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什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愣的，鬼使神差管不住自己的嘴。
欧格斯特转身时瞥了他一眼，还是按照萨德的话出去了，不带一点儿留连。因受伤变成白金色的眼睛带着十分忧郁，更贴合他向来没有大开大合的情绪。
对他而说洛什更像是一个过客。
过客也是客，该接还得接，但接完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哥哥。”萨德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你听，欧格斯特和萨德说话时总会不自觉的放轻语气，带着明显的偏心。
“我改主意了，你在这里看着。”萨德随意地吩咐，“洛什领主真的是又蠢又坏，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洛什被戳穿后就倨傲地靠坐在指挥椅上，下巴扬起：“没错——要是没有欧格斯特从中捣乱，这会儿被胁迫的应该是你。不，你一定已经死了。”
“求个痛快？”
萨德拆下发绳，边扎出高马尾边走向洛什，干体力活的时候还是利落一些比较好。
洛什看出他的前兆，怒视着萨德：“你干什么！”
萨德右手接过亲卫递来的钢管，在手心颠了颠，挺沉的。他笑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再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什么意思，萨德不打算送他去见虫母神明。
洛什望向沉默不语的欧格斯特，难不成这只吃里扒外的雌虫想起了旧情，意识到他的好、替他向萨德求情了。
萨德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去，叹了口气，认真地解释道：“你再看我雌君的话，我会把你眼睛挖掉的。”
洛什难以置信：“他什么时候是你雌君了！”
“你不从中作梗就已经是了，耽误我们一年多，不然现在都有虫蛋了，甚至可能虫蛋都破壳了——”
欧格斯特喊他一声，止住下面的虎狼之词：“萨德。”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洛什对此时的局面感到陌生，心底生出一种惶恐，仿佛他从没认识过真正的欧格斯特。他不是拥有继承权的雌子么，不是洁身自好的贵族雌虫么，万里挑一的少年天才，百年难遇的高级指挥官……诸名加身，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明明是萨德抢走他的雌君，为什么现在弄得他才像第三者。
萨德炫耀似的重新搂上欧格斯特，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你猜。”他享受来自竞争者的嫉妒，欣赏洛什气急败坏的模样，“斯特，你来说吧，谁才是你的雄主。”
从小到大，他没有比这件事上更有信心的了，欧格斯特是毫无保留偏心他的。
此时的欧格斯特显然是明白萨德的想法，看向被亲卫桎梏的雄虫，温声解释道：“洛什，我们之间只是单纯地相互利用，还是不要牵扯其他更好。”
言下之意，不要让占有欲玷污我们纯洁的利益关系啊。
洛什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之前被萨德登门夜袭那次就是以为欧格斯特是厌雄的那一类，换个雌君就换嘛，反正他也不会和别的雄虫在一起。结果刚结束，萨德也真是不挑，一个二手的雌虫都舍得拿来当雌君。
萨德摇了摇斯特的胳膊，催促道：“还有呢。”
欧格斯特想了想，在人前放不开语气，边想边继续道：“我和萨德很早就认识，那时候他还很小，只有七八岁，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
萨德没耐心了，抢道：“所以是从小的两情相悦，你才是小三。”
他还记着仇呢！
洛什看向欧格斯特的眼神变得有几分耐人寻味，类似于：你怎么是这样的雌虫。
欧格斯特刚想辩解就被萨德亲了一口，默默地认下引诱未成年雄虫的帽子，等到回去一定要告诉萨德别再乱说话了，好尴尬。
洛什深吸一口气：“但我在困顿时帮他，就注定欧格斯特是欠我的。”
萨德不为所动：“你从斯特身上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远超那些抑制剂的价格。即便你说雪中送炭，那就不得不问问领主大人，玛卡林星域的三次能源危机——星矿的来源到底来自于哪儿？”
“联邦政府有意制裁，除了哈维尔、布鲁诺、钱宁等等几个大贵族，你玛卡林不放一次血怎么可能轻易度过，甚至在期间大肆收购其他星球。”
即使欠他，也还完了。
洛什脸色变得难看：“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样，反正斯特家的星域已经拿回来了。”萨德无所谓的态度，他对星币不感兴趣，“斯特，这下你可以先出去了，我和洛什解决点私事。”
蝶族都是睚眦必报。
从拉蒂玛鉴定，欧格斯特身上的伤基本都是洛什造成。真是有意思，在战场上无伤脱身轻松制敌，却被一个病秧子雄虫打断能么多的骨头，新伤盖旧伤。
既然洛什落到他手里，必然要让他经历斯特经历过得。
问，为什么不杀了洛什。
领主斗争是玛卡林家族内部的事情，与外界无关，如果萨德真送他去见虫母神明未必能解气，反而会惹上一堆莫须有的麻烦，利益相干就牵扯多了。
舱外。
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在高远的天际尽头飘着几缕白云，烟似的不多时就被吹散了。
欧格斯特暂且恢复视力，重新聚焦眺望着，恨不得将目光所及全部刻在脑海里。他不确定多久才会再次能看东西，眼睛对虫族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器官，但他就是喜欢用它寻找美好的事物。
有风吹过，浮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这阵清风裹挟着春天的味道，带着青草湿润的生机洗去肺里的浊气，是一年轮回中新的开始，又一春。
然而远处飘来一颗小黑点，在星球最基础的防护网上牵动细微的精神流波动。
他微微眯眼，确定来者不善后地快步回去。
-
“不是，洛什领主，你们星域上为什么真的会存在星匪这种恶心的东西。”
“……现在是你的星域。”
“废物。”
萨德用湿巾擦干残存着血液味的手，给出了最简单粗暴最直接的评价。对疼得呲牙咧嘴的洛什毫不关心，依旧保持冷嘲热讽的态度。打你就打你，还要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洛什被雌侍包扎好，渗血的纱布蒙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注视他几秒。
星匪不是他说能处理就处理的，他们是用来背锅的。比如：运输星源的飞船突然炸了，星匪干的；某只权贵雄虫被暗杀，星匪干的；虫口莫名大批量失踪，星匪干的。
他低头专注在屏幕。
全景图中的星匪已经被消灭完毕，剩下的都是两只雄虫的亲卫们清理战场，手持枪械，遇上苟延残喘的就补上一枪。
许久，洛什开口道：“玫斯督出尔反尔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
洛什匪夷所思地扫他一眼，仿佛再看二傻子：“你对你们家族的事务一无所知？”
记得前几个月卡缪勒领主就公开表明要让萨德回归家族接手，雄虫少，享有继承权的雄虫更少。但从刚才开始他就觉着萨德不对劲，干出的事儿都是随心所欲，有点顾虑但不多的感觉。
“我刚成虫一年没多久。”
“……”洛什脸上有些挂不住，哦豁，被小虫崽子打了。萨德跟他比也年轻，比洛什小七八岁呢。
“那你等会跟你哥回家吧，正好让他捎着你。”
萨德厌恶地撇撇嘴，玫斯督和索日图这两个都是坏种，一个笑得藏刀阴险的一批，一个狂妄自大愚蠢至极，他和谁的关系都不好。
最近这两位忙着互相捅刀子呢，彻底撕破脸了。
“我才不要和他俩扯上关系。”
洛什略微惊异，语气有几分拔高：“你也要当领主？”
“当不当和你有什么关系。”萨德挑眉看他，“难不成你还打算跳槽到我这来？”
洛什学他挑眉，终于正经一下：“玛卡林家族只和下一任领主合作。我现在这幅模样，你到时候怎么和在你二哥那里装模作样置身事外？”
“星匪干的。”
“啊？”
这样算下来就是热情洋溢的洛什领主邀请哈维尔家族代表雄虫游览星域，不幸遭遇星匪，然后领主惨遭星匪殴打——多少能在卡缪勒那里捞点保护他雄子的好处。
萨德站起来笑着解释，人畜无害：“如果你不这样说的话，就会变成我想方设法的暗杀你了，回家后你可没机会弄死我了。”
“不是，你都不用利益拉拢一下？”洛什伤口疼得厉害，虚虚捂着左眼，他实在是不可思议萨德直接威胁的操作。
“虫母神明！你已经占了我很大的便宜了，早晚要收拾你的。”
萨德直接挑明情况，“反正你无非是在玫斯督和我之间选一个。索日图就别想了，他要是知道你曾经是老二的狗，准会连夜带着一队军雌上门索命的。”
“你现在是个半瞎，我还毫发无损，他怎么可能继续相信你。”
信任一旦产生裂隙就不复存在，摆在洛什面前的路只有跟着萨德混。
洛什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难言询问：“……你打算怎么收拾我？”
“没想好，再说吧。”
“你不计较我对斯特干过的事？”
这个问题是他和萨德矛盾的关键，雄虫没几个胸怀大度的，欧格斯特可做过他的雌君，如果萨德秋后算账他就彻底凉了。
然而萨德却大度的诡异，一句话干碎洛什世界观。
视线放慢，他望见白齿红唇启送，听着少年清脆的嗓音，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的约定我一概不管。”
洛什瞪大了眼睛，带着复杂难言的表情回看萨德。
萨德托腮慵懒地笑着：“但你欠他的，我会一点一点让你还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洛什深深望他一眼，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蔓延。
……欧格斯特犟得很，骨头打断了多少次都不肯老实做他的雌君，这就激起了他的征服欲。究竟是你狠还是我狠，皮、肉、骨，咱们慢慢来。
他清楚将会迎来的是什么。
“雄主，玫斯督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