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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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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几里,楚贞拿手撑着眼皮,目光游移到另一辆马车上,在那车上,李沫的刀依然横在文熙剑脖子上,两人相顾无言。

楚贞眨眨眼:“那车上怎会有四人?”

一旁青珊笑:“王爷眼花了,那车上只两人,加上车夫,也才三人。”

楚贞扒拉着往外爬:“那加上本王,就是四个了。”

青珊也跟着爬:“加我,五个!”

横:“……”默默跟在后方。

楚贞爬到另一辆车上,人就开始说梦话了:“你们两个,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是吧!”

文熙剑没好气:“是相看两不厌。”

李沫:“……”

横扶额,王爷不是困了就是醉了,那烧刀子的后劲来得如此猛烈,连他自己都耐不住燥热起来,不由扯扯衣领,惊觉胸背汗湿一片,原来替楚贞代饮时使了八成内力,将烈酒化为汗气,逼出体外,弄得浑身湿哒哒,好不难受。

青珊凑过来,红着脸问:“侍卫哥哥,你不舒服?”

“啊?啊……那个……”横赶忙合拢衣裳,结结巴巴,面热口红,嗓子里快吐出热火来,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得立刻找个地方把酒全部逼出来,再清洗一番,只好朝车里喊,“王爷,属下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车内无人应答,只见李沫摸索着下来,轻道:“王爷睡下了。横……你叫横对么,你衣裳想必湿透了,介意与我换换么?在下平素不着女装。”

“好啊。”横不假思索,正愁找不着衣物换呢。

这时文熙剑也下车道:“今夜就行到此处吧,让马儿歇歇,我爹的人不会追来了,大家都安全了。”

“你们……”横抓了抓后脑勺,不明白眼前两人怎么好像又好上了?“难道之前是在演戏?”

“是在演戏,演给我爹和众官僚看的。”文熙剑道。

他转头深深望李沫:“而你,纯儿,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想走。”

李沫朝他一揖:“世子见谅,我非笼中雀,亦非池中物,不愿寄人篱下,亦不愿背井离乡度过余生——我,要走自己的路。”

夜风徐徐吹来,携着香草气息,李沫就着风散开发髻,取下珠翠装点,显出少年清稚相貌,才十七年纪,不经风吹雨打的雏鸟模样。

文熙剑沉声叹气:“罢了,你是九天凤凰,必是要展翅高飞的,我就是如来佛祖,也会被你翻出五指山。只是……”

他上前一步,盈盈目光亮如星子:“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敬重你,从未薄你辱你欺你负你,因此断不会让别人待你半分不好,若你他日无处可去,只管往我这处来,我就是死了,也在黄泉路上等你。”

旁人听得这番话,只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而没这令人面红心跳的情话,一时都痴了,那李沫却后退半步,挤出四个字:“李沫惶恐。”

继而转身,指指不远处,对横道:“若我没记错,前方该有一条河,河旁生有芦苇,我们去那里换。”

横答应,知他看不见,便上前引着他,文熙剑道:“纯儿,你干嘛非跟他换,换我的不好?”

李沫无奈:“你太高。”

文熙剑再不好说什么,眼巴巴瞧着二人去了,忽听青珊在旁道:“世子安心啦,我瞧那个横有些古怪,纯哥并非心血来潮想跟他换的。”

文康剑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青珊掩嘴笑:“那侍卫是个女的。”

半夜楚贞醒来,吓了一跳,只见十只大眼盯着他看,其中两只是瞎的,且算八只眼罢。

他摸了摸自己脸:“本王脸上有花么?”

青珊憋笑:“王爷,你好可爱。”

楚贞:“啊?”

横干咳了一声,捋一捋从李沫身上扒下来的红衣,还挺合身。

李沫着了横湿哒哒的一身男黑装,转过身去了。

只有文熙剑嫌弃地问:“王爷,那烧刀子真那么好喝么?”

楚贞想,莫不是自己发酒疯了?

事实是,他没躺多久嘴里就迷迷糊糊念叨起来,李沫以为他醒了摸上前察看,却被他一把抱住大腿,喊娘喊了半个时辰。

众人忍俊不禁,此事若发生在帝都,只怕人们饭后又添一段笑料,然而笑归笑,各自都打定主意不说出去,皇家笑料有时也会闹出人命来,皆因闲人管不住嘴,祸从口出。

“好笑么?”楚贞懒懒地问,随即一声暴吼:“滚出去笑!”

众人还以为他不过是端个王爷架子吓唬人,壮起胆子瞟他时,见他铁着脸,额头青筋暴起,真真正正是生气了,却又不知他为何气闷,便各自下了马车,面面相觑,还是忍不住笑。

绕是横如影随形的五年,也未见他发这程度的脾气。

不笑的是李沫,他本不常笑,显得人无趣呆板。

眼下这个不笑的人重新摸上马车,在楚贞对面坐下。

马车内黑黢黢的,楚贞点着火折子发呆,待火星子快烧到指尖,察觉有人进来,抬眼喝道:“滚出去!”

李沫轻道:“我想将密函交还王爷。”伸手递了皱巴巴的一坨纸过去,手心上又放了把匕首,正是挟持文熙剑那把。

“此密函既是周将军亲笔所书,又是临终绝笔,王爷万不可大意,让不轨之人拿了去。”

楚贞只取了匕首,拢入紫袖,扭头闷哼:“不轨之人不正是你么?文德崇其实并未让你来伺候我,而是叫了萧青珊,你知道后便想在文德崇之前拿到密函,然后伺机威胁我,让我带你离开西疆。”

李沫听他言辞不善,道:“若非密函在我手上,王爷难道还真给那西疆王看?”

楚贞闭眼道:“自是不会,不然也不会弄假的让你得了去。”

李沫手一抖,那坨纸掉了下来,他道:“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我还以为王爷会为了脱身,将密函拱手让人——”

“你胆敢再说下去!”楚贞气极,手指狠狠戳到李沫额头上,“你跟你姐一样,都认定本王是无用之人?”

李沫感到额心一阵刺痛,提到过世的王妃,他不由睁大眼,那人的手指亦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然后从额心滑下来,点在他眼睛上,冷冷问:“怎么瞎的?”

李沫闭上眼,感受那细长手指如蛇的冰冷,回道:“在银窟做工时遭遇矿难,眼前一黑,醒来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是幻觉,他感觉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接下来的事王爷大约能猜到,李沫死于矿难,而西疆王府多了个萧红鸾。文熙剑曾在户部任职,要给我换身份自是十分容易。”

安静,还是安静。

他无措地睁开眼,那人手指已半掩在紫袖中,他并不知楚贞就在咫尺外,居高临下,眼底有异样的暗光闪烁:李沫竟是西疆矿难案的唯一幸存者!

西疆乃贫瘠之地,民生不算富庶,但盛产银矿,是朝廷用银主脉,每年需按时按量上缴官银,出银之地极为隐秘,鲜有人知,就连劳工也只用发配流刑的罪犯,他们大多做工到死,终生不得与外界联系,因此银窟历来少出差错,四年前却突发矿难,砸死窟内几百犯人,待官府发现时,大批银矿不翼而飞,无迹可寻。

因该案没剩下活的证人,案发时又是大雪天,故而查无线索,日子一长,成了悬案,至今未破。

“你还真是命大……”楚贞神色复杂,不可思议,“文熙剑没找人给你治过眼睛?”

“治过,但总不见好。”

“能习惯么?”

“什么?”

“永恒之夜。”

“……”李沫隐隐觉得,楚贞好像缓和了语气,然而“永恒之夜”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一锤定音的谶语,将黑暗中的灵魂打入了无间地狱。

“王爷可以换个说法,暗室逢灯,柳暗花明之类的。”

楚贞摇头:“我遇事只往最坏处想,做最坏的打算。”

李沫咬住下唇:“在践行宴上,王爷最坏的打算便是要我拿世子当人质?”

楚贞笑:“非也,我只想你把那假密函吞下去,谁知你有了别的打算。”

李沫愣住。

“之后文德崇当着我这皇子的面,或许还不至于要对你开肠破肚,他要真敢做,我最坏的打算是让横出手。毕竟师出有名嘛,无论我是何身份,站在关乎百姓性命立场上,怎么做都不为过——即便对手是太子。”

“那你给我匕首做什么!”

“防身用的。若文德崇不敢对你下手,我大可以等那假密函在你体内消化完……”楚贞促狭地抿嘴笑,“反正密函没了,他自以为万事大吉,只好乖乖放我走,犯不着铤而走险诛杀皇室——而你,纯儿,你可能就不怎么幸运了。”

李沫听得脸青,失声道:“所以,即便我吞了假密函,你也未必肯带我走,是不是?”

楚贞沉沉道:“是。人要活着,就不能总靠着别人,更不能信任别人。你是傻子么,居然会相信我这种人。”

“你!”李沫抬起头,眉宇间渐露傲骨和不屈,“好,镜王爷,罪民祝您余生万福安康!子孙满堂!告辞!”转身就走,冷不防撞到硬邦邦的车板上,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气血上涌,人险些晕倒过去。

“你能去哪,文熙剑身边?”楚贞撑着车壁起身,踱到李沫身后,“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你这不是又往火坑里跳么?”

李沫强忍着眩晕,无奈道:“王爷想多了,李沫废人一个,不敢奢望贵人抬爱。”

“难不成除文熙剑外,你还另有温柔乡?”

“李沫有故乡。”

楚贞微怔,问:“你是要徒步摸回去么?”言下之意是要他自己走回去。

李沫苦笑:“虽千万里吾往矣,可恨我一双空手无处作为,不如鸟雀生来逍遥,上青云,逐落日,九万里。”

“重明!”楚贞紧随其后吐出两个字,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李沫一个激灵,捂着红肿额头,几度以为是幻听,心跳得厉害。

重明,传说中的重明鸟,将飞出永恒之夜,拨云见日,扭动乾坤。

“这是你的新名字,本王二十死侍之一。”耳畔有人一字一顿,依稀是温腻的口吻,紫袖为他撩开了车帘,“天上有星星,天亮后必是万里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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