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回到走廊时正撞上匆匆赶来的伤者家属。

发丝凌乱的妇人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忧心，在看到艾玛时又多了几分泪意，上前握住她的手，“真的感谢你，孩子！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不、不，我其实没做什么啦！是小玉、是我的朋友打败的那些人才对……”

无论什么年纪，对妈妈的眼泪都没有抵抗力这话不假。艾玛此刻就感觉极不自在。她试图将【真正的英雄】推到台上，可左瞧右盼几番却始终没看到和她一同前往医院的好友。

小玉呢？

/急诊区域外/

艾玛心心念念的小玉本人正立在绿化带旁，夜里仍旧极其招摇的橘粉色脑袋连同那双蓝眼睛一并低低垂着，瞧着倒是难得乖巧。只不时的会偷偷用余光飞快地朝急诊室出入口的方向撇那么一眼。

她没钱，艾玛也没有。被送到医院的那两位，身上的钱财更是早就被爱美爱主搜刮了个干净。按理说这种情况得联系家长，但艾玛的家里只有无用的哥哥和年迈的爷爷，她的家人又远在中国。实在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那一位——

在前台交完钱回来的九井一看到她还真难得听话地站在原地等他，一时间到真不知该生气还是发笑了。但事实上他确实笑了，只不过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两声冷笑。

“那么现在解释一下吧，”九井一两手抱胸，俯视着小玉的发顶，“为什么要打爱美爱主的总长。”

小玉自以为隐蔽地看了他两眼，感觉好像也没有很生气，于是心虚的搔了搔脸颊，试探道：“不知不觉……？”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九井一原本习惯性的还带点狡猾笑意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对不起。”

面对浑身冒着几乎具象化黑气的亲卫队长，半小时前还信誓旦旦【我才是黑龙的老大】的小玉非常识时务地收起一切侥幸心理，腿一软扑通一声表演了个当场滑跪，垂着脑袋乖巧正坐。

艾玛闻声寻到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赶忙加快脚步上前：“不是的可可君！”

“啊？！”

艾玛被他拔高的声音吓得一颤，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不是小玉动的手。是我……小玉她是为了帮我。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路上看见那些人在欺负人，所以我就擅自地……和小玉她没有关系，是我，是我害你们的同盟破裂的。对不起！”

金发的少女言辞恳切，但九井一的面色依旧没有丝毫转晴。即便艾玛不说，在接到小玉的电话后他也大概猜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所以才更火大。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mikey的妹妹。”

“是、是的……”艾玛的声音渐小，头也低了下去。

九井一蛇一般的视线定住艾玛的身影，表情冰冷。怜香惜玉从来不是他的性格，何况对方的身份还如此敏感。他眯了眯眼，眨眼下一秒发现视野里那抹金色变作了橘粉。

“不许凶她，可可。”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牵着艾玛的手把人护在身后，蓝眼睛里适才的心虚已经一扫而空，此刻直直凝着九井一，“艾玛现在是黑龙的副总长，要对她用敬语。”

“……你再说一遍？”九井一听见理智之弦崩断的声音。

“我说，艾玛现在加入了黑龙，是我的副手。这次的事是那个猥琐大叔先来找茬我才出手的，”仿佛看不见九井一面如锅底的脸色般，小玉真的听话重复了一遍，小学生一样认真，看着还有点理直气壮，说着说着甚至叉起了腰，“总不能让我站着挨打吧！那我们黑龙的脸面要往哪放啊！你说是吧阿乾！”她的眼睛亮晶晶，看向九井一身后，一直不做声的乾青宗。

平时让你代表黑龙干点什么都要三拜九扣才肯动动嘴皮子挪挪胳膊！这种时候倒是他O的一口一个我们黑龙啊！！装傻？这人是在装傻吧！快告诉他她这是在装傻！！！

九井一要抓狂了。如果这不是在室外，公共场合，有其他人看着的缘故，他真的会不顾形象地抱头哀嚎。他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总长？这样一个做事不思考后果的笨蛋混球白痴为什么会是黑龙的总长？上帝在赋予她如此强大的战斗天赋的时又给了她这样空空如也的脑子是为了什么？为了折磨他吗！

九井一受不了了！他也看向好友，本该是最心系黑龙命运却一直一言不发的乾青宗，“阿乾你也说两句啊！”

隐形失败的乾青宗：……

左边是脸上没有丝毫对毁了黑龙与爱美爱主联盟悔意的总长，右边是被其气到崩溃风度全无左脸写着快把这蠢货骂醒右脸写着再不济把她大卸八块让她永远闭嘴的好友。这种场合，到底要如何选择，确实是个送命的好问题。

“我……”顶着二人注目，乾青宗沉默半晌，正要开口之际，却被一道陌生的女音给打断。

“请问，是佐野小姐和小玉小姐吗？”

四人转头去，看到是位身上还系着围裙，发丝略有些凌乱，眼眶泛红的中年女性。

“啊！”借着路灯映下的微光，艾玛认出这是刚才抓着她道谢的妇人，附到好友耳旁小声告知。

“我是留美、你们救下的那孩子的母亲。”意识到身为一个成年人在年幼的孩子面前露出脆弱的姿态只会让人无措，妇人此时已经整理好情绪，再与艾玛对上视线时，略带憔悴的脸上也终于显出几分笑意，“实在不好意思，刚才露出了那种样子，孩子，让你见笑了。”

艾玛还抱着小玉的胳膊，摇了摇头，“没事的，阿姨。”

因着二人的年纪与女儿相仿，妇人说话时不自觉地就软和了眉眼，伸手摸了摸艾玛发顶，而后又对小玉道，“你就是小玉吧，也谢谢你。留美说是你把那些人打倒的，真的很厉害呢。”

小玉在等救护车时就已经和留美交换了姓名，与颇为羞涩的艾玛不同，她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夸奖。“留美还好吗？”

“嗯，多亏了你们两个呢。”说着，妇人将两个女孩抱进怀里，眼泪又一次落在金色和橘粉色的发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愿意在那种情况下救我的孩子……”

艾玛想说其实不是的。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做。其实到最后还是小玉救了所有人，救了那两个人，也救了她。但是妈妈味道的怀抱是如此久违，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经眼眶一酸，只好眨了一下眼别过头去。却也因此与江玉贴得更近。

如此狭小的一片空间里，她们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发丝缠着发丝，鼻尖抵着鼻尖。一切情绪在那双漂亮剔透的蓝眼睛里都无所遁形。艾玛听见她一字一句。

“真好呀，艾玛。”

【艾玛什么都做不到】

【艾玛没有什么都没做到】

【最后还是小玉救了所有人】

【是你先踏出的那一步，艾玛】

【但是……】

【没有艾玛的话，那两个人是不会得救的。这是我们一起做的，谁都不能少。】

明明江玉没有再多说什么，艾玛的耳畔却再次响起她们在救护车上的对话。

是呀，真好。

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佐野艾玛也伸手将她抱住，“谢谢你，小玉。”

/

“还生气吗？”

继两个女孩后也被妇人一通感谢的九井一刚把人送走，便听到好友如此的调侃，扭头正要还嘴却又在对上那双依旧古井无波的碧眼时哑了火，只得愤愤撇下嘴角。被这么一通搅和后原本即将爆发的火气也都散了大半。也是这会，他才由此意识到本以为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乾青宗的选择。

“哈，合着原来恶人是我了？”

否则以他对乾青宗的了解，发生了这种事，第一个爆发的会是他而非自己才对。先前的踌躇也并非是因为某个笨蛋而是他——好不爽。

这一个两个的，以为他到底是为了谁而在着急啊！

“抱歉。但是可可，这次就原谅她吧。”乾青宗还是有些顾及好友的心情，但想法依旧。是与不是都只在一念间，这一点上，他与江玉是有些相似的。

“如果是那个人，”迎着晚风，九井一看到好友自那场火灾后就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山脸上好似流露出几分堪称软和的浅淡笑意，声音和金黄的发丝一并被吹向不远处还在安抚艾玛的某个笨蛋，“如果当时是真一郎君在那里，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九井一不知道他看到的到底是佐野真一郎还是江玉，但，不管哪个，或许都比两年前跟在伊佐那身边时要好。他叹了口气，到底是顺了好友的意，“说得倒轻松，最后烂摊子不还得我来收拾。”

乾青宗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见远处江玉拔高的声音。

“阿乾，可可，你们快点！我饿了！！”

路灯下那道纤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从地上蹦起时，晃动的辫发刚好能碰到他们二人的脚尖。

根本无需他开口，九井一就已经化作鲨鱼牙，厉声应答。

“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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