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全员归队，正式恢复运转。
虽然拍摄进展比较顺利，但是整个剧组始终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好像笼罩着一层风雨欲来的阴云。
自从收到韩芥川的千纸鹤后，江喃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周豫衡。
好在周豫衡似乎也有所察觉，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来找她，而是退回了朋友关系的安全地带。
好像那句“追求”，就这么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抛弃在了昨日，未曾回头看过。
C市拍摄的内容更多是男主查案的过程，场景切换频繁，常常遇到突发情况，需要临时调整剧本。
江喃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感觉自己欠了世界一张扉页。
一通闷头苦改，等到修改版的剧本确定下来，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倒也算得上充实。
忙碌的间隙里，江喃总会关注一下秦清苒是否有了动作，然而对方却一直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或许是剧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像韩芥川一样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又或许是不想影响到剧组和作品……
江喃有不少猜测，却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想法，索性暂时将其抛在脑后，只等见招拆招。
两周后的一个星期三，江喃终于把后续剧本全部改完，得了半天的空闲。
连续工作多日，她的精力早就被榨干，脑袋也变成了一滩浆糊，只想在网上冲浪放松一下。
谁知刚一打开软件，屏幕顶部就弹出一条推送。
江喃匆匆一扫，只看见“融曜资本”四个字，目光瞬间停住。
她返回最开头，重新看了一遍推送标题。
【融曜资本深陷敛财骗局！骗子公司卷款跑路，投资人群情激奋！[视频]】
敛财骗局？
这样的用词未免太过严重，江喃心下一惊，连忙点开查看详情。
视频很长，江喃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大概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最近一段时间，网络短剧突然爆火，短剧制作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融曜资本看上这条赛道，投资了一家名为“亚迹”的短剧制作公司，谁知对方根本就是一个空壳的骗子公司。
亚迹不仅吞下了巨额投资款，还打着融曜资本的旗号，到处哄骗散户投资入局。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非法募集到上亿元资金。
如今，骗子公司卷款跑路，散户血本无归，怒火攻心之下，便把这笔账算到了融曜资本的头上。
视频里，一群大爷大妈围在融曜资本的大楼下，大声喊着口号，几乎要把嗓子喊劈。
他们不是举着纸板做成的标牌，就是几人一同拉起一条巨大的横幅。白色底色上，一道道红色字迹触目惊心。
“黑心骗子公司！还我养老钱！”
“融曜资本，背信弃义！要求公开道歉赔偿！”
“坑害平民百姓，建议原地倒闭！”
光是看着视频里的画面，江喃便感觉到一阵窒息。
更别提真正在楼里上班的人会有什么感觉。
她退出新闻，再一打开微信，只见江家微信群里早已炸开了锅。
【江成邦：@韩芥川 公司的新闻我看到了，如果需要帮忙随时说话，江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雯倩：不是？芥川做错什么了？这件事不是那家骗子公司的责任吗？】
【江淳：我看现在大家还在气头上，等到消了气，才能明白怎么回事呢。】
……
数十条消息，大多是替韩芥川鸣不平。
这还是江喃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和爷爷这么整齐划一，一致对外。
按照韩芥川之前的习惯，不管群里讨论的话题有没有营养，只要艾特到他，他都会出于礼貌地回复上一两句。
然而这次，韩芥川并没有回复群里的消息，让江喃更加担心。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房间门口走到窗台边，又折返回来，手里不停拨打着韩芥川的电话。
一次、两次、三次，始终是正在通话中。
到了第四次，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刚响了两三声，立刻又被掐断。
……
这样不行。
江喃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新闻刚刚爆出，他现在肯定在忙。而自己这样不断地打电话，不仅帮不上忙，而且很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坐下来。
重新回到韩芥川的聊天框，飞快打下几行关切的询问。
【江喃：我看视频里，那些大爷大妈好生气，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下班直接去地库坐车走，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江喃：韩芥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你。】
消息发出，也如群里的信息一样沉寂下去，并未激起一星半点的水花。
她深深吸了口气。
不要急，想想以她的能力，现在能做什么。
江喃思考许久，却悲观地发现——
自己除了给他留言安慰几句，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无法摆脱的焦虑感将她包围，网络上有不少人，或是蹭热闹也好，是表达诉求也好，开始在社交平台上进行直播。
事情越闹越大，很快便有警察前往融曜资本的楼下疏散人群，平台上的直播也都被切断，只留下一个“信号错误”的提示界面。
虽然局面得到了一定控制，但恶劣影响已经产生，网上舆论也是持续发酵。
对于融曜资本的声讨一片连着一片，江喃一条一条看过去，只觉得心脏微微发痛。
她用自己的账号在讨论度最高的几条微博下打下评论：
【燕子呢喃：官方判决还没有出，请大家理智一点。现在还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融曜资本也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骗子利用了。】
评论刚一发出，下方便有人反驳：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替资本说话？融曜资本是什么水平啊，能摸不清亚迹的底细？我怎么不信呢？】
【就是，这明显是资本利用信息差，坑害普通老百姓。融曜资本和亚迹根本就是一伙的！】
【融曜资本之前投资了好几部电影，我都特别喜欢，本来印象还不错呢。现在真让我觉得恶心。】
……
偶尔有理性的网友表示赞同，也如同石子掷入大海一般，很快便被不断激化的声浪淹没。
齐思露回来的时候甚至吓了一跳：“喃喃姐，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江喃摇摇头：“没事……”
齐思露还是不放心，“你吃饭了吗？我一会儿把晚饭带回来，你在屋里吃吧。”
江喃现在也的确没有出去吃饭的心情，没有拒绝，真诚地道了声谢。
她打开了一期影评视频，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然而视频播放不过五分钟，她已经三次打开韩芥川的对话框，去查看有没有新消息了。
她叹了一口气，关掉视频，就这么硬生生地熬过一分一秒。
不一会儿，手机顶部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新锐小生周豫衡与杨姓女明星互赞微博！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瓜？赶快说来听听！】
江喃看了半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话题里的杨姓女星风头正盛，属于出场自带热度的类型。
加之周豫衡在公众面前的曝光度较低，整个人显得比较神秘，很快引起了广大围观群众的好奇。
这个话题一经发出，讨论人数顿时暴涨，话题后面很快就挂上了一个“爆”字图标。
评论区还有不少粉丝追本溯源，把两人之前合作的经历、合照和互动都挖了出来。
融曜资本的话题热度迅速跌落，不一会儿就滑到了30名之外。
周豫衡的那条话题来的太巧，在这样的时间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让江喃很难不多想。
他有意压低融曜资本的话题热度。
可周豫衡分明与韩芥川当过一段时间的竞争对手，又怎么会主动帮韩芥川？
而且还以感情方面的内容为噱头……
江喃握紧手机，胡乱穿上鞋子，搭电梯往楼上去。
到了周豫衡的房间门口，她定了定神，抬手按响门铃。
门里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很快便打开了门。
虽然已经很晚，周豫衡仍然穿戴整齐，似乎料定了她会过来，专门在等她。
“周老师，微博上的热搜……是你做的吗？”江喃抿了抿唇。
周豫衡一愣，哑然失笑，“这么容易就猜到吗？”
“为什么？”江喃追问。
两人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走廊。周豫衡没有立刻回答，场面一时陷入沉寂。
他垂下眼睫，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遗憾。
“江喃，抱歉。先前有些事，我想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周豫衡没有挑明，江喃却听懂了，他说的是想追求她的事。
“我承认是我败了。”
“我还以为，韩芥川不可能……”
他欲言又止，最终转移开话题：“这次我帮了你，之前种种，就算两清了。往后人生，希望你幸福快乐。”
江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呼出一口气，试图纾解心中郁结的情绪。
“好。”
“也祝愿……周老师前程似锦，早日遇到适合自己的人。”
周豫衡笑得很淡，轻轻地点点头，“希望如此。”
事情说开，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不少。
周豫衡试图以一种朋友之间随意聊天的口吻说道：“时间也晚了，江老师不回去吗？”
江喃也牵了牵唇角，“那我就不多留了。”
“周老师，晚安。”
“晚安。”
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江喃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步行下楼。
她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周豫衡刚刚说过的话。
无论从朋友层面，还是追求者的层面，他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能说不凑巧。
不凑巧，他遇见她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楼梯间的拐角处开着一扇长方形的小窗，月光从窗口透进来，洒下一地清辉。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江喃看了眼屏幕，轻轻抽吸了一口气。
是韩芥川。
生怕犹豫太久电话就断了，她赶紧按下了接听键，试探地唤了一声：“喂？”
“江喃。”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来，清朗悦耳。但咬字时略微喑哑的嗓音，还是透露出一抹疲态。
江喃有些心疼，那些压在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冒起：
“你怎么样？还安全吗？回家了吗？是不是特别忙……”
问到一半，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快，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赶忙收声。
韩芥川低低地笑起来。
仿佛叩响了大提琴的琴腔，发出一阵深沉绵长的回响。
“江喃，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可不可以提出一个请求？”
江喃搓了一把发烫的耳廓，“什么请求？”
“把你留言的最后一句，”
“念出来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