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人影绰绰，却没有一丝声音。

萨德依旧是昨天的装扮，优雅地靠在单人沙发上。黑白花的布偶猫从他膝上跳下，摇着尾巴走向人群，如同国王巡视他的领地。

猫不耐烦了。

萨德也不耐烦了。

深棕色的竖瞳随着呼吸张合，紧紧地盯着人群中的欧格斯特。

每只雌虫的手上都拿着一件衣服，过目似的让斯特依次试穿，直到萨德挑出喜欢的。但他始终都是托腮不乐，在生莫名其妙的气，也不知道谁又惹他了。

根本就没有合适的。

也不知道这个品牌商是怎么搞得，连一件合适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欧格斯特也有些疲色，望向萨德继而露出一个笑。

但就像突然点燃火线的微光，萨德阴沉着脸站起来，上前将那些雌虫全部赶出去。哪怕为首的设计师讨好地哀求，希望他能再给一次机会。

萨德将欧格斯特从试衣台上拉下来，扫视着：“你们是聋子？”

雌虫们窸窸窣窣的用眼神交流，不敢惹他不快。

“先生，我们可以再试一遍的，离开始还早。”欧格斯特尽可能温声安慰，“再试一遍吧。”

萨德眯着眼思考，视线在个别雌虫之间停滞，显然是听进去斯特的话。

可为首的雌虫不服气，他傲气得很，鄙夷的瞥了眼欧格斯特。然后站了起来，与萨德直视：“先生，我们的设计为的是能发现美的人而存在，是锦上添花的花。如果本身就是朽木，再怎么样也是浪费。”

萨德表情一滞，轻笑着看向他：“是吗？”

设计师像受到鼓励一般，站的愈发笔直，扬着下巴：“与这位看不见的先生相比，您是最适合的。”

这些人原来都是奔着萨德来的，顺便拉踩一下无辜的斯特，嘲讽他这个瞎子不配。现在欧格斯特脸色发白，垂下眼眸不说话，睫毛颤阿颤暴露他内心的无措。

有意思，真有意思。

萨德笑了一声，雌虫得意抬眸，以为会得到什么奖励。

只见他竟捞起桌上的花瓶砸在雌虫头上。顷刻银瓶乍破水浆迸，清晨修剪下的铃兰花束纷纷落，挂在雌虫的上身。

接着就是一脚踹在雌虫胸口。

萨德踩在他的肩膀用劲儿，很快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疼得雌虫惨叫连连。

他俯身掐住他的脸，眼下的浮现出细鳞虫甲，带着近乎鬼魅的笑死死盯住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可雌虫没回答他，瞳孔颤抖，惊恐的啊了好大一声就昏过去。

好了，现在成他自讨没趣。

萨德气愤地收腿，让那些雌虫都滚出去。

明明给过他们机会，是这个品牌自己不懂得珍惜。而且已经告诉他们要点和要求，连这种简单的人话都听不懂，那就滚出去。

废物东西！

他站了一会儿，沉沉吐出一口气：“等会你穿我的衣服，小助手马上就到。”

欧格斯特闷闷不乐，但感受到萨德的气场很不对劲儿，原本要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轻笑着转开话题：“先生，你这次展出的画都有什么啊？”

萨德冷着脸：“依旧是些哄小孩的神话。”

欧格斯特牵起他的手，期待地抬眸道：“等他们走后，我们可不可以多留一会儿……”

“您能再像上一次似的跟我讲一次么？”

萨德搂住欧格斯特的腰，矮了身子靠在他肩上，距离足够让他闻到自己身上浅淡的信息素却不反感：“可以。”

欧格斯特宽慰他：“好了好了，再等几个小时就下班了。”

萨德并不心动，反正在哪儿都有斯特陪着，在哪儿都一样。

欧格斯特听不到他的回答，悬着的心挂的更高了，内心隐隐对那只雄虫满是厌烦，干嘛非要逮着萨德威胁。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真可恨啊。

他摸索着找到沙发，让萨德重新坐好。

萨德仰脸小声央求着：“斯特，你陪陪我，好不好。”

都已经这幅反应了，欧格斯特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竭尽所能的去抚慰萨德的情绪。甚至主动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宁静祥和的味道渐渐从后颈的腺体流出。

萨德一时愣住，他乜呆呆地仰着欧格斯特。

真如仰望月亮一般。

……他怎么能么好。

欧格斯特将他搂在怀里，温暖干燥的手掌贴合他的腺体，不带情.欲地揉按期盼那块皮肉恢复温度。把萨德特意悄悄放出的信息素揉出更多，那些见得不人的贪念附着在那只手上，像无形的灵蛇盘绕而上。

一时是散不去的。

萨德无语凝噎，脸颊贴上欧格斯特的小腹蹭了蹭，温驯地注视他垂下的眼眸。似乎斯特也在看着他，恬静包容。

他牵起欧格斯特并不光滑的手放在耳畔。

染上香水的发丝穿过欧格斯特的指隙，丝丝分明，摸上去感觉像天底下最好的绸缎。

暧昧的触感让欧格斯特脸红心跳，说不清是喜欢萨德明显的偏爱，还是被他精心保养的长发。他耳朵热的厉害，竟有种失聪的错觉。

“时间快到了吧。”

萨德握住他要躲开的手，不依不饶地拽了斯特一把：“早呢，等仿生虫来叫就行，你不用操心。”

欧格斯特没有防备，差点趔趄摔倒，灵敏地侧身点地就重新站稳。

他下意识笑得自信，顺着话尾往下说：“您一早就紧张地念个没完，这会儿好些了？”

萨德原以为他能摔进自己怀里呢，有些不甘的站起来：“换衣服去吧，我帮你。”

闻言，欧格斯特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出意外的想起了那一天，支吾道：“先生，我自己来就好。”

萨德觉着他不信任自己，莫名的委屈，心里泛酸：“我说了我有抑制剂，你为什么不信我……”

嗯？

不是，萨德是怎么联想的。

欧格斯特只觉着手腕很疼，挤出讨好地笑：“先生，我信你。”

空寂静了几秒。

“我不要你这幅委曲求全的模样。”

萨德松开他的手，哽咽道：“我都向你道过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又没打算强行标记你，咱们已经认识能么久了，你还是防备我……”

欧格斯特错愕，想走近安抚萨德。

可刚刚伸手就被萨德甩开。

他听到萨德的喘息越来越急，哭的好凶，大概泪水跟不要钱似的顺着脸颊流下。认识这么多天，在欧格斯特的印象中，萨德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刁蛮任性。

但他是个雄虫。

整个联邦占比少得可怜的雄虫，娇气一点好像也没怎么样，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更何况，萨德本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最逾矩的也只是亲亲他的腺体而已……

欧格斯特拉住他，是萨德用力也甩不开的那只力气：“萨德，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想自己来。”

前半句强硬，后半句声音渐小。

没办法，欧格斯特本能地害怕，他不想再发生那天的事情。

属于雄虫的信息素会渐渐模糊他的意识，身体不可控的产生羞耻反应，迷离着眼神望向萨德。如果那天的信息素再浓郁一些，大概他会不要脸地去伸手解萨德的衣服，哀求萨德能给他一个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对发.情期的雌虫而言，无异于扬汤止沸。

萨德挑眉看他的脸色变来变去，意识到该给斯特一个甜枣了，他故作抑郁地放轻声音：“斯特，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肯定不会再逼迫你了。”

“我乖乖的。”

他牵起欧格斯特的另一只手，真挚道：“这次画展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能陪我来，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惹你不开心，我想让你觉着我很厉害。”

欧格斯特神情渐渐放松，认可地缓缓点头：“您真的很棒。”

至少画真的很好。

“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把事情搞砸。”萨德领他向小卧室走，“我肯定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了，我愿意用抑制剂。而且仿生虫里新添了这个设定，要是我还这样，你就让它来按住我。好不好？”

言下之意，萨德帮他换衣服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让自己画展完美收尾。

欧格斯特笑了笑，没有更多的言语。

一进门，卧室里的电动窗帘就紧紧闭合，将外面遮的密不透风，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唯一的的光源只有桌上莹莹发光的白百合。

当欧格斯特走过是时，微弱的气流裹挟着花粉落在他的衣袖上。

好香啊。

春天，百合到了花期。

夜里的凉意逐渐散尽，欧格斯特觉着屋内很躁，说不出的不耐烦。一苗细火慢慢灼烧着他的内脏，慢条斯理地熬化流出，成了黏腻怪异的汁液。

他努力不去扫萨德的兴致，面上微笑。

私下却握紧拳头不出声，指甲在掌心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月牙痕。

虫族的夜视能力很强，这些基本技能不分雄虫和雌虫。

但分正常人和瞎子。

欧格斯特无从得知萨德已经找好了衣服，却假装忙碌的在衣架上翻检。萨德想和他待一会儿，故意磨磨蹭蹭地等仿生虫来催。

“斯特，你觉着粉色怎么样？”

“一般吧……你喜欢？”

萨德嗯哼着，叹气否决：“但今天你要穿白色，要和我像一对儿。”

“是么。”

萨德专心在其中筛选，许久才怨嗔道：“都怪你长能么好看，我都挑不出了。”话没说完就转移了注意力。

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在空气中，不腻人。

萨德心情舒畅，嗅闻着仔细辨认，这个味道好熟悉。

好像斯特的——

信息素？！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吓得他立刻清醒，飞快地扫了一眼欧格斯特就扑到窗前去通风，手忙脚乱地险些把窗帘扯下来。

只此一眼就瞧出了斯特的不对劲儿。

欧格斯特的脸特别红，比落日时的云霞还要娇艳，红的醉人。

身体虚弱的微微前倾，蓄着泪膜的眼睛许久才眨一下，每一次泪水都会打湿睫毛，可爱极了。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唇肉泛白。

太奇怪了！

现在萨德觉着自己是个傻嘚儿，进门前放信息素是故意挑逗斯特，但进门后就忘了收敛。他还摆着一盆花儿，单独放着不算事儿，只要遇上信息素就成了助兴的好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一天到晚净干蠢事儿，这回儿过去，欧格斯特肯定就不理他了。

萨德念了句心经，压下心头旖旎的念头。

但当那只常年湿冷的手落在唇瓣上，欧格斯特就贴了过来，难得伏低做小地蹭了蹭，半眯着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呵。

微不可查，却落进了萨德的耳朵里。

一瞬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了，崩的彻彻底底。

掌心是柔软的腮肉，指节用力就能感受到欧格斯特的颊骨，下颌骨。甚至稍稍用力就能捂住他下半张脸，堵住呼吸，让他向自己呜呜咽的求饶。

那时的欧格斯特会是什么反应？

萨德的喉结滚动一圈，竖瞳变得极细，闪烁着冷血动物般血腥的光。

他想了许多不能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被四公主笑死了，他最近压力真挺大的，笨蛋一下很正常的，吧。（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