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找到了蝙蝠侠内心的弱点，并不吝于用最扎心的话击溃他的防线。

蝙蝠侠痛苦的表情让他感到有趣，但要说是否有成就感？不不不，这可不是他的目的，这只是他操控蝙蝠侠的手段之一。

小丑所做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引出蝙蝠侠黑暗的那一面。

世人都认为蝙蝠侠是哥谭的黑暗骑士，他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座城市，不让她堕落、腐朽，他拉着她往上，一直往上，于是人们惊讶地发现哥谭真的变好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哥谭的一道底线。

因为他的不杀原则。

不了解他的人认为他的做法很愚蠢，但土生土长的哥谭市民却能理解他，尽管大多时候他们都在咒骂蝙蝠侠碍事。

他不会杀人，他不会越过法律。

这是一种何等傲慢的信念。

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他竟认为哥谭还有救，总有一天会变好。

人们嘲笑他，却没意识到自己望向夜空的目光变得频繁。

蝙蝠们在夜空飞过的身影震慑着阴影处滋生的犯罪和暴力。以往择人而噬的黑暗，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着、也接受了黑暗骑士的存在，并且对蝙蝠侠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即使哥谭所有人都堕落了，蝙蝠侠也会是最后堕落的那一个。

但是小丑看穿了蝙蝠侠面具下的底色。他发出大笑，为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多么有趣啊，一只披着蝙蝠披风的怪物，每到夜晚就用他的拳头殴打罪犯，让他们臣服于他带来的恐惧之下。一个暴君，用暴力和恐惧来统治这座城市！他征服黑暗，但他内心的黑暗足以毁灭一切，他守护光明，但殊不知他的守护摇摇欲坠。

只需要轻轻一戳，美好的幻象就会啵地一声破掉。

到时候，疯狂就会席卷而来，把这儿搅得一团乱！哥谭不会再被人束缚，它本就该自由而无序！疯狂，混乱，黑暗，这才是哥谭的底色，该死的蝙蝠侠却挡在了她面前……小丑表情扭曲了下。

但最终，小丑还是要成功了……

“你终于不再压抑你自己了，是吗？蝙蝠？”

小丑得意地笑说。

释放自己吧！开怀大笑吧！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肃呢？小蝙蝠？

“不，你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血腥味充斥着口腔，蝙蝠侠松开紧咬着腮帮的牙齿，一脸冷戾。随着这句话，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锁链从他身上断开了。

他掐住了小丑的脖子。

肺部的气体不断被夺去，小丑涨红了脸，却笑得更加兴奋，怪异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

蝙蝠侠收紧手指。

就在小丑脖子即将被扼断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物体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放手，蝙蝠侠。”

“否则我的子弹会打穿你的脑袋。”

尽管蝙蝠侠自信他能躲开子弹，戈登也知道蝙蝠侠能躲开子弹，但两人有无言的默契。

这不是能不能躲开的问题，而是戈登会不会再信任蝙蝠侠的问题。

“戈登，你知道他做了什么！难道你要阻止我吗？”

他的声音含着暴烈的怒火。

戈登不甘示弱地喊：“我知道你多么痛苦！”

“我也曾有过这种时候。得知芭芭拉再也不能站起来时，我恨不得对小丑清空我的弹匣……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是该他妈死的警局局长！我不能……不能这么做，哥谭是个烂摊子，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戈登的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连我都越界了，偌大一个警察局还能指望谁呢……”

蝙蝠侠沉默着。

“而你是蝙蝠侠。”

And you are Batman.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他缓缓松开了手。

小丑哈哈大笑起来。

蝙蝠侠突然一把抓住小丑的头发。

戈登吓一跳：“蝙蝠侠！”

蝙蝠侠没有停下动作，他把小丑脑袋狠狠往地上一磕。人的头骨和坚硬的水泥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听得人牙根发疼，小丑吭都不吭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戈登缓了缓快跳出胸膛的心脏，刚刚他差点以为蝙蝠侠真的要把小丑弄死，但好在，蝙蝠侠最终没有这么做，一旦他这么做了，他再也回不了头。戈登放松绷紧的手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我理解你，伙计。”

“但唯独我们，不能越过那条线。”

触碰到的肌肉坚硬如磐石，和蝙蝠侠给人的感觉一样，他沉默得像哥谭深夜下顽固而坚硬的滴水兽。

蝙蝠侠盯着虚空的墙壁，低声开口：

“他把杰森关在这里，让反派们一起虐待了他半年。当我巡逻阿卡姆时，我的孩子就在我脚下不到六尺的距离，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求救……”

“然后我把罪犯们送进阿卡姆，落在杰森身上的拳头就又多了一个，就像迪克说的，他们把怒火发泄到了杰森身上，因为是我把他们抓了进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戈登，我真想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戈登心里咯噔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扳机，他审视地看着蝙蝠侠：“你会这么做吗？”

跨过法律的底线，动用私刑进行复仇？

蝙蝠侠凝视着戈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杀了我，在我滑向更深的深渊之前。”

他转身，披风划过锋利的弧线。

戈登无言片刻，他跟了上去，和蝙蝠侠进到那间地下室。

这里完全没有光线，非常阴冷，难以想象阿卡姆还有这么隐蔽的地方。

戈登打开手电筒，照亮四周。

地面上的蟑螂虫子受惊地疯狂乱窜，激起一阵灰尘，戈登捂了捂鼻子，险些打出一个喷嚏。

地下室很空旷，因此显得翻倒在一旁的铁椅无比刺眼。上面遗留的绳索还有干涸的棕褐色血泊无一不表明这里发生过什么。

戈登草草看过一眼，便不忍地移开视线。

蝙蝠侠抬头注视着什么，戈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平整的天花板，和中间脱落的一块墙皮。

“你发现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这是曾经挂着绳索，”蝙蝠侠蹲下身，手指揩了揩地上的灰尘，“现在，它不见了。”

灰尘印出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有女人的，那应该是报道记者维姬；有成年男人的，属于小丑；还有更小一些的，只有囫囵半个脚印，因为脚印的主人被吊在半空，只有脚尖沾地。

戈登毕竟是个警察，他也发现了不对：“缺了点什么……其他人的都有来有回，但是杰森的只有原地留存的脚印……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有人救了他？但没有留下痕迹，是个潜行的高手？”

蝙蝠侠沉思：“我更倾向于……他原地消失了。”

连带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绳索一起。

魔法？还是瞬移能力？杰森在绝境中突然觉醒了超能力？可能吗？

蝙蝠侠起身，往地面上走去。

他去了关押反派们的牢房。

“臭蝙蝠，你把小布丁怎么了！”

小丑女趴在栏杆上，面目狰狞。

她的眼睛一只青一只肿，那是之前蝙蝠侠留下的，他给所有阿卡姆反派们都揍了一顿，而现在他又来了。

他打了小丑女一顿，威胁：“把关于杰森的一切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继续去折磨小丑。”

小丑女尖叫：“卑鄙无耻！你这个阴险的家伙！”

白色护目镜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散发出森森的压迫感。

小丑女露出恶意的笑：“好，我告诉你。但你不许再拿布丁威胁我！”

“说。”

“呵呵，那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布丁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走了，虽然我很不爽但我也得承认他很不错。他被你教得很好呀蝙蝠，会一边哭着喊‘No, please’一边求Daddy救他……Fuck！”

她脸上被打了一拳。

“说重点，你们对他做过什么？”

小丑女眼珠咕噜转了一圈。

“你真的想听吗？蝙蝠？那可是不怎么友好的经历。好吧，好吧，我说，满足你的受虐癖。”

“就像你做的那样，布丁也想要一个小丑的跟班，这很有趣不是吗？小丑罗宾，非常棒是不是？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她呼哧呼哧笑起来。

“哦，偶尔我们也会过来给他上上课，让他知道怎样才算一个好孩子……好罗宾。那些臭男人都太粗暴了，只会野蛮地耍拳头，像没开化的野兽……啊嗯，我一般会对他温柔点，我喜欢他，他也喜欢听我说话……”

“不，这才不是洗脑。我在引导他，他的精神世界一团乱，我能让他更清醒……”

“我们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派对，可惜没用上~”

蝙蝠侠低声问：“他逃走了，是吗？”

小丑女狡猾地回答：“显而易见，他回到了你身边~那天的大新闻可真是个惊喜~”

蝙蝠侠想起发现杰森时他身上的伤痕，被撬棍击打所致，血液痕迹很新鲜，推测受伤时间不超过24小时。遇到杰森之前他刚把逃狱好几天的小丑和反派们抓回阿卡姆，理论上他们没有作案时间……

蝙蝠侠了解反派，他知道小丑女一定隐瞒了什么。

“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她笑嘻嘻地说。

“他在哪？”蝙蝠侠拎起她的领子，瞪视。

“不知道哦~他确实逃走了呢，就连我们都没发现。”

“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家里的那个呢？你就不好奇他从哪来吗？”

说来可笑，一眼就认出jason不是杰森的，反而是小丑他们。毕竟六个月日夜相对，杰森身上每一处伤痕、衣服身上每一处破洞，他们都再熟悉不过。因此虽然只是粗略瞥了一眼报道上的照片，但他们很容易就认出了两人的不同。有趣的是，那个jason身上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很明显是小丑的手笔，而他自杀的举动也因此显得意味深长。

确定再也问不出什么，蝙蝠侠离开了牢房。

他点开手腕上的通讯器，神谕的影像浮现在半空中。

“B，当天相关的监控视频大多都不明原因地损坏，我搜索到了一个距离很远的录像，并尝试修复了它。虽然非常模糊，但能认出是jason的身形。”

“只是有点奇怪……”

“他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发来的录像中，一片雪花闪过，之后是熟悉的哥谭街道，静默几秒后，一个穿着红绿制服的人形突兀出现，他摇晃了几下身体，很快就站稳了，似乎在转头观察四周。

接着画面滋滋几声，陷入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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