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素枝理咬着嘴唇，不管她怎么抹眼泪，想好玩的事情，泪水就是停不下来。
没想到这魇气竟然是人心中，最无法释怀的东西。
素枝理抿紧嘴唇，灵识一动，魇气也随之而动起来。
她松了口气，好在这梦魇她真的能控制部分。
齐秉昭蹲下身，伸手擦去素枝理眼上的泪水，担心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
素枝理咬着嘴唇，哽咽道：“没事儿，我现在控制灵识，一会儿开出路来……”
她哭着说道，声音断断续续的。
齐秉昭眉头紧皱，不断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素枝理摇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竭力对抗魇气在心中刺痛心底深处的秘密与伤口。
变成黑色的灵识在魇气中翻滚，随着她的意念而动，眨眼间，光柱和魇气散去，前面出现一个仅能容一人走过的小道。
素枝理抹去眼角的泪，哭着道：“好了，你俩快走吧。”
齐秉昭背起陈玄，不放心地看向素枝理，没想到不过眨眼间，素枝理竟然离他三步远。
不对，她怎么会突然控制的？
齐秉昭眉头紧皱，严肃道：“素枝理，你等会儿最好给我个解释。”
被叫了全名的素枝理不由得打了个颤，吓得她一个哭嗝儿没打出来，她更委屈了。
大师兄知道了，也就只知道凶她。
素枝理大声道：“我知道了，不过，大师兄你等会儿一定要来找我。”
不然，她今天可能真的要变成魔道了。
齐秉昭心下即便再担心，但眼下显然不是责备和深究的时候。他扛起陈玄，道：“等我。”
说完，扛起陈玄，沿着小道往外狂奔而去。
正在与宁为玉纠缠的黑衣人突然停下，“咦。”
他掩藏在黑兜帽之下的脸划过一丝阴沉得意的笑，身形一闪，与宁为玉拉开五个身形的距离，“今日不陪你玩了，有更好玩的等着我。”
他说着，袖子中的黑色骷髅头与无数触手，朝宁为玉缠去。
宁为玉一火剑展开骷髅，紧追而来，目光灼灼，“你怕了？”
黑衣人没想到，宁为玉在这梦魇中，战力竟然如此强悍。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
梦境的主人，向往成为此等人物，所以梦境中，她才会发挥如此实力。
黑衣人皱眉，一个只会打架的疯子有什么好向往的？
宁为玉的下一剑带着火光刺到身前。
黑衣人一个躲闪不及，剑擦着兜帽径直劈下，黑兜帽被燎到一半，一张惨白的脸漏了出来。
宁为玉笑道：“没想到是个小白脸。”
黑衣人面色一沉，手一挥，兜帽恢复如初，他冷声道：“你找死！”
魇气形成一五丈多高的黑色巨人，举手径直往宁为玉拍下。
宁为玉灿然一笑，“就当我是找死，我也得拉着你个小白脸一起死！”
她一剑斩下巨人手，再寻黑衣人之际，没想到他竟然跑了。
宁为玉本想再追，未曾想那巨人断掉的手腕处，触手不断纠缠，竟然恢复如初，再次朝她拍来。
素枝理抚摸着散入琴，一边哭着，一边强行弹动琴弦与心中的悲戚情绪差对抗。
散入琴的琴身一半沾染了黑色，弹奏出的琴音也极为沉闷。
就在此时，黑衣人浮现在她面前，冷笑道：“我当你被师娘教导的极好，没想到，你竟然也敢碰触魇气，就不怕堕入魔道？”
素枝理头都没抬：“要你管。”
她的声音因哭泣，沾染上弄弄的鼻音，没有一点架势。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师妹，竟然敢如此冒险。”眨眼间黑衣人出现在素枝理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附身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可以你识梦层的灵识，又能坚持多久呢？”
素枝理举起琴就往后砸，“滚开！”
黑衣人人影散去，再次在前面凝聚，“啧啧啧，脾气还不小。可惜，任凭你如何努力，他们知道你身份后，依旧会抛弃你，扔下你……杀了你。”
素枝理的心像是被锥子狠狠刺了一下，心里更疼了。
“不如，回到师父身边，替你复仇如何？”
素枝理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齐秉昭一路狂奔，前方的小路愈发狭窄，眨眼间，竟然消失不见，魇气再度袭来。
就差一步，就能带着陈玄离开这里。
齐秉昭眉头紧皱。
“你每日忙碌又如何，你终究是护不住你想护住的人。”
“齐秉昭，你看看，现在他们都自命难保，他们都会一个一个死去，你这大师兄，可真不称职啊。”
那黑衣人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
糟了！
小师妹支撑不住了。
眼前宁为玉战死在沙场，陈玄入魔最终被万箭穿心，素枝理消失的幻象不断出现。
担心，焦急，恐惧组成一把把利剑扎入他的心脏，疼的连带着胃里都泛起苦味。
原来小师妹，一直在承受这种疼痛么……
齐秉昭背上像是压了座大山，他扛着陈玄，步步往外挪动，每一步都极其沉重，汗珠不断从下巴滴落。
门就在前面。
“放弃吧，你本来就是无家之人，又如何奢求这些所谓的……亲情？”
齐秉昭大口穿着粗气，半跪在地，眼睛因疲倦失去了光泽，冷冷道：“闭嘴！”
就在此时外面闪过一阵火光。
“小白脸，你有本事来跟我正面打啊，派这丑东西有什么用。”
耳边的低语瞬间消散，齐秉昭感觉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大半。
齐秉昭打起精神，高声喊道：“为玉，我在这儿！”
外面剑声一顿，花园门口那边一道亮红色的光芒快速闪来，宁为玉兴奋喊道：“大师兄真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小师妹呢？”
宁为玉走近，看见齐秉昭半跪在地，背着陈玄，两人身上都沾染了黑色，不由得眉头一皱，“你俩怎么这么脏？”
“来不及说明了。”齐秉昭将陈玄交给宁为玉，吩咐道：“你师妹在花园里面，你先带陈玄去城外阵地，想办法让他醒来，救城！我去找师妹。记住，千万不能恋战，先出去！”
宁为玉还没反应个过来，齐秉昭已经转身往素枝理的方向狂奔而去，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宁为玉心里有十万个疑惑，但眼下明显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齐秉昭离开的瞬间，魇气形成的怪物，扭着身子朝他们袭来。
这都什么鬼东西！
宁为玉本想斩杀他们，但一想到齐秉昭的嘱咐，不得不压下心里的诸多疑问，扛着陈玄往城外跑去。
她的速度极快，又不受魇气的影响，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在魇气中疾驰，很快魇气都被她快速甩在身后。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宁为玉带着陈玄冲出重重魇气，到了清州城外。
看清城外的景象后，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叫她将陈玄送出来了。
清州城内没什么人，百姓们都聚集在城外，无一不衣衫褴褛，周身浴血，手里唯一能与黑气大军抗衡的武器，只有田间劳作的农具。
魇气形成的大军撵了过来。
宁为玉着急，给了陈玄一拳，“喂，小师弟，你清醒清醒，人家都在战斗，你怎么好意思睡觉的”
陈玄受疼，眉头紧皱，悠悠转醒，嘴里无意识念叨着：“爷爷。”
宁为玉晃着陈玄，大吼道：“喂，你看清了，我是你师姐！别乱了辈分！我可不想有个孙子。”
聒噪。
陈玄睁开眼睛，宁为玉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她一如既往的张扬的脸上，满是焦急。
他不动声色扫了一圈，瞬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他在做梦。
怎么做个梦都不得清闲，还会梦见宁为玉。
宁为玉道：“现在大军压来，大师兄和小师妹还被困在城中的黑气里，只有咱俩在外面了！现在怎么办？！”
陈玄皱眉起身。
二十年前，夏周国天子驾崩，宦官当权，大臣诸侯各自为政，战乱不断。清州太守陈寿为一城百姓，向叛臣投降，叛臣进城后，杀了陈家全家，一城百姓还将陈家认为是叛国之臣。
当时他才不过十岁。
叛军进城之前，他贪玩外出放风筝偶遇阚千一和宁为玉，玩耍逃过一劫。
未曾想再回去，陈家覆灭，他连自己祖父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若是他爷爷能让这些百姓去死，他们陈家是不是就不会灭亡，若是他能一直留在家中，是不是还是能……
一团团黑气渐渐浮现在他身上。
“啪”的一声，宁为玉向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陈玄心头的思绪一瞬间消散，怒急：“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为玉堵了回去，她横眉怒喝道：“你什么你，你磨磨唧唧在想什么呢？大师兄让你出来，是让你在这儿发呆的？这些百姓都快死光了，还不快想办法救人！”
陈玄抿嘴。
是了。
他爷爷从来不会叫他放弃百姓，而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这般……懦弱！
是他被内心的痛苦记忆蒙蔽了双眼了。
陈玄眼睛瞬间清明坚定，身上的黑气骤然消散，百姓身上的白气瞬间凝聚。
他皱眉飞至空中，往地上看去。
他们所在的白棋因只占据一个小角落。
呵。
这梦倒也有意思。
陈玄一身黑色法衣道袍在空中猎猎作响，他冷目挥手，震声道：“开阵！”
未被污染的白气所化成的百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化为一个个严明军队，随着陈玄的指挥与魇气黑军在大地上厮杀起来。
城外白子的反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