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仙仆停在门外，躬身说道，“可需弟子服侍？”
等了许久，门内仙尊并未说话，弟子读懂他的意思，轻声道了声罪就离开了。
叶炎生看着眼前的画像。
数百年过去，师兄的样子已经快要模糊了。
他每个月都要画一幅师兄的画像，但越画越不像，总是少了分神韵。
今天是画画像的日子。
他提起画笔，看着面前的纸张，垂眸注视半晌，忽然想不起师兄的神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炎生维持着这个动作，手臂上多出数十条伤痕，血液如泉涌一般流下，嘀嗒嘀嗒洒落在地面上，染红了他的白靴。
师兄的脸……师兄的脸上到底有没有一颗痣？
他的眼尾是微微上扬还是下垂？
平日里肤色白皙，白到什么程度呢？
身高几何？和自己差不多么？可是他的身量又拔高了些许，师兄该是多高呢？
手指修长，又有多长？
“……”
叶炎生捏碎画笔，带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走出门，向魔渊谷而去。
这里已经没了当初荒芜凄凉的模样，如今漫山遍野青草花香，鸟雀叽喳，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
他沾血的靴子踏过这些微弱生灵，走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峡谷。
叶炎生曾经尝试着进入魔渊谷许多次，但前几次浓郁的魔气任他如何也无法成功。
再来的时候，这里忽然可以进入了。
原本魔渊谷中的魔物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破落荒地。
叶炎生以为自己的寻觅终于得到了结果，在魔渊谷搜寻许多次，连一根骨头都没找到，只有一把深深插入地面的长剑。
他凑近摸了摸，许久没有言语。
是师兄的青鸿剑。
青鸿剑拔不出来，叶炎生只能在旁边看着。
就像傅云然离开的时候，他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然而这次再来，青鸿剑却也不是他的专属了。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蹲在青鸿剑一侧，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
这人察觉到了叶炎生的到来，默默站起身来。
“你是谁。”追魂剑出现在手中。
黑袍人并不说话，看了一眼他满是伤痕的手臂和长靴，转身就要离开。
叶炎生怎么可能放过他，剑光一闪，追魂剑分出千万剑影，直直刺向那人。
他脚尖点地，眨眼间就来到这黑袍人身后，手中追魂剑起、随剑影一齐刺向这人后心——
“铮——”
黑袍人速度更快，迅速后撤躲开叶炎生的动作，灵力运起、血色屏罩挡住叶炎生的攻击后并不反击，衣袖翻飞就要离开。
“还想跑！！”
追魂剑伴身侧，叶炎生因他一击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又和青鸿剑有联系，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
他欲要擒住他的衣袍，却被地面挣扎生出的万千丝线缠住手臂。
追魂剑砍击线身，回应的只有铮鸣摩擦声。
似乎是彻底放下心来，黑袍人不再回头看他。
叶炎生看了眼被缠住的手臂，嗤笑一声。
“……”
“别、想、跑——”
浓郁的血腥气如同粘腻缠人的触手、丝丝缕缕地涌向黑袍人。
断己一臂，叶炎生抓住他的脚腕。
“！”
“不许走！！”
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是银霜山万里门人人不敢随意谈论的第一仙尊。
叶炎生墨发飞舞，面目狰狞宛若地府恶鬼，他手上用了力气，狠狠将人拽下来。
这人并未考虑到自身，是以摔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将地面砸出巨大的深坑。
黑袍人还要离开，叶炎生死死握住他的脚腕。
他如今满身血迹，握着脚腕的那只手已经可以窥见内里白骨森森。
“还想跑……”叶炎生阴恻恻地笑出声来，断臂以极为痛苦地方式长出血肉，“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来看青鸿剑……”
脚下忽然动荡，黑袍人低头一看，发现叶炎生不知在何时竟然设下了阵法！
似乎是读懂他的震惊，叶炎生大笑出声，鲜血从口腔涌出，他并不擦拭，操控阵法逼出灼灼烈火、将他们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追魂剑在焰火之中化为沉重锁链，捆住黑袍人的手腕和腰身。
叶炎生将人拉向自己，伸手要去掀开他的面罩。
傅黑袍人动弹不得，定定看他一眼。
叶炎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眼代表的含义，忽然察觉身后猛烈的破空声。
“——”
侧身躲开，青鸿剑闯入阵法，追魂剑似乎是遇到什么胆怯事物一样，竟然主动松开了对黑袍人的束缚。
叶炎生见势就要再去抓住他，青鸿剑拦住他的动作。
剑身涌出一道幻影，浮立在面前。
鹤泉仙尊……
趁此机会，黑袍人离开此处。
.
叶炎生从魔渊谷回来，看到站在门前的寻穆长老。
后者显然也是被他这副尊容弄得有些失语。
说起来，自从鹤泉仙尊和傅云然双双离开，叶炎生进步飞速，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接替了鹤泉仙尊的座位，无人可敌。
长老们看到的却是他愈来愈疯狂的作为。
他失了心智一样要找到傅云然的下落，甚至想要复活这个早已消失的大师兄。
如今又搞成这副样子。
寻穆沉默很久，在叶炎生沉沉眸光中，哑声问：“仙尊……还是不肯放弃吗？”
“……”
叶炎生绕过他，进了屋里。
血腥气熏得寻穆难以动作。
在他踏入门内的一瞬。
“傅云然，确实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叶炎生顿住脚步。
“也绝无复活的可能。”
“他应该魂飞魄散，不可再入轮回。”
叶炎生一个眨眼间到了他面前。
“……你说什么。”
寻穆眼睛干涩：“仙尊……鹤泉仙尊将他带回来就是为了镇压魔渊谷，如今魔渊谷得以修复，他也应该魂飞魄散，不复留存。”
叶炎生听他将所谓的傅云然的作用阐述清楚。
回过神来的时候寻穆正在奋力掰开他钳制着对方的手。
他松开了。
“绝无可能……？”
叶炎生喃喃。
“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炎生向来冷着脸，如今满身血腥、疯癫大笑，让寻穆都有些惊惧。
“怎会魂飞魄散！！”
“他傅云然生生世世、都不要妄想逃离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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