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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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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过得一点都不顺心,开了年赵北辰要来刑部领差事,母后对此事颇有微词,赵北辰如今方十四岁,开了年也不过十五,父皇有意要提拔重用他,母后自然是不痛快的,待赵北辰领了差事,也必然要给我找不痛快,他性格跳脱又顽劣,张扬又刻薄,每每看见他都头疼。

还有那左行舟,简直可恶,屡屡给我甩脸子,狼心狗肺!

我窝在府里生了几日闷气,左知言来给我拜早年,他近来倒是听话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托大,对我恭顺有礼,办差也尽心,事情既已至此,我也拿不出话来压他,倘若他日后能踏实度日,也算我与他相识一场。

看见左知言,我不免又想起他那令人糟心的弟弟。

真真是叫我恨得牙痒痒,想起他柔媚动人的脸,总是心动,想起他梨花带雨,又心疼无比,想起他顶嘴的样子,又叫人愤恨,我究竟是哪里让他不满意,非要这般骄矜。

那日从卷宗库回来气了一宿没睡着,晨起叫李丛偷偷帮他把炭火换了,拿我的炭去给他用,若是正大光明送去必然又不肯要。

这脾气也不知是像了谁,左百川稳重,左知言圆滑,偏他像块顽固的石头。

我活活煎熬了几日,就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到了除夕那一日终究是熬不住,赶在入宫赴宴前,命人做了几个小菜亲自去卷宗库看他。

我摆了几个人在卷宗司里,他何时出门何时值守,我自然清楚,知道他除夕不回家过年,总怕他一个人受委屈。

李丛掩着嘴笑了一上午,自不必说,我如今这不值钱的模样,谁看了都笑话。

我一路惴惴不安,上次不欢而散,也不知他消气了没有,若是又这般与我闹,我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我脚步匆匆往庭院宝塔走,行至拱门处,却突闻一阵清脆笑声。

我的身体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左行舟与夏九州一道坐在廊子上,夏九州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傻子笑得满面通红,我从未见过他笑得这般绚烂动人,今日还穿了一身新衣裳,雪白的段子,衣摆袖口露出一截红,更衬得他肤色白里透红。

夏九州彼此正在剪窗花,他将剪好的窗花递进左行舟手中,又替他拢了拢衣裳,亲热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每日穿得老气横秋,也不愿与人笑,总是温温诺诺怯生生的样子。

原来他有好看的衣裳,也有好看的笑脸。

我忽然觉得心情沉重无比,怪不得我总是哄不好他,他原也不想要我哄。

我垂下眼转身离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的滋味,那是比从前孤独寂寞更让人难熬的痛苦。

我茫然困顿,埋头往前走,突然有侍卫跑来禀道:“殿下,小公子追来了。”

我心里闷得难受,连忙转身走去,却见他攥着手站在我面前,似是在出神一般眼神木讷。

我逐步走向他,按捺住心中苦楚,笑问道:“发什么呆?追出来干什么?”

他仰头望着我,小声说:“我以为看错了,出来瞧瞧。”

我敛起笑道:“嗯,我碰巧路过,进来看看。”

他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垂首望着他,寒风四起,他似是穿得单薄,白嫩的脸颊冻得泛红,我痴痴望着他看了半晌,又忍不住心中酸涩,淡淡道:“你与夏九州倒是关系要好。”

他点点头道:“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想起他们方才亲热的模样,忍不住道:“我听人说过,只是没想到你们这般亲密。”

左行舟不吱声,仍是那般无精打采站着。

我忽然想起夏九州即将外放当官,堵着的闷气瞬间消失了大半,见他今日打扮的好看,柔声道:“你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好看,不似之前那般灰扑扑的。”

左行舟突然眉开眼笑:“是九州哥哥给我买的,我也觉着好看,他还给我做了几件春衣,费了不少银子呢。”又撩起衣袖举给我看,抱怨道:“你看,就是这里沾了些朱墨,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我抿住唇死死咬着牙,咬得下颚发疼,一件破衣裳罢了,竟就这般喜欢,我给他做的衣裳却不屑一顾,简直荒谬!

左行舟见我发怒,小声说:“小人啰嗦,殿下不要见怪。”

我瞪他一眼,负气离去。

*** ***

初五迎财神的日子,按惯例各处都要发赏赐。初五前几日,李丛来问我,今年各处如何发赏。

我近来没心情,日日躲在书房里批折子,把年关里攒的公务陆陆续续都处理了。听他问,便随口答道:“按照去年赏就是了。”

李丛笑笑,凑近了问:“那左公子的怎么赏?”

我蓦地愣了愣,拧起眉道:“他又不是我谋臣,我赏他作甚?”

李丛讪讪道:“奴才问的是左二公子。”

我晃了晃神,沉着脸骂道:“你如今本事了,连我也敢揶揄,左知言的照旧赏,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李丛摸摸鼻子,笑说:“那小公子?”

我气极反笑道:“我敢送他东西?他日日穿着夏九州那几件旧衣裳不知多得意!我送他的衣裳,一日也没听说他穿过!”

李丛笑笑说:“穿得旧一些也未必不好,日前奴才听说卷宗司有位侍郎大人相中了小公子,因着殿下半年前打过他四十大板,近来又骂过他几回,如今旁人都以为您厌恶他,怕引火烧身才作罢。”

我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我还厌恶他,我巴巴地追着他跑,他都不肯理我。

我把纸镇拍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骂道:“对我脸子都摆上天了,这般恃宠而骄,我给他送点炭火,换点茶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他这个不肯要,那个不喜欢。”

我骂了几声,缓了缓怒气又问:“他才去了卷宗库几个月,怎么就有人相中他了?”

李丛笑道:“这种事情如何说得清楚,有时候看一面就喜欢,有时候看三两年也未必看出花儿来。”

我烦闷不已。

李丛又道:“初五那日,夏九州大人就要动身了,奴才听说小公子在打听杂役房,许是想在卷宗司里找个床铺住下。”

我阴沉着脸道:“他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你去给他空间房出来,别让他傻乎乎和别人挤一间房。”

李丛含笑道:“奴才明白。”

我喝了口茶,睨了李丛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会打听。”

李丛面色从容道:“奴才就是觉着,小公子瞧着清俭,在家里必然也过得不痛快,否则也不会等夏大人离开,就各处找仆役房住,殿下既然心里有他,也没必要为了赌气让他受委屈。”

我闷叹道:“我与左百川左知言相熟,对左无涯自然也了解几分,他喜欢会读书的儿子,那小傻子读不好书,必然也受冷落。”

思及此,我心里也不痛快。那小子娇憨,我见了他无端就喜欢,左无涯却偏不疼他,实在叫人唏嘘。

好不容易熬到初五,打算亲口问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李丛突然就来说,左行舟被人打了,赵北辰去卷宗库坐了半日,临走提着左行舟一起离开,不消两刻又将人送回来,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我连忙叫李丛拿了伤药,坐上马车赶去卷宗库。

我板着脸一路疾行去了塔内,进门却不见人影,又着急上楼去找,走至四楼才见到人,彼时他正在整理卷宗,手里拿着毛笔,神色不见异样,只额头上确实起了一个大包,他本就肤白,如今更显得红肿。

我跨上台阶,走近他,沉着脸道:“赵北辰打你了?”

左行舟怔了怔,连忙又摇头。

我冷着脸问道:“他们说你被赵北辰提走,不肖两刻又被侍卫送回来,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左行舟恍然道:“我在路上认错了人,所以被打了一记,三殿下本是想带我出去玩儿的。”

我细细打量他半晌,见他语态轻松,还含着些浅笑,不像是说谎,只是路上认错人挨了打,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我叹气道:“你真是个呆瓜。”

他问道:“殿下,您要找什么卷宗,我帮您拿。”

我抿了抿嘴道:“我自己找吧。”

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又去架子前整理,我垂着眼眸想了一会儿,逐步向他走去,柔声道:“今日初五,你想要什么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转身望着我,摇首道:“我不缺什么。”

我当真是无奈至极,我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谁,偏碰上一块硬石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哄一哄都不知如何下手。

我兀自气恼了半晌,见他今日穿着旧衣裳,冷笑挑眉道:“怎么不穿你九州哥哥给你买的新衣裳。”

左行舟看了我一眼,嘀咕道:“弄脏了,想来还是穿深色的衣裳方便。”

夏九州到底是走了,衣裳也弄脏了,我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笑骂道:“你这么笨手笨脚,活该只能穿这些丑衣裳。”

左行舟又不理我,只自管自整理,往不同的卷宗上描朱圈。我随手拿了一本来看,问道:“你理了许多日了,到底在理什么?”

“这里都是未结案的卷宗,我把定凶未结案,与未定凶的分开。”他忽然抬起头看我,柔柔说道,“以后你来挑案子查会方便许多,等我都整理完,我再慢慢读那些未定凶的悬案,兴许还能帮上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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