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空，昨夜可有奇怪之处？你可一直陪着柳桑？”

“确实寸步未离。”辰空细细回忆：“昨晚到燕飞轩后，玉阁主帮忙安置好，她疲倦不适，便与墨即大师去客居先行安顿。而我便一直留在房中。直到您带着玄司大王子过来，送走您和大王子后，我便回到房中，虽有嬷嬷照顾，但恐有情况嬷嬷一人无法应付我便一直未曾离开。”

苦槠仙君听后又问：“柳桑昨晚醒来几次，醒来状态如何？何时饮得水？”

辰空便将昨夜之事，直致今晨司空大王子到来，一五一十地细细讲述。

“你可是亲眼瞧见嬷嬷从壶中倒了茶水出来？”

“那时我只顾着与柳桑聊天，拿水杯、倒水、喂水，都是嬷嬷完成，我未及留意。但我肯定，柳桑那次醒来时，精神很好。几乎与平常无二！”

“柳桑所饮茶杯可是你房中茶杯？”

辰空想了又想，竟然完全想不清楚，柳桑用得茶杯可正是他房中那只？

“好像是，好像不是。不敢确定，那时我没有留意，应该是的。”

“你看房中茶杯可都还在？”

说到此，两人不约而同往房内瞧去，但看嬷嬷正守在床前，默默擦眼泪。若说她会是那下毒之人，断然不敢信。自她来，她对公主司空霖霜的真心与担忧显然易见。

“我曾听柳桑提起过这位嬷嬷……”苦槠仙君叹了口气。真相总会出来，可眼下，他只希望柳桑早点恢复如初。他又见辰空，双眼之下呈青黑，便说道：“辰空，你也去略作休息吧。”

“不。”辰空摇摇头。两兄弟就在石凳上坐下，抬头望见屋中景象，嬷嬷依然守在柳桑身前。

“兄长，对不起。”辰空突然说道。

苦槠仙君转过头，看着辰空，眼中便又多了几分怜爱之意。

自出事，辰空都守在柳桑床前，此下与苦槠仙君单独相处，他心中百感交集：“兄长，怪石墓，那两座相依无名石原来真是我的母亲大人父亲大人，感谢兄长每年清明都带我去磕头叩首，并让我将平常趣事告知母亲，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苦槠仙君抬起头，轻轻地摸了摸辰空的头。就像小时候母亲待他，姑姑待他的样子。

“兄长，我母亲，她是怎么样的人。”辰空问道。然后又想，母亲下山时兄长也不过三四岁，估计是不记得了。

苦槠仙君却缓缓地说道：“小时候，父亲对我总是很严厉，他们都说我天赋异禀，父亲便觉得要更加磨砺我。外面的传闻越多，他对我就越严厉。母亲虽然心疼，却也只是对多了些体贴。因为她深知，父亲爱我而严苛，为此便不愿就此事驳了父亲。可有一天，不一样，有一天，父亲正在教训我，你母亲突然出现了。她笑得神采风扬，她说石头，你当爹的人却拿儿子当学生，真不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她在众人面前抱起我，摸摸我的头，说小苦槠，三年没见，你已经这么大了！那天她刚从山下回来，给我带了许多的小玩意。自此，我多了一个人把我当孩子宠着。她总是觉得父亲不该对我如此严厉，哪怕众人面前，她也愿意挡在我面前怪父亲对我太严苛了。整个水月派，唯有她不顾父亲，愿意护着我。也只有她把我当小孩。”

“大哥，对不起。”

苦槠仙君微笑着，抬起手，又在辰空的头上轻轻地抚摸。

“辰空，你长大了。”

“去看看你母亲吧，今天你再叫她母亲，她一定很开心。你是她在世间最大的牵挂。”苦槠仙君拿出了零嘴，递给辰空。

辰空看着他掌中的零嘴，终于一把抓起，紧紧握住。他看着苦槠仙君的眼，终于懂了。他站起来往怪石墓跑去。

一路上，风拂他的脸。唯一没有名字的两块墓碑，他一直以为是石头夫妇，原来是他的母亲凌玥和她永生永世的守护者，也是她从此唯一的爱，无名，剑客无名。

跑着跑着，辰空仿佛得到了释怀，他的母亲并不孤单。

再到怪石陵，早已是另一番心情。

辰空隆重地行了父母拜礼。在玉阁主放的花旁，又放上了自己的。母亲喜欢花，日后，他便要经常送花来。

辰空一个人坐在墓石前，内心无比宁静。自雪松林一行，这段时间他内心煎熬痛苦，食不香寝难安，此刻，他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花的味道。天是明媚的，风是温暖的。思念母亲，想像母亲的样子，她说的声音必定是世间最温柔的。而他此生也有要牢牢守护的地方和守护的人了。这里，水月派，他要守护这里。他后悔自己这段时间的鲁莽，心中对慧度元老，对秋翼元老，甚至对兄长苦槠仙君都多了一份更厚重的情意。辰空又虔诚地跪拜了父母。

待辰空回到燕飞轩，锦若元老还有柳荷都已在了。

柳桑刚刚醒来，只见她唇色干白，就着苦槠仙君的手喝下了一杯热水。苦槠仙君本想扶柳桑坐起，可柳桑全身松软，还未起又昏昏沉沉地躺了下去。

“公主，公主……”嬷嬷泫然欲泣，慌张地大声喊道。站在窗边的司空大王子欲往床边查看，辰空赶紧奔来。

“柳桑她中了什么毒。”苦槠仙君问道。

“复血子--这毒非常难练，需要百毒根凝结而成。使人身体虚弱，病卧难起。此药虽一时不致命，却会伤人根本。若久中不解，将衰其五官，短其寿命，最终五脏衰竭而亡。”锦若元老凝眉说道。

苦槠仙君听罢，又看向床上沉沉睡着的柳桑，他抬眼向锦若元老望去。只见她闻了柳桑所用之杯物，又灭去了安神香。问道，“嬷嬷，你为何要点这安神香。”

嬷嬷有些紧张地问，“这是之前就放着的，我看公主难受便想此香是不是可以助公主休息，不致这般难受。所以我就点上。这，这，这有问题吗？”

“原本是没有问题的。”锦若元老并不责怪嬷嬷，轻声道，“只是如今，柳桑中了复血子之毒，这安神之香便无益处，而是添其昏沉了。我昨日特意灭去，也是此意。”

“好好，那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我这就拿去。我只是不想公主这么难受。”嬷嬷哭声浓浓，跪拜道，“元老，请您一定要尽快救我们家公主，替她解毒。”说完便重重地磕头。锦若元老忙扶起嬷嬷，宽慰她。

司空王子皱起眉，喝声道，“嬷嬷，你一把年纪了还不知轻重吗？这般吵闹，怕是影响公主休息了！快下去候着！”

嬷嬷抹着眼泪点头退出。

“柳桑怎么了？”门外响起一阵声音。来人正是司空晟。紧跟而来的还有司空溶安。原来，司空晟下山后并没有回阜城。而是以久未拜望舅舅并护送司空溶安为名，与司空溶安回了蒿城。虽然父王并不会担忧，但还是及时上报为妥，他便修书一封送回家去。

不过待信送到，估计他也已快到蒿城，父王曾有意两国婚姻，只是两国婚姻向来同娶同嫁，到他们这一代，父王倒并未提起。大空国王虽曾有派使人说起，父王也以想多留霜儿在身边为由拒绝了。他与司空溶安回到蒿城，自是得到贵宾待遇。待过了节，他便与司空溶安返回水月派，本一心想定要在上巳节前回来，只是没想到溶安突感寒疾，于是不得不在路上多耽搁了两天。

直到在白帝城，遇到水月派弟子告知司空大王子寻他至水月派，又提到柳桑受伤之事于是他们便急冲冲赶回。

他们从水月派弟子口中得知柳桑受了暗器之伤，但并无大碍。他本更担心的并不是柳桑的伤势而是大哥为何会出现在水月派，他的书信难道并没有收到？司空晟只觉内心不安，是故快马加鞭赶回水月派。可如今看到柳桑卧在病床方知柳桑受的伤决不像当日所言只是外伤无碍。

司空晟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依然昏迷的柳桑，着急地问：“苦槠仙君，柳桑怎么了？为何还不醒？不是说只受了皮外之伤吗？”

“柳桑中毒了。”

“为什么会中毒？哪里来的毒？可有解药了？”司空晟着急，一连串的问题，他十分后悔不该离开柳桑的，他应该多陪陪她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柳桑小时候最害怕孤独了，可他却任她一个人在乌金寺。如今，他竟又让她一个人留在水月派！

“要如何解毒？霜儿，什么时候会醒来？”

“晟表哥，你不要急。不要打扰师傅查探病情。”司空溶安拉过司空晟，安抚他的情绪。

司空晟不再说话，他盯着锦若元老，只见锦若元老依然把着柳桑的脉，眉头紧锁。

须臾，方见锦若元老放下柳桑的手。

锦若元老站起身来，又观察了柳桑片刻，方才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虽然柳桑尚未有高热之状，但复血子之毒已侵蚀柳桑全身。”

“复血子？何为复血子？”司空晟着急问，“为何会中这复血子之毒？”

“这毒药并不常见，解药也不易炼制。这毒非常凶狠，中毒之人，初始之态彷佛与常人入睡之态无二，但其实心脉却异常虚弱。到第四五天才会高热，此间若不解毒，到第八九天便会五脏六腑衰竭而亡。所以复血子又叫不过十。”

听闻此，司空晟身体摇晃，差点就要摔去。他跑到柳桑旁边，不禁流下泪来。他又摸了摸柳桑的额头，还好，还好并未发烧。正喜间，只听苦槠仙君问道：“解药需要什么？”

“解复血子，需要十一味药，其余九味我这里都有。但最重要的两味却十分紧迫。一是神仙水，要解其毒，必需要先找到鲜活的神仙水方能炼药。”

“可去哪里找？”苦槠仙君问。

“神仙水对环境要求极高，但有长的地方定能再孕育。我曾在师傅记载中看到，极寒之地凛山是孕育神仙水绝佳之地，要找神仙水那里必是首选，可那地方野兽众多，切记要小心！另外，采摘时切记小心，断不能让神仙水离了根。那神仙水实为神仙草，但因其离根不过片刻便化成水，再无功效，因此又名神仙水。神仙水本无根，但在寒冰厚雪之中长出的一株雪花草。采摘时一定要连其下冰雪一起挖出，然后在冰雪融化之前交与我。方才有效。”

司空晟，辰空都异口同声地说道，“我去摘！”

“那还有一味药呢！”苦槠仙君问。

锦若元老沉默了说道，“最后一味药也是最重要的。复血子乃上百种毒药混制而成，既是上百毒，唯有以毒攻毒。而世间能解这百毒的唯有一物了。”

“何物？”

“传说有一种通天兽，它头上长有一支灵角。它以食毒草为生，这头上的角聚百毒而解百毒。因食毒草，所以它只出没在遍布毒蛇毒草的巫山。找到这座山，并不难。可这座山四面环水，非常人渡船能过。即使过了此江水，这山中尽是荆棘刺丛，若想不摘毒叶而取下通天兽之灵角怕是十分不易！”

“再难我也要去！我去。”辰空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去。”司空晟也说道。

“辰空，你和司空晟分别带言泽、子棠去采摘神仙水。我去取通天兽之角。复血子拖得越久，柳桑中毒越深。这毒便越难尽除，你们此刻便出发，不可耽搁。”苦槠仙君说完，又问：“这几日，锦若元老可有办法，缓解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