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

完蛋了。

死定了。

完蛋了。

15岁，国中三年生的年纪，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人生第一个重要分水岭的这个时期。刚刚经历完春季学期的第一场期末考的我，交完试卷后唯一的感想就只有人生完蛋。

回想起姐姐【考不上高中就出去当流浪汉】的爱之关切，我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未来一片黑暗啊……

恶鬼！无血无泪！这是长姐该对可爱的妹妹说出的话吗！升学考试是很重要没有错，但我可是十五岁水灵灵的美少女诶！我这个年纪，如果被赶出家门绝对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堕落成邪道的好吗！

以上这些抱怨，我一个字都不敢在江华面前说。

长姐如母，自小便失去父母的我视姐姐江华为天也为地，即便此刻她正远在中国坐月子——都说女性有了孩子之后性格会变得柔软些许——我也丝毫不敢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那可是一拳就能把姐夫嵌进墙里的恶鬼！她说会把我赶出去，就是真的会让我卷铺盖滚蛋。

我不想以花龄成为流浪汉。可我的成绩要想上高中，那可能性诚实点说，就如同中年夫妻之间的热情，是不存在的。年段第一的名字总是在变，但倒数第一的宝座永远属于我江玉。

而比我的分数还要稳定的，则是老式公寓楼下定点蹲守的那两个人。

“哟。”黑色头发的狐狸眼见我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抬手向我招了招，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对自己堵在独居的柔弱少女家门口该有的良心不安。

没有良心，这个人没有良心。

这个没良心的狐狸眼叫可可，旁边金色头发的阴阳脸哑巴是阿乾。就在两周前，我翻墙要溜出校门陪朋友打电玩，结果被这两个人在巷子里堵个正着。

最开始我还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遇到了隔壁高中的风纪委抓不良现行，打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从这两个人的缝隙中悄悄溜走。可穿得人模人样一脸刻薄官相的狐狸眼却堵住了我的去路，说他们是来找我的。

我看了眼身穿不良特攻服脚踩红高跟的阴阳脸，再看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狐狸眼。我沉默。

“我没有钱哦两位哥哥，要勒索的话你们真的找错人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于是我思考片刻，遂恍然大悟，“如果是想一起吃饭的话没问题，只要你们买单。”

也不知道是话里的哪个字眼戳到了阴阳脸的点，他皱出小山的眉心收得更深，紧绷的情绪也在那一刻拔高到峰值，随后，如同泄气的气球般松懈了下去。

“……算了。”

他转身就走，然后发现我们三人被包围。

那真是如同漫画般的剧情，我得说。外头的混混们说着电视机里才会出现的老土台词，简单总结是与阴阳脸新仇旧怨情未了，阴阳脸帅气地咋舌，继而可靠地把我和狐狸眼，主要是他的好伙伴狐狸眼护在身后，表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会自己解决，让我们先走。

？

我再次看了看背后，确定小巷的尽头确实只有一堵墙，没有任意门也没有狗洞。那么问题来了，如此狭窄的巷子，前面是不良的围堵后面是墙，他这是要让我们走去哪？起飞？

阴阳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已经和这帮不良缠斗在了一起。他揍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但对方不仅人数众多，手上还揣着家伙，一个不小心便被偷袭成功，很快落了下风。狐狸眼见状脸上那不像好人的笑容也不见了，挥舞着拳头加入战局。但显然他没有阴阳脸那么会打架，以一己之力难挽回局势。

非常热血的一幕。如果这样的群殴不是出现在我校围墙外，我逃课的专用通道上就更好了。

喂！你们小声点！那边！放下你的钢管！钢管砸在墙上的分贝已经属于住宅区噪音了你不知道吗！要打就瞄准点人头好吗！还有那边！吆喝什么呢！你以为这里是斗兽场？你们不是来打架的吗，动手啊干动嘴是想做什么！

乱战中，谁也没有理睬我的尖锐爆鸣。倒是有不良灵活地穿过这两个人的缝隙朝我走了过来。在他的手上，钢管的一端拖在地上，又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抱歉咯，小妹妹，谁让你和这两个人刚好在一块呢？”他举起钢管。

银色的金属光泽落下，然后，被我握在了手里，“我说了小声点吧，你们的耳朵是摆设吗？”

我面色阴沉地将钢管扭断，在他【诶？】地一声呆滞中一记天马流星拳揍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你们这帮不良！是在发情期吗，啊？！”

不良的尸体飞出了小巷，砸到包括阴阳脸和狐狸眼在内的大片不良。

“要是被教导主任那死老头听到动静摸过来的话！”

我随手抓起一个，提着他的衣领像甩抹布一样甩了起来。一砸一个准。

“要是被江华知道我逃课的话！！”

我的声音满是绝望的愤怒。

“到时候我们都得死知道吗！！！”

不良们终于安静。除了我，巷子里再无一人站立。

但与此同时死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我回过神来大呼不妙，赶忙丢下手上口吐白沫的不良，扛起傻愣愣坐在地上的阴阳脸和狐狸眼扭头就跑。

他们说了要请我吃饭，这事我可没忘！

后来。后来他们确实请我吃饭了，尽管狐狸眼原本游刃有余的表情在我面前的拉面碗越垒越高的同时逐渐僵硬，让我一度怀疑他想逃单害我吃霸王餐，但事实证明是我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他还是付了钱，只是看上去不大情愿。

然后，他们邀请我走邪道。

开什么玩笑！黑龙那种一听就像是暴走族团体的名字，要是做了他们的老大！这种事要是被姐姐知道，我绝对！会被她杀掉的！

我激烈拒绝，他们紧紧追逐。我躲避不及，他们神出鬼没。放在平时，由于可可出手大方会请我吃饭，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算太让人讨厌。但此刻，刚走出考场的毕业年考生背负的沉重大过一切，我完全提不起任何和这两个人推拉的心情。看他们堵着不让道，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又是深深一叹气。

“怎么了，首领？您看上去有烦心事呢。”可可笑眯眯蹲了下来。

“与你无关。还有别叫我首领”我生无可恋。

唉！我这种普通学生的苦恼，你们这帮国中肄业的不良怎么可能会懂！——我的视线略过二人，然后忽的顿住。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确定了一遍。

“啊！”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从台阶上弹了起来。

没错！这个！这个绣在可可胸口位置的标志！这不是那个偏差值高达75的东大附高的校标吗！诶，什么？骗人！他是那个东大附高的学生？？？

“嗯，是哦。”

我沉默。“冒昧地问一句，您上次考试的年段排名是？”

可可还是笑眯眯，“第一。”

我第一次觉得他笑起来是如此的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