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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栾香旧局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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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一片鼎沸的人声,喜悦非常,人们欢呼着摇着双手,甚至高跳起来,似乎在为什么而庆祝。

“闻霄!闻霄!”

闻霄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祝煜炯炯有神的眉眼。

祝煜焦急道:“你心真大啊,睡得这么死。”

闻霄顿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站起来。

她记得,涂清端将她和祝煜迷晕了,还割破了她的手指,与祝煜交握在一起。现在她醒了,却并不在闻氏大宅的院子里,而是在玉津城的主街上。

人群中欢呼声如浪涌,一阵高过一阵,似乎在朝什么方向招手。

闻霄刚想抬手,发现祝煜死死握着自己。

“你为什么一直抓着我?”

祝煜甩了甩胳膊,闻霄被带着摇晃起来,“你看清楚,不是我不松手,是咱们手被绑在一起了。”

两个人手腕上,挂着一条鲜红的绸布,闻霄总觉得这绸布在哪见过,却又根本想不起来。

她没好气道:“你不会用刀劈开吗?”

“我试过了,劈不开,好像我刀没刃了。而且也找不到绳结,这似乎是结不开的。”

话音放落,一声爆鸣响起,漫天飞着绯红的花瓣,人们淋着这场花雨,高举双手庆祝着。

闻霄顿时慌乱了,“这是花车授官,是谁在授官?”

不等祝煜回答,她就跑向人群,“打扰一下,现在是谁在授官?”

那人不仅没答复,甚至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

就像在寒山上那般,没有人能看见她。

闻霄难以置信地望向祝煜,祝煜耸耸肩,“可能我们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在寒山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闻霄努力平复呼吸,却被空气中刺鼻的花香呛到。

她问祝煜,“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用红布蒙着眼,衣服雪白雪白的。”

在寒天枯的幻境,还有无数次的睡梦里,祝煜都会梦到这样的人,他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心里已经紧张起来,“他是什么人?”

闻霄道:“我上次来到这样的幻境,也见到了他。”

祝煜摊手,“并未见过。”

“算了,这也是需要气运的。”闻霄拍掉肩头的花瓣,“这样的幻境会重演过去的事情,我之前是见到东君临世的场景,看这里的楼房和现在几乎一样,应当是东君临世许久后的玉津城。”

祝煜闷声答应着。

闻霄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古怪看了他一眼,“现在是谁在授官?”

玉津若是人位列六堂二史,是要行花车授官之礼的。兰和豫、宋袖还有辛昇他们都经历过这样隆中的典仪,闻霄自己的因为身世龃龉也还欠着。

花车授官,一朝臣子就那么七人,是鼎盛的荣耀。

祝煜爱答不理地道:“我哪知道。”

闻霄便扯着祝煜往人群里去,两个人像是孤魂野鬼,也不会拥挤,直接任这些人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

闻霄垫脚朝前看,两边的百姓夹道欢迎,不断朝主路上抛绯红的花瓣。

一时绯红小花如雨落下,满目英华中,一架鹿车缓缓行来。

八只雄鹿昂首超前,拉着一架金黄的车架。任周围的百姓怎么欢呼,车架里的人就是不愿露脸。

祝煜不屑道:“你们玉津人就爱搞这些虚的。”

闻霄却道:“不好吗?人生难得如此风光,且行且珍惜啊。”

“这叫虚荣。”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缺这些。”

在祝煜眼里,闻霄就是这么坦率的人。她对高位的向往,从来不加掩饰,野心全展露在那双眼睛里。

她是要往上爬的人,无论在怎样落魄的境遇下,她都会拼劲一切往上爬。

鹿车经过闻霄身边,那紧闭的车帘终于舍得先开。

帘后露出的人脸温润秀气,神色尚有些腼腆,正歪着头朝外开。

闻霄腿一软,朝后歪去,祝煜忙扶住她。

那车里端坐着的,正是她那逝去已久的父亲。

授官之人是闻缜!他们竟然回到了闻缜初登铸铜司御事的时候!

闻缜,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是统领全司,这个时候应当是他人生最荣耀的时刻。

眼前年轻的父亲从车中伸出头,有些羞涩地朝两边百姓挥手,殊不知自己的未来残酷的命数。

那些百姓似乎想沾沾他的喜气,朝他伸出手,他也没有丝毫架子,一个一个握过每一个人的手。

而闻霄伸出的手,只能从他手心穿过,像是划过一团空气。

祝煜托着闻霄,看到眼前一幕,良久对着远去的鹿车叹了口气,“节哀。”

闻霄抹了把泪,“我明白。”

她追着鹿车而去,看闻缜春风得意,心里百味杂陈。

就好像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直到一旁的酒楼传出一阵惊呼,众人接循声而去,湛蓝天幕之下,漫天飞花之中,一个体态绰约宛若仙子的女人,在酒楼高台上翩然起舞。

她妆容艳丽,用一片艳红的薄纱遮面,发髻精巧,衣裙奔放大胆,露出片纤细的腰腹肌肤。

那女子怀抱琵琶,两足□□,轻踏了几下,两边丝竹管弦一同奏乐,她随着音乐起舞,轻轻抬手,衣带缠在如玉双臂上,灵蛇般在半空中飞舞。

闻缜望着她的身影,已然沉醉在女子妩媚的舞姿之中。

舞者如风,观者如云。

闻霄捂住双唇,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祝煜轻声道:“闻缜和涂清端,就是这么相识的吧?真没想到在你家里见到的是那个名冠七国的涂清端。”

“我父亲提过,戊日授官,但见我母亲,刻骨铭心,难以忘怀。母亲就算生育了我们三个,依旧会四处巡演,她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模样,都是我的责任。”

“你也不必全揽到自己身上。”

闻霄兜起手,因为和祝煜捆在一起,只能别扭的歪着身体讲话,“既然我选择入仕,理应去庇护闻氏。如今闻氏落魄,也理应由我扭转。”

她的目光坚韧如宝剑,无论什么磨难就不会摧折。

祝煜便挥挥他们绑在一起的手,“那敢情好啊,你认识了我,以后还怕不能在七国横着走?别说捞你做大官,把君侯踢下去换你来做,也是小意思。”

“那倒也不必……”

“别跟我客气嘛。”

祝煜嬉皮笑脸说着,两个人脚步悠闲,随着鹿车走到大风宫前。

本想随闻缜一同入宫,看看那时的君侯是何模样,偏偏不知何处起了一阵妖风,刮得两个人睁不开眼。

街道上的彩带被吹散,树叶沙沙作响,黄沙迷眼,祝煜抖了抖袖子一把将闻霄揽到怀里,“小心眼睛。”

风停树止,四周寂静一片。

闻霄轻轻睁开眼,这才觉得祝煜和她亲近的过分,连忙后撤一小步。

祝煜四处张望一圈,道:“不对啊,我们怎么换地方了?”

二人方才分明在热闹喜庆的街道上,现在却站在一旁荒野之中。

绿草茫茫,一望无际。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步履踉跄,似乎是受了极大的磨难。

闻霄眯缝着眼望去,那人仍是闻缜,只是他在也没有加官进爵时的丰神俊朗,反而心事重重。

草高到腰,闻缜只能一边拨草一边走,叶芽划破了他的手掌,他却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闻霄和祝煜对视一眼,默默跟在他身后。

闻缜一路走,累得步履蹒跚也不歇息,竟是从这里大草地一路走去了玉津城。

街上人潮如织,他穿过人流,走进了铸铜司的大门,来到了一间小屋里。

闻霄小声道:“这是我父亲的小书房,他经常在里面敲敲打打。”

祝煜点点头,摩挲着下巴,颇有兴致地看着闻缜。

只见闻缜摇晃着打开了柜子,里面竟然摆着一尊铜像。

栩栩如生,面容娇美。

他竟用铜铸了尊涂清端的塑像。

塑像和涂清端一样高,正是她戊日授官时翩翩起舞的姿态,连工整的发丝都经过了精雕细琢。

闻缜摆好塑像,从怀中摸出了块冰蓝色的石头,打开了屋门,“刘大哥!”

老刘从一堆埋头苦干的工人中抬起头来,见到闻缜唤他,丢下锥子跑了过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闻缜笑起来像是温暖的火炉,看得人心暖洋洋的,“这几日司里怎么样?”

“大家伙都挺好的,君侯还给放了个小假,我也挺好的,过几天孩子周岁,还想请您吃酒呢。”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去。”闻缜说着,将冰蓝色的石头递给了老刘,“这次我去监工,途径寒山,发现了个古怪地方。”

老刘一听慌了神,“呀,您怎么往那里去,太危险了啊!”

“不危险。我看到了个洞穴,四周都是冰蓝,上面的石头坚韧无比,我便捡了一块回来,你见多识广,看看这是什么?”

老刘接过,端详良久,噘着嘴道:“我没见过。但蓝盈盈的,应当是个宝贝。”

闻缜点点头,“嗯,或许吧。这些日子一定要告诉工人们,不要靠近焚场,听见没有?”

老刘点头,“是是是,我们都不过去。不过您在那忙什么啊,经常进去了几天都不见人。我那次经过扫了一眼,看到里面挖了个大洞。”

“刘大哥,这话千万不能往外说。”

“我不说我不说,只是大人,上头让挖地道吗?那您可得给自己留个出口,我听闻好多地道都是怕修建者泄密,给困死在里面了。”

闻缜愣了下,笑起来,“谢谢你啊,老刘。”

随后他又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对着那块蓝石头钻研起来。

闻霄和祝煜就站在他身后,一边拌嘴一边看他折腾,硬是看了三天。

在闻缜废寝忘食的努力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块石头终于被他敲成好几块,盘得椭圆。

祝煜道:“我知道他要干嘛了。”

闻霄研究着手腕上的红绸,“他要干嘛?”

“当做涂清端塑像上的宝石。”

祝煜的话音刚落,闻缜便站起身,走到铜像前,将宝石一颗一颗嵌上去。

闻缜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叫了几个小工,众人扛着铜像大摇大摆就出了铸铜司。

路人纷纷望向他们,闻缜却难掩自己脸上的喜悦,一会眺望远方,一会又整理衣裳。

他们停在一座别致的小院前,闻缜敲了敲门,开始忐忑地捏着手心。

过了好一会门才开一条缝,涂清端站在门扉之后,好奇地望向眼前人,尚未开口,闻缜便恭敬有礼地双手交握,拜了下去。

祝煜感慨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闻霄望着眼前一对佳偶,不愿移开眼,“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在铸铜司和铜铁作伴的人,还有这样精巧的心思。”

“你那是偏见。”

“小心,又刮沙子了。”祝煜再次抬袖,为闻霄遮挡。

两个人再睁开眼,又回到了闻氏大宅。

只是此大宅非彼大宅,周围的装潢陈设还很新,廊柱还挂着红色的绸缎,昭示着宅子主人新婚燕尔。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闻缜披着件中衣,一路急匆匆奔来。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甚至都没系好衣带。

穿过走廊推开了一扇房门,闻霄和祝煜紧跟其后,脑子还来不及消化眼前的场景,就被眼前的画面哧到。

鲜红的血顺着被褥流了下来,女子美丽的手腕上横着一道恐怖的伤口。涂清端面色惨白躺着床榻之上,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她似乎力竭,手指一松,匕首掉落在地上。

涂清端竟然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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