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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隔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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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暄还记得父母去世后,家里的几亩薄田被霸占,为了维持生计,他不得不学着进山采药。

半大的孩子背着破旧的背篓在山路间跋涉,苦和累自然不消说。孤身进山是很危险的,万一遇见野兽或者掉入陷阱都很可能一命呜呼。

他不敢托大,挑着村民们上山的季节跟在后头。略有价值的显眼山货自然轮不到他,只能跟在后头捡漏。挖了一些笋子菌菇后,他意外发现一处山壁上有一株品相不错的山参,于是转身尝试攀折。

幸好他身量小,能顺着藤萝攀爬上去。山参年岁很老,他废了好大劲才拔了出来。

他很高兴,到时集市上卖了,能换个不错的价钱,往后的一段时日也能稍微轻松点了。

可就在下去的时候,风雨侵蚀的疏松岩石滑落,他重重地摔下了山壁,再起来时,举头都是高树密林,盘虬屈曲,将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竟然分辨不出是哪个方向。

他艰难地在林中穿行,走到树木稀疏之处,眼前猛然出现了一片荒冢坟茔,一副黑洞洞的棺材正对着他大敞着。

黎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寻路时太心慌,一时间眼前发黑,险些栽下棺材里。

从前听说过的种种怪谈不适时地在脑海里浮现,生怕遇见鬼打墙,连忙拔腿就跑。

天色陡然黑了下来,他被一口棺材吓得慌不择路,脚底打滑,从山沟一路滚落到了一条阴冷的溪流中。

他的背篓掉落在水面沉沉浮浮,被河水冲走。雪水河大大小小的溪流都是至西向东流的,跟着这条清浅的河水走,说不定就能走到熟悉的路段。

他也不多想,就沿着水路追着背篓过去。

天色越发黑了起来,好在溪流很浅,能一直涉水前行。但奇怪的是,那背篓始终在他前面不远不近,那根被他惦记的山参就像驴子拉磨时吊在眼前的萝卜,可望而不可即。

不知何时起,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一直听着流水反复的淙淙之声。

水面好像变得宽阔起来了,水波暗涌却好像无边无际。原先那些如影随形的鬼气森森的猿鸟啼叫,这时候也都销声匿迹了。

他的背篓也不见了。

黎暄的心忽然发紧,似乎感觉自己闯进了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他试图往岸上走,却忽然发现黑暗的更黑处,似乎有个影子,正静静地望着他。

消失已久的月亮突然散去了遮蔽的云层,凉薄冷淡的月光吝啬地洒落。

借着黯淡的月光,黎暄才看到那个人端坐岸边的青石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只是夜里雾气缭绕,背后树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黎暄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个人的声音像幽魂一般缥缈空灵,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知道黎家村怎么走吗?”

“往回走。”

黎暄下意识地感觉到那并不是个凡人,可是不管他是人是鬼,既然对他有问有答,好像还挺好说话的,便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善良。

于是他大着胆子继续问:“那你看见我的背篓了吗?我不小心把它弄掉在水里,就一路跟着找过来。”

长发的人没有说话。

黎暄忽然感觉有什么撞在自己脚上,低头一看,他的背篓竟然真的失而复得了!

那个人是河神吧!

他捡起背篓,里面的笋子菌菇只剩一点点了。“那个,你有没有看见背篓里还有一根很大的山参?”

黎暄话一问出口,立刻自觉失言。能够在这种诡异的险境里得到帮助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怎么还开始讨价还价起来了呢。

那个人说:“没有山参。”

黎暄挠头,诚恳地道了谢。他转身要走,却忽然忍不住回头往岸上看。

恰巧大风刮起,风烟散尽,繁星摇动。岸上那人穿着天衣一般华贵的玄色衣裳,长发如同泼墨随风而起,露出了肩上绣着的日月图样。

他无端地觉得,长发底下,应是一副天人之姿

那人本在隔水自照,似乎心有所感,在那一刻迎上了他的目光——桃花巨树在月色里擎开一片如雾似霞的粉白,婆娑树影下,那分明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黎暄吓得后退,忽然发现脚下的异样,自己原本是追着背篓顺流而下,如何竟倒流到了溪流的上游!

再抬眼时,月色大白,岸上密林丛生,哪里还有什么花树人影!

听说人死前会过一遍走马灯,他上一次濒死的时候,应该是吃了婶婶送来的掺杂过霉变的米。

因为黎暄偷偷跟着村民进山找山货,湿漉漉地回来了,结果什么也没捡着。传出去人家都说叔叔婶婶家苛待了黎暄。

她惺惺作态当着众人的面给黎暄送来了米,可实际上送的却是发过霉的。她把那些一眼就能看出变质的挑拣走,再掺上几把陈米,就把黎暄糊弄过去了。

黎暄吃饭后腹痛倒在地上,人都快要死了,才十年的人生也不够回忆几下,便在痛苦中忽然抽离神魂,不由地想起那段离奇的境遇。

那天,遇到的那个也许是河神,也许是山精野怪的家伙,到底有没有昧下他的山参?

他昏死过去,也不知道后事。

“哎呀,黎暄中毒了!快叫大夫来!”

“……”

“大夫来了,快给黎暄看看。”

“……灌了药水催吐,可惜毒症太烈,药石罔效,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大夫,他的背篓里还有根人参呢!”

“死马当作活马医,切片让他含下,之后就看他的造化吧。”

草药煎煮出来的味道很清苦,浓郁得让人头疼。因为身体受创严重,意识昏昏沉沉的,还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

外面有人在低声说话。

女声清冷道:“那个小子恢复得不错,竟然能从灵武刃下捡回一条命。王銮就没那么好命了。”

男声低沉地应答:“灵武未经淬炼前最酷烈的煞气冲破法阵灌入体内,今生大道无望了。”

一个金丹修士修炼半生的道途就此斩断,也不过一声唏嘘。王家这一代唯一的指望,还未在广阔的修仙界中掀起风浪,就在为小辈出头引出

“你那弟子实在狡慧,我故意命人将炼器铜炉抬到大殿逼问他,我想看看,在灵武和那个孩子之间,他会怎么选。可即便顶着宗门和天悬海的压力,他宁可毁了灵武也不肯低头。他的心性如此决绝,独断专行,却拜入你门下,你是想让他成为秉性不阿的剑修,还是会自毁前程的锻造师?”

风雨打落院外满架蔷薇,潮湿的花香被卷着四处沉浮。

“不管是锻造还是销毁,都是出于责任。” 沉默许久,林溪钺道,“你放心,他不会成为下一个我。”

她想问的到底是谁,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你不怪我借题发挥吗?”

“不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可我会。”楼殊雪的眼眶泛红,她的目光落在虚处,眼前却是挥之不去的前尘往事。“我恨你懦弱,连一个稚子都不如!这些年来,我越是想为你开脱,我就越无法原谅。”

林溪钺低着头。

他们明明都是年轻的模样,心里却刻满了从前的风霜。

“对不起。”

从神战里活下来的是一个放下了剑的剑修,一个不敢与同辈并肩作战的懦夫。他的恩师身负重伤至今未醒,他天才辈出的师兄弟个个身陨异界,永坠血海不入轮回。

楼殊雪好恨。为什么大殿里的两个弟子都能轻易地为对方赴死,抛下虚假的教条,而她同门半生的师兄,却如此的怯懦?

“我恨你为什么只是软弱而不是自私,教我不能更心安理得地痛恨个彻底。”

楼殊雪任由眼泪滑落,再抬头时愁云恨雨散尽,依旧是冰肌雪骨,芙蓉玉面。

黎暄脑子昏昏沉沉,意识挣扎着要苏醒,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好像听到了一男一女断断续续的对话,他分辨不清其中的信息,只是那沉重悲哀的氛围似乎连他也被裹挟其中。

“天悬海追究起来你当如何,教我知道应对。”女子的声音又恢复了从容冷静,淡漠疏离。

“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对话很快就结束了,最后的几个字隐隐约约入了耳,却颠颠倒倒,散入了纷繁混乱的意识海中,怎么也捡不起来。

意识沉没到最深处的时候才终于拼凑出来,在无尽黑暗的尽头乍起惊雷——

“那不是天悬海委托的灵武……”

黎暄猛然惊醒,入目的是雕花漆金的房顶,自己正泡在一个木桶里,里面盛满了冰冷的琥珀色药液。

自己的衣服挂在黑檀木制成的衣柜架子,地上摆放着镶嵌螺钿的立式铜镜。四周幔帐低垂,一扇绘着犀角、珊瑚等七宝的画屏将房间隔断,冰凉的青金地砖蔓延过去砌了满殿,瞧着似乎是画堂春的装饰。

黎暄刚要动弹,便感受到了胸前创口带来的剧痛。一道乌黑的刀口狰狞地盘踞在心口,洞穿了他整个身体。这道恐怖的裂缝现在被一种晶莹柔软的东西填补了血肉,才不至于让黎暄自己从前胸看到后背。

黎暄冻得不只是冷是热,苏醒后剧痛袭来,不禁惨极痛呼。

路青葵和几名女修从屏风后出来,看见他的模样,看热闹地对他笑道:“你醒了?”她甚至还伸头去看泡澡桶里的光景。

黎暄顾不上疼痛,急忙把身体压下水,可怜他血气不足、面白如纸,还能被几个大姑娘臊得脸上泛红。

“你、你干嘛!”就连质问都弱不禁风起来。

路青葵见药水从浓郁的棕褐色变成有些透明的琥珀色,便知道药力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于是让女修们把要用的东西端来。

“臭小子,你这白切鸡似的身段我还瞧不上呢。”路青葵嫌弃道,“放心好了,你的衣服是陈师兄给你剥下来的。”

黎暄的脸似乎更红了。

路青葵忍不住逗他:“你开心个什么劲,他剥你跟杀鸡一样,等下就叫他来炖你。”

黎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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