已将其击退,未能留下活口,对方遗留的战马兵器皆是云麾军的制式,看样子应是高乘钺所为。”

闻言,沉静清远的眉眼间陡然闪过一丝极不协调的暴戾——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司玄瑜却觉得迷惑,她和高乘钺的关系何时好到了可以让他冒死来救自己的地步。她讨厌的人不少,但其中最让她心烦的莫过于高乘钺,虽不至于说是血海深仇,但是彼此之间也算是势不两立。

如果说韩穆风是个在她面前跳来跳去的小鬼,那高乘钺便是活阎王。

司玄瑜年少时在他手上吃过几次大亏后,对他能躲就躲,但此人的难缠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而且脸皮极厚,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时不时出来恶心她一把。

她记得,她是先于魏临渊之前,认识高乘钺的。

而且,她真的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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