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倾泻下来将把四野照的明亮，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看清，衬得萨德脸色愈发冷白。那双亮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散发着莹莹微光。

他透过花窗向内看。

欧格斯特背对着，娴静地垂着头，像一幅画似的耐人寻味。

智脑里的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把刚刚第一条压在下面。萨德用精神力调动，空气中的粒子迅速组成半透明的幽蓝色屏幕，调出复杂的聊天界面。

拉蒂玛是个碎嘴子，喋喋不休着乱七八糟的小事儿，还发了一个视频。

“亲爱的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您的安全我保障》，xxx社消息：近日，第三行星带S-103坐标001、027、064辖区发生多起雄虫遇刺事件，遇刺后，本星领主高度重视，展开多方会谈保障雄虫安全。”

“在此期间，雄虫保护办公室会展开实名认证，落实雄虫的安全保障，请您一定放心。”

萨德没有反应。

拉蒂玛说着风凉话：“064辖区就是咱们在的这个地界，你看他们还在开会呢，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刺客。”

“这境况不得胆战心惊，说不定哪天就嘎了。”

萨德对此不感兴趣：“你让他尽管来，抓住就给你送过去。”

他下滑聊天界面。

视线落在一个高P美颜的头像，眼睛大得像是外星人，唇釉亮晶晶的，脸上全是高光。

四只胳膊二十根手指全怼到镜头前，全是玉石玛瑙的金镏子，妆容布灵布灵的闪瞎人，把“人间富贵花”写的淋漓尽致。

远远看过去像个夜明珠。

备注是：小妈17.0。

意思言简意赅，这就是老头的第十七位雌侍。

没有人永远十八，但永远有人十八。卡缪勒老当益壮，他想给天下所有刚成年的雌虫一个家，特意买了颗星球用来放雌虫。

人数早就过百了。

先前他拉着三哥给老头捣乱，那天的好像是是第九十位雌侍，他俩无所事事就把床腿给锯了。结果半夜摇床的时候床塌了，他爹当场就扭了腰，气得老脸通红，一瘸一拐地拿着腰带要抽死他们。

得亏是欧格斯特半夜因为军防拜访，不然他俩得被老头吊着打个半死。

——老四？

——老四，你回句话！

在萨德记忆中这个小妈算是盛宠不衰，即使没生过虫蛋也能帮他爸管理家务，办事儿雷厉风行，让卡缪勒省了不少心。他确实有几分手段，后院那些雌虫大多都不敢和他正面冲突，谁见了他都笑嘻嘻的。

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维纳双标，管二哥叫老二，三哥叫老三，萨德叫老四。

唯独害怕老大费伦。

每次见了他大哥，立马从闻之色变的泼妇变成了嘘寒问暖的雌虫典范。他主动挨过去给费伦脱外衣，夹着嗓子娇滴滴地：“大爷回来了，一路上风尘仆仆累坏了吧。”

但费伦洁身自好，对维纳总是冷冷淡淡，总是事无巨细地询问家里的情况。

他哥是大爷，他是老四。

笑死。

嘟嘟嘟。

炸裂的铃声在脑海中响起：“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卖就能卖。

土到极致的爱情买卖。

“小老四。”

从小听到大的热情。

萨德语噎：“欸小妈，不是，你就不能不这样叫我啊？”

“行行行，我叫你四儿。”维纳说话时带口音，亲切的关心着，“四儿，最近过得怎么样，你那儿没事儿吧？身上的钱还够用吧？”

萨德嘴角抽搐，随便道：“差不多，饿不死反正。”

“家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萨德一点也不担心老头儿，躺在病床上也不安分，听说又和医院的小护士搞在一起了。当个雄虫就是好，衣食住行性都有人伺候，伺候的时候还感恩戴德。

他直入正题：“我那几个哥怎么样了？”

亲哥费伦是联邦机密计划的负责人之一，不能和外界轻易联系；玫斯督和索日图俩人狼狈为奸，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一贯磨刀霍霍。

维纳沉默几秒，笑道：“大爷还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最近有个有意思的事儿——前一阵开晚宴，元帅一家子来捧场，结果被老二和老三砸场子了！你爸拿着拐棍儿抽，好悬没把他俩打死。”

萨德起了好奇心：“玫斯督一百零八个心眼子还能让老三忽悠了？”

维纳故意吊胃口：“因为老三给他戴帽子了。”

“绿的？”

“绿的。”

萨德一阵无语，莫名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维纳打了个哈欠，沉沉：“应该是觉着家里四个雄虫就剩他俩了，所以就撕破脸不装了，去他妈的兄弟和睦。可惜你不在现场，他俩打得头破血流、晚饭满天飞，现在咱家天花板上的辣椒油还没扣下来呢。”

“……也是够出息的。”

维纳附议地点点头：“这事儿我没敢和你哥说，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俩活爹还得再挨一顿。”

这里的“你哥”指的是费伦。

其实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四儿，你回来吧。”

“再等等吧。”萨德望着月亮，呢喃道，“雄虫之间的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等他俩真弄死了一个了我再回去，不然又得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地追杀我。”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成为爸爸的孩子。

说的跟闹着玩一样。

费伦相当厌烦家族里的斗争，刚满十五就跑到中央议会半工半读去了，联邦对高阶雄虫的待遇并不比家里差，至少不会能么原始。

他的思想一直都被卡缪勒诟病，觉着费伦挑衅他一家之主的权威，不如老二老三听话。

但除了卡缪勒，家里的其他人都怕费伦。

又怕又羡慕的那种。

“你说的也在理。”维纳叹了口气，画风一转，“拉蒂玛说你捡到个雌虫——”

萨德被猛然拽回现实，语气不自然：“怎么了？”

“没事儿，他说你劲头儿不小，‘少爷好久没能么开心了’。”维纳转着手腕上的镯子，漫不经心却格外认真，“四儿，你玩玩可以，但别真动心。”

萨德不服气，觉着嗓子哽住憋得难受，突然想和维纳吵一架。

维纳笑出了声，故意调侃他：“先前你为了那个上尉要死要活的，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把厨房里的奶酒全喝完了，又哭又闹结果呼吸性碱中毒，还因为未成年挂的儿科。”

“当时你在一群小虫崽儿里可出挑了。”

“别人都乖乖的，就你拽着你哥哭，把信息素糊了他一身。你哥他最讨厌粘上信息素了，你还弄了他一身哈哈哈哈。当时你俩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别提多喜庆了。”

萨德轰的一下熟透了，好像确有其事。

封尘已久的记忆一点点解锁——

当时欧格斯特拒绝他的表白，连夜跑路。第二天再找他时就看到了新的上尉，俩人四目相对，气得萨德哭着跑回去了。

而且欧格斯特智脑不接，灵境也不联系。

萨德只能借奶浇愁。

“好了小妈，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萨德立即挂断智脑，他不想面对自己青春期的尴尬事情。

维纳不逗他了：“晚安啊小老四，保持联——”

话没说完就被萨德挂断了。

热闹的前院彻底静下来，只剩下面红耳赤的萨德，他缓缓蹲下用湿冷双手去捂脸，试图用此来降低脸颊的温度。

冰凉的。

他为欧格斯特干了许多事，例如放弃自己从小喜爱的艺术，闹着卡缪勒要去军事大学，美其名曰：帮老头儿分忧。

其实显赫贵族出身的雄虫只要向中央政府定期上缴星源材料就足够了，就能维持现有的体面。

他这样做纯粹就是自找苦吃。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皲裂，变得粗糙，感觉能把丝绸床单勾丝成毛料。

萨德抓住自己的头发，心中泛起酸涩，愈发觉着自己委屈。我的努力就像小狗屁。当他在联军大真的见到了欧格斯特，他只是同往常一样对他笑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

每次找他，都被下级军雌转达回拒。

“先生？”

萨德听到欧格斯特的声音，矫情地哼了一声，托腮坐在地上看欧格斯特找人。欧格斯特凝神站在门口，闭着眼睛去听风声，感知周围流动的精神力。

他是个瞎子呀。

萨德在草地里翻出个小石子去丢他。

没丢中。

那就再丢，直到欧格斯特不再装他的假温柔之后再停！

可今天的准头一点也不好，次次落空。

欧格斯特站在他面前，茫然张望：“先生？”

“干嘛！”地上传来萨德没好气儿的声音。

“小助手说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要休息？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欧格斯特后退一步单膝蹲下，准确的看向萨德，“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

萨德盯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像个愤怒的歪嘴小猫，半晌干巴巴道：“我就乐意把自己熬死！你、管、不、着。”

欧格斯特无声地垂眸，俨然受气包。

但他根本装不下去好好先生。

去他妈的斯文败类，萨德就是家族里飞扬跋扈的四少！

以前作天作地的时候，欧格斯特总是对他笑脸相迎。现在可比以前收敛多了，而且欧格斯特对他的付出一点都不知道，这都是他欠他的。

十七妈妈因为萨德的痴情笑话他。

要是欧格斯特对他好一点，在表白的时候肯对他点点头，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处境。

一个假死，一个逃跑，结果在边缘行星相遇。

萨德利落的站起来，拽着欧格斯特没事儿的左臂回屋。

“先生？”

“你跟我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四公主：肘，跟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