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外出，为阿黎做笛子。”裴皓坦然自若。
“你为何不在宿舍内做？”沈浔质疑。
“你们都睡了，我不想弄出声响。”裴皓看向姜黎，“阿黎，你可信我？”
“我信你。”姜黎道，“大师兄，马上就要集合，我们还是快些赶路。”
沈浔无奈，只能一同前去主峰。
进了大殿，姜黎明白，为何清武长老被杀一事，是三级警戒了！
大殿上，清武长老被一条长鞭捆着，胸腔大开，倒吊于横梁之下！
他的头颅被割下，吊在尸体旁边。
头颅上，清武的五官被划烂，可见凶手对此人十分痛恨。
姜黎生性喜欢洁净，骤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干呕。
裴皓十分贴心地递过水壶，姜黎一饮而尽。
哪怕是见惯了恶心血污的场面，直面清武长老的尸体，在场所有人依旧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
谁杀了他？
姜黎等人靠近尸体，霜玄长老指着清武长老焦黑的内脏：“是业火。”
“那必然是魔族了。”谢昭道。
“不一定。”霜玄长老道，“若灵族堕魔，修炼魔道，也可以使用业火。”
“我怀疑，此事为魔族潜伏在赤岚宗的奸细所为！”霜玄长老道。
“取来试魔鞭，赤岚宗所有人一个个抽过去，不就行了？”裴皓冷不丁道。
“试魔鞭一鞭就等同于雷劫三响，普通弟子难以承受。”薛凝道。
裴皓挑眉，“姜黎受得，他们就受不得不了？”
这话，隐隐约约在给姜黎出气。
“这魔修修为极高，即便是试魔鞭，也难以辨别。”霜玄道，“裴皓，不必再提。”
“清武长老之死由高阶修士追查，你们先去寻找夏宛的下落。”霜玄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沈浔，“如果找到，宗主的奖励，是雪华并蒂莲。”
姜黎道：“必定不辱使命！”
那可是雪华并蒂莲！她千幸万苦考入雪堂，不就是为了雪华并蒂莲么？
夏宛也是冰灵根，她下山去怀林逛灯会时失踪，因此，众人也优先从她失踪的地方开始排查。
姜黎还是第一次来到怀林街市，看什么都很新奇。
高修为的能感知到同系低修为者的存在，夏宛身上带了赤岚宗令牌，根据罗盘，姜黎发现夏宛最终失踪的方向是北边。
沿着北边走了两千米，罗盘指针不动了。
此处是一个乱葬岗。
“难道夏宛已经死了么？”云双问。
薛凝冷哼一声，剑尖挑起一个尸体的腰带，一块玉牌随之显露。
“这是拐子故意迷惑视线的。”沈浔道，“云双，还请你为我护法。”
说着，他用剑劈向那玉牌，玉牌炸裂，魔气逼得众人往后退了两步。
“炼虚期的魔修！”姜黎皱眉，“他们为什么要拐走夏宛？”
“也许是寻仇。”裴皓道。
“这玉牌上已经没有什么线索，”谢昭道，“不如我们找这附近的人家打听打听，是否看见可疑人物出没。”
排查确实是一个方法，但是耗费时间，还未必有效果。
“不必了。”裴皓走上前，蹲下身，举起碎裂的玉牌，在鼻子下嗅了嗅，“这玉牌上，有合欢香的味道。”
“据我所知，方圆百里，只有天香阁供应这种香。”裴皓站起身，“我们不如去天香阁追查，也许能发现线索。”
“我并未闻到此香，”谢昭道，“何况，合欢香出自炉鼎，小师弟你未经过人伦，如何分辨得出？”
这是说，裴皓你一个处男，怎么会知道炉鼎身上才有的合欢香。要么是你偷偷逛了窑子，要么就是你胡说八道。
“郑烨生前爱逛天香阁，每次去了，回来身上便是这种味道。”裴皓道，“谢师兄乃是药师，怎么会闻不到，难道，是故意隐瞒了些什么？”
这话，又是怀疑谢昭是魔族奸细了。
谢昭怒了，白玉般的面皮染上薄红。
眼见就要起争端，薛凝道：“去天香阁。”
“我是队长，听我的。”薛凝把剑收回剑鞘，发出清脆的鸣声，“在此之前，把所有传声筒交给我。”
“你怀疑我？薛凝，我们十年的交情——”谢昭绿色的眸子眯了眯，略显阴鸷。
“避免有魔族在传声筒上做手脚而已，”薛凝道，“所有人都上交，并非针对你。”
谢昭咬牙，只能从腰间取下传声筒，交给薛凝。
一行人御剑飞行，极快地往天香阁飞去。
灵界的势力划分为宗门为界，青州倚仗赤岚宗保护，执法权自然也被赤岚宗取得。
只是其中势力倾轧，又有魔族从中作梗，考虑再三，姜黎等人决定不打草惊蛇，而是乔装打扮，混进天香阁。
六个人中，只有姜黎是新面孔，这个光荣的任落到她身上。
“我是女生，怎么混进去？”姜黎讶异。
“天香阁的顾客本就有男有女，男炉鼎也不少。”薛凝道，“你进去查探地形，看是否有暗阁一类。”
姜黎无奈，只好照做。
换上深红圆领袍，手执折扇，乍一看，还真的像是寻欢作乐的富家小姐。
“我也要去。”裴皓道，“阿黎初来乍到，我不放心。”
“别人可能认得你的脸。”薛凝道。
“我可以扮成姜黎的哥哥。”裴皓道，“我们本就是结拜兄妹。”
薛凝对裴皓向来是避之不及的态度，见他态度坚决，也允许了。
姜黎带着一百两黄金和一个戴着面罩的“哥哥”，潜入了天香阁。
天香阁今日分外热闹，听说是头牌轻云公子的生日，因此少不了大肆庆祝一番。
刚一进阁，就有温软的身体贴上来，一股腥甜婉转的甜香冲进鼻尖，直奔大脑，叫人四肢酥麻。
姜黎只觉得四肢百骸软了一半，裴皓适时扶住了她。
“多谢。”姜黎低声道，运转灵力，对天香阁的警惕到达了极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合欢香！
好生厉害！
要是定力差一点的，怕是当场就要丑态毕露了吧！
姜黎手掐着裴皓的手臂，五指不自觉的深陷入裴皓的血肉，霜雪从她指尖溢出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眼底隐约有紫光萦绕。
裴皓把折扇打开，遮在姜黎的鼻尖，挡住了部分馥郁的香气。
他反手握住姜黎的手，温润的灵力传入体内。
她抬眼看裴皓，却见裴皓镇定自若，丝毫没被这合欢香影响。
“这位客人，可是身体不适？”贴着姜黎的那位小倌媚眼如丝，他一靠近，姜黎又闻到那甜腻的香，不由自主干呕一声。
“yue——”姜黎弓着身子，很是痛苦。
“小姐，大可不必这样。”那小倌嘴一撅，已经翘到能顶起一瓶酒水，“以往的客人，可是对我的奇香大加赞赏呢。”
“你是炉鼎？”姜黎挺直身，望着小倌。
“嗨，天香阁，不就是为了找炉鼎来的么？”
“五十两黄金，”姜黎从兜里掏出一沓金票，“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倌人给我找出来。”
小倌面露难色：“五十两黄金，要见轻云公子……”
“一百两，够了吗？”姜黎道。
小倌喜出望外：“够了够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裴皓静静地凝望着自己，面色如常。
但姜黎却硬生生从他平淡的眉眼中看出一丝不悦。
“只是任务。”她用传声阵低声道。
“我知道。”裴皓回报以微笑。
很快被带到了里面的包间，越往里面走，香味越浓郁。
姜黎坐下，一个身着白衣男子便迎了上来。
这个男子和先前的小倌不同，半点脂粉气也无，很是端正俊秀的样貌。
只是眼神略有些涣散，如同将死之人。
姜黎能感受到他身上外放的灵力。
“你是元婴修士？”姜黎虚抿一口酒，不动声色。
“是。”轻云贴着姜黎坐下，姜黎往旁边挪了几寸。
姜黎手指点在轻云的眉心，灵力直通轻云的丹田。
居然还是天阶火灵根！
“你是天灵根，不好好修炼，做什么炉鼎？”姜黎道。
轻云淡笑，眉目间有一丝哀凄：“客人不知道么？炉鼎一旦被发现，便被赶出仙门。我觉醒炉鼎体质后，没被处死，已是幸运。”
姜黎沉默，轻云曾经必然也是天之骄子，沦落到如今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轻云手握上姜黎的手：“不知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裴皓目光一沉，一把打掉男子的手。
轻云捂着手，委屈道：“客人，您这小厮也忒不知礼数，居然打我。”
“他不是小厮，是我哥哥。”姜黎道。
轻云展颜一笑，“是我失礼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轻云的语气幽幽，“十七岁那年，也是在我的生辰，我考入了赤岚宗。”
姜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轻云半分没察觉似的，继续道：“二十岁那年生辰，我觉醒了炉鼎资质。”
“师尊为我求情，宗主才饶我不死。”轻云淡笑，“时也命也，谁能料到，我最后的埋骨之地，是这天香阁，销金窟呢？”
“我以为，我会死在魔族手里。”轻云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悲伤，“这样死了，总觉得是个笑话。”
姜黎看着他笑，神经像被拨了一下，警铃大作。
她站起身，赫然发现，这包厢处于天香阁的最深处，此时门窗闭合，浓郁香气从四周的香炉喷洒而出。
“合欢软筋散！”姜黎捂住口鼻，“快走！”
“迟了。”轻云浑身灵力外泄，火焰从他的衣摆升腾，他站起身，直面姜黎。
“永别了。”他道，“我知道你是赤岚宗的人。”
“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的师妹。”他仰着头，似乎在怀念过往。
火焰包裹住了轻云，如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要自爆！
姜黎抓起裴皓，金光大亮，护体金光罩被催动，硬生生扛下了轻云自爆时的灵力冲击。
但天香阁就没那么好运了。
火焰染指木制的墙壁和门板，火舌肆意舔舐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姜黎往屋外看去，只见浓烟滚滚，耳边一片鬼哭狼嚎。
“救救我——”
姜黎手中罗盘的指针突然开始跳动，轻云自爆导致天香阁的灵力磁场出现紊乱，结界被打破了！
这是夏宛的呼救声！
因为轻云自爆，整个天香阁一片混乱，姜黎浑水摸鱼，立即给阁外的薛凝等人发消息。
顺着罗盘指引，她赫然发觉，夏宛就在这雅间包厢的墙后！
姜黎抽出剑，一把劈开了包厢后的暗门！
暗门碎裂，一个极狭窄的密室出现在姜黎眼前。
夏宛浑身被绑，被塞在密室的一个小小隔间，嘴里塞着的布被她用灵力震开了。
“救命！”她冲着姜黎大喊，以往的威风也顾不上了，“救我！”
话音刚落，薛凝破门而入。
她目光一扫，见夏宛身边的暗格里不少瓶瓶罐罐，她拿出储物袋，把那些药瓶全部搜罗到乾坤袋里。
此时谢昭也已经赶到，薛凝道：“把她扛走。”
谢昭不情愿地扛起夏宛。
火势很大，好在姜黎是水灵根，放了几个水咒便将大火扑灭。
谢昭先带着夏宛回宗门，薛凝和沈浔留下来审问天香阁阁主。
姜黎正想问自己要干嘛，薛凝一把拉过她，把装满药的乾坤袋递给她，道：“你和裴皓找一个无人的小路，暂且不要回赤岚。”
“为何？”姜黎莫名其妙。
“快走！”薛凝把姜黎推出门外，“北方十里外有一时停客栈，你可去那歇脚。”
来到时停客栈后，姜黎开了一间客房，和裴皓大眼瞪小眼。
“阿黎，”裴皓突然出声，“你的脸好红。”
“可能是累的。”姜黎摆摆手，拿起茶杯正要喝茶，手一软，茶杯跌落在地。
她蹲下身，想把茶杯捡起来，结果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
裴皓在她摔跤前扶住她，感觉手下的皮肤烫得如刚出炉的滚粥。
姜黎是冰水双灵根，按理说，体温不该这么高的。
姜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心中暗叫不好，不会是刚才合欢香吸多了，中毒了吧！
但是看裴皓，合欢香应该没毒才对！
【姜黎，你现在感觉如何？】传声阵传来薛凝的声音。
【不好。发热，身体软，头晕，想睡觉。】姜黎道，【我会不会中毒了？】
【……】薛凝叹了一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中毒了？！】姜黎大骇。
【不，更糟糕。】薛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是炉鼎。吸入过量的合欢香，似乎让你提前觉醒了炉鼎资质。】
姜黎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