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会认为我很愚蠢，”艾莉的双肩耷拉下来，“到了这种地方，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阿列克塞说，“我认为你很勇敢。”

“是吗，”艾莉微微一笑，“我很高兴你这么认为。阿列克塞，事实上，我真的在敦促自己变得勇敢一些。不然今天我不会去看那场角斗……那也许我就会错过这个地方了。”她仰起头，着迷地望着书山卷海：“我想了解苏蓬王国，不，不止苏蓬王国，我想了解一切，那些我已经明确的疑问，还有那些我还没能力发现的疑问……我想找到所有答案。也许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我想，至少我可以把苏蓬王国的信息素研究搞清楚。413个alpha！阿列克塞，413个alpha！”

艾莉激动起来：“那是苏蓬王国所有的战力！413个alpha，让神王奥尼损失了五千多名战士！这难道不神奇吗？这全归功于苏蓬王国的信息素研究！他们让alpha们爆发出了十倍的战斗力！虽然他们输掉了战争……你知道吗，阿列克塞，最后苏蓬王国还有323个omega在守城。噢……我知道那些修女们告诉我们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她们说苏蓬王国的omega在城内集|体|自|杀了，是不是？但她们从来没告诉过我们，那些omega，那323个omega死前杀死了神王奥尼一千多名战士！神王奥尼差点儿就因此宣布战败了！过了很久，他才发现，曾经攻不下的城堡里面毫无动静……里面的人全死了。没有人知道死因。他们的尸体已经被秃鹫还有各种动物啃食得不成样子……”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艾莉爱抚着贝托尼医师交给她的羊皮卷，“就算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能搞清楚这一点，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你能明白吗，阿列克塞？”

“大概。”

“看见你，我感觉好多了。”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感觉不再孤单了，阿列克塞。在圣朵拉学院里产生过的恐惧感，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消失了……”艾莉笑嘻嘻地说，“虽然那时候你正在这里受苦受难。”

“……”

“真神奇，”艾莉歪了歪脑袋，“我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产生这样好的心情。我曾经畏惧这个地方，‘理想者之乡’，听到这个名字就止不住害怕。可是当我真的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居然这么开心……”

“有件事让我很惊讶，”艾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让我很高兴。是关于贝尔的。他现在在北方，圣皮斯山。我真不敢相信，阿列克塞，听说一开始没人知道他是威尔德曼伯爵的儿子，只知道一个alpha要加入军队……然后他一步一步，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了‘贝尔将军’……他在王宫参加就职仪式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他是威尔德曼家族的人。这让我很高兴，阿列克塞，我曾以为他是个纨绔。现在我为喜欢过这样一个人感到骄傲……当然，我不是说我现在还在喜欢他……离开凯萨斯之前奥利弗曾说会等我五年，不过现在看来，他永远也等不到我啦……”

艾莉的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她还说了许多事。奥尼王国的国王沃尔温陛下打破了“月度情人”的传统。沃尔温没有王后，但他有数不清的情人，还有十七个孩子。每个情人都会在与沃尔温交往一个月左右时惨遭死|刑，他们的死为家族带去荣耀。怀孕的情人会被恩准缓刑，孩子生下之后立刻执刑。一些人在生产中死去，第二天躯体也会出现在行刑场完成仪式，因为沃尔温非常看重这个传统。一个月，死|刑，整个凯萨斯为之哀悼，步骤一个都不能少。如此看重传统的沃尔温，如今为一个欧米曼打破了传统。沃尔温声称这是因为他看重维安·托雷的军事才华，并在半年后真的将自己的情人送到前线德林，在圣皮斯山下与贝尔将军一同抗击爱林迪的入侵。诚然托雷将军到达前线后至今未尝一败，但真正在战场上驰骋的是谁有目共睹，于是托雷将军很快就多了一个别名——洗鸟将军。传闻他每天夜里都给贝尔洗鸟。

原本住在王宫的爱林迪王国小王子威克·博亨，于前年深夜抛弃他绝代无双的马德洛妻子意欲逃回祖国，他逃到圣皮斯山下时，被镇守边线的将军击毙。爱林迪王国以此为由，向奥尼王国发动全面战争。北方圣皮斯山和南方马德洛被视为前线。奥尼王国的东边也不安生，独眼龙海盗团不满被封为侯爵的同行，纠集了几千人进攻沿海，逼沃尔温给他们一个爵位。这次沃尔温却没那么轻易答应。东、南、北全被战事包围，失去的柯克地区还没收复，奥尼王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抱歉，阿列克塞，也许我又说得太多了，你知道，我不太能控制自己，”艾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艾娜总是嫌弃我这一点，她说这会让我看上去像在卖弄自己……”

“我很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阿列克塞说。尽管这些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如今也离他那么遥远。

“现在整个王国的alpha都在报名加入军队，”艾莉嫌恶道，“而这里的alpha却在为争夺一个omega角斗……他们简直跟圣朵拉学院里的omega们没有区别。除了块头大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要论身高，在这里，你都能当奥斯。”

艾莉终于要开始阅读。还是跟以前一样，艾莉让阿列克塞自由阅读，将不认识的字句抄在羊皮纸上，等积累到三寸长的时候再找她。

艾莉交代完一切后，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卷，很快被里面的内容吸引，偶尔在空白的羊皮纸上写下一些笔记。

两人伏在书桌上，各自专注着。

阿列克塞在展开的羊皮卷上几乎找不到一个能看懂的单词，于是很快就困了。他就地睡下。地下室有些冷，盖毯的大小刚好可以将人裹住，当睡袋用。

第二天早上醒来，阿列克塞看到艾莉还坐在书桌边，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羊皮卷，头发乱七八糟，神情兴奋，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贝托尼医师来叫他们时，艾莉还舍不得从羊皮卷上移开目光。

“你一个晚上都没睡吗？”贝托尼医师关切道。

“噢也许吧……”艾莉恍惚地说。跟在贝托尼医师身后往门口走去。

“有什么让你感到困惑的地方吗？”

“噢，有！”艾莉突然瞪起眼睛，样子很可怕，“贝托尼医师，苏蓬王国的羊皮卷上写道‘信息素通常被分为omega信息素和alpha信息素两个种类，其分子大小不同’。‘分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羊皮卷上画着示意图，细胞壁、细胞核、细胞质……那些图很清晰，可我还是不太理解……”

“你会产生这样的困惑很正常。如果只是阅读，你也许想象不出分子是怎样存在的。但如果借助一些精密的仪器、亲眼看到它们，你就能立刻明白。很幸运，我们拥有这些仪器，今晚我可以带你亲眼看看它们。事实上你让我感到惊讶，艾莉，我以为你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陌生单词，你看得懂苏蓬语？”

“我在圣朵拉的藏书室里看过一些苏蓬残卷，”艾莉的眼皮又耷拉下来，“这没什么，苏蓬语跟安达勒斯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联系一下前后就能猜出一个生词大概的含义……有时候会猜错，但在也许就在下一卷羊皮卷上，我就能发现自己的错误……”

“这么说，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你自己学会了苏蓬语？”贝托尼医师扬起眉毛。

“不能这么说，我得到了羊皮卷的帮助……”

“这很了不起，艾莉。”

“是吗……”艾莉没精打采地说。

“非常了不起，艾莉，”贝托尼医师说着，转向阿列克塞，“阿列克塞呢，你有什么疑问吗？”

“有，”阿列克塞说，“贝托尼医师，请问我能成为奥斯吗？”

艾莉重新瞪大眼睛。

贝托尼医生停下了脚步，铅灰色的眼睛注视着阿列克塞，带着惊异的目光。

“能，”他说，“当然可以。”

“我应该怎么做呢？”阿列克塞问。

“向奥斯们下战书，在角斗场上战胜他们。”贝托尼医师继续向前走，“我必须说，跟王国里的alpha们比起来，理想者之乡的alpha们并不是那么好斗，他们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一些精神。在以前，奥斯的位置是通过角斗取得的，但现在你所见到的四个奥斯都是alpha们投票选出的。很显然，alpha们不会投票给你，阿列克塞。如果你想成为奥斯，只能向他们挑战。”

“可是阿列克塞是个omega……”艾莉迟疑道。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明文规定omega不能参加角斗。”贝托尼医师温和地说。

“可是……”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艾莉，你确定你今天还能劳动吗？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噢……我可以。”

阿列克塞和艾莉来到采石场。

如阿列克塞所料，瘦猴宾治昨晚没能享用到自己的战利品，为此很不高兴。他和一帮alpha挤在艾莉和阿列克塞身边，嘴里不断蹦出下流的话。艾莉很想当做没听见，但她眉头紧蹙。

艾莉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她挥动尖锄，不小心扎中了一个alpha的脚。凄厉的惨叫响彻采石场，四五个督工围过来抓住了艾莉，将她送进十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