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海盗团并没有如劳德和威纽克所预料的那样，将新年宴会上的那次进攻视为最后的挣扎。莫夫斯卡斯的守军们带回消息，马克重新从海上攻过来了。莫夫斯卡斯很快再次沦陷。劳德大骂守军是废物，为此跟安达勒斯战士们产生了龃龉。

安达勒斯战士带着讥讽的表情说道；“如果我们有狂乱炸弹，我们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马克赶出莫夫斯卡斯。”

说话的安达勒斯战士很快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劳德与乌贼海盗团四十多名海盗戴好普兰，携狂乱炸弹翻过图利山。四天后，第二次夺回莫夫斯卡斯。这回他们几乎剿灭了独眼龙海盗团所有的人，马克跳海而逃。

回到康特克城堡，劳德的第一件事仍是开宴会。

艾莉听说这次战斗的详情后又开始失眠。

独眼龙海盗团发现了狂乱炸弹的秘密，但他们没有制作炸弹的技术。他们在第一次进攻时缴获了安达勒斯守卫战士们脖子上的普兰。对战劳德时，站在阵前的不是战士，而是他们从沿海抓获的居民。全是omega，站成一排，被迫释放信息素。战后无一活口。劳德出战时带了四颗狂乱炸弹，回来时还是四颗。

艾莉既对沿海死去的omega们充满愧疚，又焦虑狂乱炸弹即将失效。她开始重新研究苏蓬王国的信息素催发剂，思考如何提升alpha的战斗力。

由于独眼龙海盗团的溃败，卡莱曼得以进入一段漫长的休生养息时间。

阿列克塞重新开始做自重训练，他已充分明白体能的重要性。劳德看到阿列克塞渐渐臌胀起来的手臂后，答应教阿列克塞几手。艾莉很不赞同这个想法，每次劳德在庭院教阿列克塞怎么跟人搏斗时，她都会和洁雅在旁边盯着。

春末，国王陛下派人送来五万奥利司与两千多个新招募的士兵。

国王的信使来的时候，康特克城堡里的人们正在餐厅吃饭。信使刚走进餐厅，深蓝色的尼塞拉上就接到了一片烤肉。再看看一片狼藉的餐厅，信使大人深吸了一口气。

“外面没有beta，”信使大人说，“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等你好久了，”劳德说着，走过去揽住信使大人的肩膀，“我快穷得吃不起饭了！”

信使大人瞪眼看着尼塞拉和皮肤上多出的五条油腻腻的手指印。脸都绿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刚要张口，又被劳德递过来的鸡腿堵住了嘴。

听信使大人汇报完工作后，劳德问道：“人都在哪儿？”

“在城堡前列队。”信使大人说。

“好吧，”劳德在身上蹭了蹭手，站起来，“我要出去看看，国王陛下又给我送了一堆什么垃圾。”

信使大人气得满脸通红。

“威纽克，一起吗？”劳德问。

威纽克坐在伊尼身边，正在跟伊尼学用刀叉：“我吃完再去。”

劳德走后，艾莉向信使大人打探王国的消息。

八天之后，劳德才再次出现在康特克城堡。

劳德将一小箱奥利司搬进阿列克塞他们的房间：“给你们的工钱。”

晚上，劳德在餐厅里抱怨沃尔温陛下给的钱太少了。

“根本不够用，”他说，“这才几天，箱子就空了一个。”

“什么？！”艾莉惊道，“一整箱？！那里面足有六七千个奥利司！你把钱花哪儿去了？”

“花在了我的子民身上，”劳德冲艾莉眨眨眼，“现在他们更加尊敬我了。”

“说清楚！”

“酒馆。”劳德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我想你需要一个人帮你管理财物。”艾莉冷冷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就想找这么一个人！”劳德夸张地喊起来，惊喜地看着艾莉。

对面的威纽克先哼笑一声，其他alpha们跟着哼哼哼哼笑起来。没一会儿，哼笑变成了大笑。

饭后，在阿列克塞他们的房间里。

伊尼坐在艾莉的床上说：“你不该对一个alpha那么凶，这很危险。”

“噢……”艾莉想起来也有些后怕，“我没想到他那么听我的话。”

“他现在对你有兴趣，当然肯听你的话。”伊尼说。

艾莉沉思道：“也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利、利用？”伊尼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你怎么能……”

“韦鲁特伯爵以前是怎么管理卡莱曼的呢？”艾莉问。

“这些是alpha的事……”

“我想他应该有个秘书，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你说的是考夫曼先生……”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也许在自己家里……”

“你能帮我们找到考夫曼先生吗，伊尼？这很重要。”

“也许吧，”伊尼说，“可是这是alpha们的事，你只是个omega，艾莉……omega永远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噢，我们还需要算清楚军队需要的费用，”艾莉说，“我今天才知道劳德手底下有三万多个战士，这太不可思议了，是不是？他去莫夫斯卡斯的时候只带了四十多个人……”

“莫夫斯卡斯只是一个小渔村，独眼龙海盗团也才一百多个人……”

“原来是这样，”艾莉对伊尼笑了笑，“你能帮我算数吗，伊尼？我对算数不太在行……尤其是这种庞大的数额。”

“抱歉，不行。我不会。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alpha们的事……”

“我可以。”阿列克塞说。

“真的吗阿列克塞？你会算数？”艾莉惊道。

阿列克塞点了点头。

“……他不是叫亚历山大吗？”伊尼道。

“噢！”艾莉拍了一下脑袋，“我们还没告诉劳德，亚历山大只是个假名。不过我不确定劳德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伊尼，能请你帮忙保密吗？”

“我想没问题……”

阿列克塞将一张羊皮纸铺在地上，拿着羽毛笔准备算数。

“一个士兵每天至少能得到100阿司，”艾莉说，“你算算一年要花多少个奥利司。”

“我需要知道货币之间是怎么换算的，”阿列克塞说，“现在我只知道有铜币阿司，银币泰司和迪纳司，金币奥利司。多少个阿司合一个泰司或者迪纳司呢？”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伊尼道，“你真的会算数吗？”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艾莉说，“400个阿司合1个泰司。”

“多少个泰司合1个奥利司呢？”阿列克塞问。

“我不知道，阿列克塞。我只知道100个泰司合一个迪纳司……”

“迪纳司和泰司都是银币对吗？”阿列克塞困惑道。

“是的，但普通人一般只用泰司和阿司，用不上迪纳司……”

伊尼道：“你得告诉他迪纳司是贵族才能使用的银币，迪纳司和泰司有相同的分量，但是价值不同。”

“我大概了解了，”阿列克塞说，“多少个迪纳司合1个奥利司呢？”

“25个。”伊尼说。

阿列克塞在纸上列出算式，一会儿后问道：“一年多少天？”

“今年三百九十天。”艾莉说。

“三百九十？”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伊尼高声说，“奥尼在上，你的父母什么都没有教给你吗？‘每个第四年将迎来一次十三月’。”

“这是星象师们推算出来的结果，”艾莉说，“具体是什么原因没人能了解。星象师们普遍认为，如果一个月只有三十天，那么每四年都需要一次十三月，这样才能‘正位’。”

“每个月都是三十天？”阿列克塞问。他才发现来到这里以后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过日期。事实上在意的日期的人也很少，人们一般通过城市中心的告示板知道接下来该过的是什么节日。

“是这样的。”

“我大概明白了。”

阿列克塞在纸上列出算式。

一会儿后，阿列克塞得出结论：

“1170个奥利司，”阿列克塞说，“没有十三月的年份，一年需要1080个奥利司。”

艾莉愣道：“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一年只需要一千多个奥利司吗……”

阿列克塞默默看着那一串短短的数字。

“也许你认为很少，”伊尼说，“但这对那些农户来说已经很多了。当一年兵能赚到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几天后，他们找到了考夫曼先生。

在康特克城堡的书房中，考夫曼先生从抽屉里找出了庄园土地清册、货币租税清册和劳役惯例簿。康特克城堡经过海盗、士兵们的轮番洗劫，书房里的羊皮卷却一卷都没少。

“这几年死了许多人，”考夫曼先生说，“如果要重塑领主的权威，我建议先从遗产税收起。之后可以慢慢加入礼拜酒宴和清酒税。近几年收成不好，最好先免了磨坊的租金，这样人们才有余钱交税。卡莱曼的事务繁多，光靠我一个人远远不够。我们本该立即召集原来在康特克任职的大臣们，但他们在那个……那个夜晚，大多被——大多死了，活下来的也立刻逃出了卡莱曼。”

考夫曼先生对面站着的六个人，劳德、威纽克、伊尼、阿列克塞、艾莉和洁雅，除了伊尼稍微好些，其他人全是破衣烂衫，灰头土脸。

“如果父亲还在，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催缴税收，”伊尼阴沉地说，“人们尊敬他，全都自愿奉上礼物……”

伊尼瞪着劳德火红的头顶，忽然想起自己还和威纽克牵着手，猛地将威纽克的手甩开：“别碰我！”

伊尼不时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每当这时，他对威纽克的态度就会特别恶劣。其他时候则温温吞吞，低头沉默。

伊尼经常劝艾莉对劳德不要太凶，艾莉一般不放在心上，但如果赶上她正在尝试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她就会反劝伊尼：“也许你该对威纽克好一点儿。”

“那不一样。”伊尼总这么说。

“是吗……”艾莉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只是个海盗，下等人，”伊尼愤怒而低声地说，“我是……我是伯爵的儿子。”他紧紧捏着拳头，之后有很长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某种幻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