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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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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了朝,本想直接去见舟儿,却被父皇拉去议事厅喝茶。

章之桥也被他叫了去,想必应是有话要说。

我端坐在椅子里捧着茶,父皇不着急说正事,先与章之桥说笑了几句,突然又看我,眼神戏谑道:“你今日红光满面,似是精神不错?”

我忍不住笑了笑,放下茶盏道:“儿臣日日都这般,也无甚变化。”

父皇笑道:“前段日子见你憔悴,还当是朕压了太多事情给你,倒是叫朕心里过意不去。”

章之桥懒洋洋坐在椅子里,笑说:“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是如此。”

父皇哈哈笑道:“你这大老粗文绉绉的作甚?”

章之桥笑而不语,单手托着茶盏喝了一口。

父皇感慨道:“你从前查案亲力亲为,如今当了太尉还整日泡在督罪司,如此事必躬亲也未必是好事。”

章之桥面色如常道:“求陛下指教。”

父皇轻轻放下茶盏,拨弄着手里的串珠,似是也有些愁苦,半晌才说:“朕想细修律法,你这大老粗也未必琢磨得明白。”

章之桥哭笑不得,却只能点头。

父皇又道:“还有那审监司,朕也算看明白了,无甚大用场,瞧瞧北辰,日日上房揭瓦,也没人治治他。”

我笑笑放下茶盏,父皇这是点我呢。

父皇忽然又道:“还有那卷宗司。”

我蓦地一惊,却秉身不动,只慢条斯理抬起眼来。

父皇缓缓道:“你费了十年才清空一层塔,全国各地未结案的卷宗不日又要送来,你那第七层想要保住,朕看也难。”

章之桥摸摸鼻子,悻悻笑道:“往楼下挤一挤塞一塞,还能保两年。”

父皇噗的一笑,骂道:“你这夯货!”

章之桥挠了挠头,发愁道:“这卷宗库里的案子,皇城内的好查,督罪司上心,人手也够得上,皇城外的就不好查了,一些陈年旧案本就难理头绪,新案都来不及查何况旧案,加之山高路远,抄录本送来了也只是放着,极难下手。”

侍从端了茶点进来,父皇摆了摆手,从手边的画珐琅花鸟盒中抓了一小把胡榛子,自己剥着吃了两颗,他垂着眼悠悠问道:“什么意思?你的第七层不想要了?”

章之桥眉眼一挑,笑说:“恰恰相反,臣有个主意。”

父皇忽的笑了起来,把手里余下的胡榛子放回去,掸了掸手道:“说来听听。”

“这塔里的卷宗是抄录本,各州县衙门把未结的诡案大案抄录送来,借刑部的手段办办案,原是这个道理,只是日子一长,若年年送来一大堆未结案卷,这些知府知县脸上无光,如今怕也是敷衍,咱们在这里查这些陈年旧案,新鲜的都在他们手里藏着。”章之桥缓缓道,“若要查案,派一名钦差出去怎么也得一年半载,费时费力,也差不了许多案子。”

父皇温温点了点头。

章之桥笑道:“天下间最好的仵作,最好的捕快,最聪明的人尽数都在皇城里,可偏偏皇城是凶案最罕见的地方,既如此,陛下何不外放一批官员出去,只负责查案,不办鸡零狗碎的事情,把塔里那些陈年旧案也一并带回去。”

父皇沉默不语,突然看向我,问道:“岚儿,你怎么看?”

我思忖半晌,淡淡道:“太尉大人手底下培养了许多能人异士,放出去也不失为百姓之福,查案讲经验,也讲手段,太尉大人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想必也不一般。”

父皇嗤笑道:“悄无声息培养了许多年,原是为了这一招,一个案子未查,宝塔就让你清空三四层。”

章之桥叹气道:“都是臣亲手教出来的,放出去今后也是断手断脚了。”

父皇拿手点了点他:“装腔。”

“父皇,除了那些经验老道的,再从刑部挑一批年轻人,一并放出去吧。”我也抓了把胡榛子,只剥了一颗吃,随口道,“刑部改革这几年,颇有些乱糟糟的,官员懒散,闲差也多,挑一批放出去,一则趁此机会整顿,二则也让太尉徒弟们的本事能够传下去。”

父皇沉吟道:“这些都是小事,你既然提了,便自己去办,也免得朕费心思,顺道你也管管北辰,才领差事几个月,胡乱审了多少官员了?”

我抿了抿唇,叹道:“儿臣倒是觉得北辰如此也无妨,审监司的差事本就难办,要监督大小官员,还要自证清白,办事又掣肘,北辰性格向来跳脱,若是被他查出一两个贪污受贿的,自然是好,查不出来也未必得罪人,还能起警醒作用。”

父皇打量我半晌道:“你今日倒是帮他说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朕若是再骂他,倒显得朕不近人情。”

我好笑道:“父皇岂会不近人情?”

父皇睨我一样,却笑说:“细修律法的事情怎么说?”

我道:“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总得刑部与相部一起商量,翰林府也得出人,慢慢磨上两年,父皇定是有人选了。”

父皇张了张嘴,忽又闭了起来,喝了口茶闷声道:“朕没有,朕不知道。”

章之桥忽然看了看我,我喝了口茶道:“不如从参谋院、尚书院、翰林府挑几个人,再从刑部挑几个,先把人手定下来,后面的缓缓再商议。”

父皇挑起眼梢看了我一眼,抿唇笑了笑,颔首道:“你来挑。”

我苦笑道:“儿臣今日精神不过略好一些罢了,一转眼给儿臣安排了好几件差事。”

父皇扬起笑,瞬间又忍住,故作不耐烦道:“各办各的去吧。”

我与章之桥一并往外走,他叹笑道:“这相部改革恐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我笑而不答,父皇向来是如此,相部领四院,他不喜沈相,却不直说,等我开口略过他直接寻四院办事。

沈怀荫这几年属实碌碌无为,每日只做些文书工作,毫无建树,他是父皇亲手提拔上来的,如今不得力,父皇心里必然也埋怨,只是他不犯错,父皇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

行至宫门口,章之桥道:“督罪司的那批能办事的我来点人头,其余人殿下看着办吧。”

我沉默了半晌道:“卷宗也趁此机会好好理一理吧。”

章之桥打量我几眼,勾唇笑道:“那此事就劳烦殿下了。”

章之桥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丝,否则也不会断案如神,我时常往卷宗库跑,他兴许有些留神,怕是猜到了什么。如今既然给了我台阶下,我也承他的情,颔首笑道:“小事一桩。”

章之桥笑得一脸狡猾,正得意,远见赵北辰过来,脸色倏变拔腿就溜了。

我无奈地笑笑,登上马车。

李丛笑问:“殿下,咱们上哪儿?”

我气极反笑道:“你说呢?”

*** ***

我心情激动步入卷宗司,数月未见,也不知道他近来如何,会不会见了我又别扭闹脾气,我脚步颤颤踏入卷宗司大门,忽想起方才父皇派的差事,拍了拍额头,对李丛道:“先去找司史。”

我总得把事情都安排好,寻好了借口才方便今后常来。

我与司史说了点人头与清理卷宗的事情,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只问用不用派人去卷宗库帮忙,我当下便拒绝了,如今要把各州县的卷宗全部分出来,再发还回去,自然需要不少人手,人手进进出出总归不方便,还是用我自己的人更妥帖。

我稍喝了一盏茶,连忙就去塔里寻人。

不想却扑了个空,我坐在椅子里等他,李丛寻人打听得知他出去了,我心里本就焦急,等了他一下午更是度日如年一般。侍卫偷偷来报,说他在仆役房睡觉,我哭笑不得,原是想等他睡醒,奈何午后不断有人来禀,众多官员在太子府等我,许是从章之桥那里得知了外放的事情,一下午陆陆续续有人来找。再不回去,那些官员恐要追来卷宗库,我实在无法,黄昏时携人回府。

这两日差事缠身,我实在挪不出空,又着急想见他,翌日下午便派人去接他,借口要卷宗,请他送来,我心不在焉等了他几个时辰,谁成想却是徐月辉来送卷宗。

我当下便明白了,这小子躲着我呢。

夜里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所有人,连忙又坐马车去卷宗库堵他,他平日值夜,夜里总归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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