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隆！
整个传承秘境忽然摇晃不止、无数个仙师传承摇摇欲坠许久，终于几乎同时破碎了个彻底，顷刻间，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彻秘境，传承台大小碎石坠落如雨，纷纷砸进了尸山血海！
“这什么情况？！”
月璃凰抱紧几本秘籍，身体低伏，双手环抱住麒麟，目露震惊。
方才一瞬间，传承巨震、天崩地塌！
四周都是轰隆隆砸落的巨石，青甲麒麟载着她左蹦右跳，躲避头顶如雨坠落的碎石。
又一块巨石当头朝月璃凰砸去，麒麟正好刚疾跃而起、悬在半空中，她咬了咬牙，举起神臂弩冲头顶射出一箭！
“砰！”
两道箭矢几乎不分前后、左右同时将这块巨石击溃成碎石粉末！
“咳咳！”
石粉一炸开，月璃凰灰头土脸地咳嗽了几声，手臂挡开大部分遮眼石粉，隔着碎石看到手还持灵弓并未放下的青年，刚准备出口的‘谢谢’顿时噎在喉咙里。
陈渊却并未再看她，眉头紧蹙着，随意挑了个方向纵身跃去，目光在四周不断坠落的传承石台与学子中巡视。
*
在学子们满头雾水的不久前，罪魁祸首正昏迷在血泊中。
血海只剩下一小片血泊，消失的大部分都浓聚成一个血茧，将少女层层包裹，像春日成蛹羽化的蝶。终于，她眼尾的血蝶轻轻扑棱蝶翼，落在少女合拢颤抖的长睫上。
过了很久，聂欢才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全身都极其疲惫，似周身的气力昏迷间曾几度耗尽过。
不过幸好，她活下来了，勉力从血茧中钻出来，全身干干爽爽，血蝶知道自己这妖女主人事多爱讲究、刻意将茧中精血全吸干了，倒没泡过血海的黏腻感。
她召出体内多出的东西。
只见一小簇猩红色火焰在素白指尖摇曳，它看上去便是与众不同的猩红血色，活似流动燃烧的鲜血。
聂欢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寥寥几笔乌黑线条勾勒出数张熟悉的脸，低笑了声，心道：真有趣。
吞生火凝聚时天生驾驭的万鬼已在与血蝶对抗中消磨殆尽，这才不得已认聂欢为主。故而如今吞生火束缚的只有对她极端怨恨、一直纠缠自己的几只怨鬼，分别是：王二狗、三个魔修和古炽。
聂欢托腮，欣赏了会他们残魄在火中煎熬，眼神怨恨盯着自己的丑态，正要将吞生火收回体内，就见几缕天光漏下。
秘境天地崩塌、天光乍亮！
震耳欲聋的声音由远及近只在一瞬间。
血蝶嗖一下钻回血玉指环中，仅剩下聂欢仰头望着传承秘境崩塌成无数块，直直砸向尸山以及……原血海中的自己，茫然地眨了眨眼。
“……”
她瞳孔地震：这秘境坍塌真是字面意思？！
灰尘先一步扑索索落下来，聂欢忙用袖子挡着脸，闷头赶紧朝尚未坍塌的穹顶下跑，小腿忽然绊住什么东西、绊得一个踉跄，不禁口中低骂道：“什么鬼东西？！”
借天光一看，聂欢才发现绊她的不是尸骸，而是一枚眼熟的发光古字。
它是‘禁’的古文。
之前传承考验中，阵台上便密密麻麻写满了这样的古字，这枚打破灵阵束缚，正追随着她。
聂欢皱了下眉，想起：之前掉进尸山血海时，余光似乎隐约注意到阵台破碎时有一枚字飞了出来？是因为万鬼吞生火破坏阵台、阴差阳错算完成了传承考验？所以它才跟着自己？
既如此，聂欢捞起古字，偷偷躲到安全的地方。
她躲了会，等到传承秘境陨落进尸山大半，有学子开始三五成群探索四周，一狠心，脚踝狠狠磕到石柱上，少女娇嫩的脚踝立即肿了一圈，又嫌恶地从断壁残垣上抹了把灰，沾了点在衣服和脸颊、发间，才慢悠悠走出去。
“阿欢姑娘？”
“阿欢姑娘！”
陈渊找了聂欢许久，才寻到少女身影。
崩塌飞砸下来的石块将尸山砸得惨不忍睹，到处都有断肢和恶心的腐臭味，她迷茫地立在断壁残垣上，学子服破了几个口子，白皙面颊有些脏。
他忙几个踏步落脚过去，急切地问：“阿欢姑娘、你没事吧？”
看见他，聂欢原本茫然无措的眼神顿时变得无辜又可怜，环顾四周问：“陈渊哥哥、这是什么情况啊？”
陈渊：“不知道，但这地方一看就是什么魔道手段，我们聚在一起、等明日看学子令能不能带我们传出去。”
学子令刻了密纹，七日时间一过便会将学子传出传承秘境。
陈渊拧着眉，抓住少女的手正要回来时方向，然而被扯了一下，聂欢顺力道迈了一步，脚踝发疼，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阿欢姑娘，你受伤了？”
青年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聂欢走路有些瘸、明显受伤的小腿，她摇摇头，小声道：“碎石太多了，身法再好也没完全躲开，砸了一下，不过我可以自己走的。”
“没事，我背你，月璃凰和好几个女学子都在那边，等会可以拜托她们帮你看看。”
陈渊直接半蹲下，回头朗笑招呼她：“上来。”
“好。”
撞得太狠脚踝实在疼，聂欢也不扭捏，手环上青年脖颈。
陈渊稳稳背起轻盈的少女，眸光变得柔和，怀念道：“上次背阿欢姑娘还是在冬狩，我第一次请你上来的时候、阿欢姑娘可是拒绝了。”
聂欢：“因为不好意思添麻烦呀。”
陈渊笑出声：“那现在怎么就不麻烦了？”
聂欢眨眨眼：“没有为什么。”
之后的话陈渊没有再追问，他背着背上的弓和少女，跳跃在断壁残垣间，不似来时匆忙，动作很稳。
于是，当陈渊背着受伤的聂欢回来。
学子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之所以一直不见人影，是因为受伤了行动不便的缘故。
唯有月璃凰原本神色冷清，骤然蹙起眉，周身气息隐隐露出一点排斥。
聂欢趴在陈渊背上，撑着下巴远远发现了这点变化，眸光一动，忍不住心想：是凤凰涅槃火对自己体内万鬼吞生火起了反应？
见月璃凰直奔自己走过来了。
聂欢心中打起精神。
终于走到近前，月璃凰眉头越来越紧。
聂欢眨了眨眼睛，开始思考该怎么解释（忽悠）。
然而月璃凰眼珠一转，视线落在陈渊身上，冷脸道：“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下阿欢。”
聂欢：“……”
麒麟：“……”
陈渊如她所言放下聂欢，道：“阿欢姑娘脚踝受了伤，劳姑娘帮忙看顾下。”
月璃凰这才脸色好了些，“原来如此，我自然会看顾阿欢的。”
她安抚地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聂欢，忙不迭扶着她走了，小麒麟在冷面少女袖中打了个滚，无语：除了天工术、这恐怕是她最紧张的事了！
“不是错位，只是骨头碰了一下有些裂，会自己长好的。”月璃凰帮聂欢看了看伤势后，二人坐在一起相互依偎，又低头看了看聂欢惨白的指尖问，“冷不冷？”
聂欢轻轻搓着手，道：“有点。”
于是，月璃凰轻轻握住聂欢的手。
涅槃火渡入经脉里时，聂欢暗中操控吞生火一寸寸退却。
“怎么偏在我第一个传承即将通关的时候出这幺蛾子！”旁边有学子破口大骂。
渡完火，聂欢无聊，伸出手指戳了戳月璃凰手肘，附耳过去小声问：“璃凰、你得了几个传承呀？”
若通关得快，七日内是可以得好几个传承的。
月璃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二。
“我只有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呢，那阵好难解，若非秘境坍塌只怕我到七日期满都出不来。”
古字便是一道灵诀，聂欢之前趁间隙将它收服。
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抬手，露出腕骨背面下一寸，心念一动，便有个古字浮现。
“似乎是学宫宫主亲创的万字诀？据说每一字都各有神通，我了解过一些仙师传承，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宫主的，每一个得到字诀的都是天纵之才、只可惜都早早陨落……”
月璃凰心直口快，说完了才想起不太吉利，忙补充：“但阿欢一定不会像前人一样。”
“当然了。”
聂欢不在意所谓的天才陨落，继续同月璃凰笑闹间，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姚志。
他默默坐在一旁，满脸心如死灰。
聂欢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心想：今生姚志还会选择自裁吗？
*
姚志暂时没空死。
因为传承秘境坍塌时，学宫上下立即发现了此事，极为震怒，刑罚堂立即同巡律府热火朝天地开查。百名学子第七日传出魔道秘境时，数名刑罚堂仙师与巡律府修士就正肃穆着面，在外等候。
不比前世月璃凰主动站出来道明原委，今生聂欢装傻，故而百名学子一出秘境便被拘了起来。
身后站着足足数百名仙师，刑罚堂堂主目光如炬：“传承秘境坍塌，你们当中很可能有魔道卧底！凡反抗者、立即擒拿下严刑拷打！”
旋即这数百名仙师立即分开，一左一右各夹着一名学子，冷面道：“请。”
自然没人傻到当场反抗，聂欢随大流，跟随众人走去刑罚堂，分开被关进小隔间里。只是她借着脚踝受伤尚未好全，小脸苍白，理直气壮地走慢了些，落在最后走进末尾的隔间。
隔间中除了一盏烛火、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外，什么都没有，少女从正襟危坐等到抿着泛白的粉唇、神色蔫蔫，过了很久才有人推门进来。
一名女仙师先进来：“将乾坤袋拿出来，然后验灵脉、站起来搜身。”
“好。”
聂欢交出乾坤袋，神情蔫蔫地任仙师验灵脉。
她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静静注视着仙师，不多时，便见对方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