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笑笑实在等不了半年，她想了个办法，既可以将鸭蛋卖出去，又可以快速积累口碑。

第四日午后，田笑笑蹦蹦跳跳地拿个了空筐回来，在院子里边散步边读书的周道怔在原地，他震惊道：“今日怎么回来地这么早，一筐的鸭蛋全都卖出去了？”

“对啊！”田笑笑拿起筐给他看，又从腰间摘下钱袋使劲上下晃悠，铜钱叮叮当当地撞个不停。

见她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战果，周道皱起眉头道：“你是怎么卖的？”

田笑笑眉飞色舞道：“非常简单，打折，以前是一文钱买一个鸭蛋，两文钱买两个，我是两文钱买可以三个，我观察过，一般来买鸭蛋的人是三个起，我这样卖不仅便宜，方便量大，还能尽快让别人知道我，怎么样，是不是办法很好~”

周道沉吟片刻，道：“那如果其他人也跟着效仿你怎么办？”

田笑笑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侃侃而谈道：“那样更好啊，市场良性竞争，鸭蛋价格便宜，老百姓因为便宜买的更多，每天吃的更有营养，商家呢，虽然价格便宜，但卖的多了，利润不会减少仍是赚得，还有养殖户卖给商家的鸭蛋越来越多，赚得也更多，简直是一举三得。”

周道手中拿着《中庸》的书，没打算放下，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老百姓都去买鸭蛋吃，其他的菜便会买的少了，那卖菜的人怎么办？”

田笑笑放下竹筐，思索了下，道：“那卖菜的也可以便宜卖啊，老百姓手里没有钱，哪吃过饱饭啊，如果所有东西都便宜卖，那他们还是用同样的钱买，自然不会少买菜，说不定啊，还要多多买菜。”

想当初她在逛超市的时候，遇到东西打折促销，那可是大把大把的拿，管它需不需要，说不定以后就能用上，花同样的钱买更多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周道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竹筐回了茅草屋，然后将正在读的《中庸》放了回去，拿出《大学》念了起来，“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没了听众，田笑笑也没了高谈阔论的欲望，收好钱袋里的钱，洗了洗手准备开始做饭。

翌日，田笑笑挎着装有鸭蛋的竹筐出了门，周道放下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偷偷跟在了她后面。

这一日的集市和往常一样热闹，人群川流不息，就见田笑笑在街边找了个显眼的地方蹲下，正准备叫卖时，突然围上来几个人，那群人不由分说地将田笑笑赶走，没办法，田笑笑只好又重新找了地方摆摊，可又来一群人轰她离开，如此反复个五六次，她终于明白了，她是被人针对了。

她能猜想到是自己昨天的做法得罪了某些人，于是她收好鸭蛋直奔桦东街最大的商户，瞧见商户徐老板正在里面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搬运整理，她松口气，心道，“就是说嘛，这么大的商户老板怎么会关注她这么个小人物，给她使绊子，既不是他，就好办了。”

田笑笑来到集市的东南地段，那里有三家卖鸭蛋的小摊贩，应是与她一样，是自产自销的养鸭户，她找到其中一个面善的大婶，笑盈盈地开口道：“婶婶，我们聊聊呗！”

那大婶上来直接将她赶走，“走开，走开，你莫跟我醒到媚（嬉皮笑脸地套近乎）。”

哪有摊主撵客人走的道理，分明是知道她是谁，田笑笑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说，你看我们将价钱降低，那卖的鸭蛋多了，是不是还有的赚，我没骗你，你自己算嘛~”

那大婶似被田笑笑说动了，迟疑地问道：“当真赚钱？这里头有么事尖板眼咧（忽悠我）？”

听到这话，旁边卖鸭蛋的大叔急轰轰地走过来，骂她道：“你个苕货，她在撮白搭嗐（骗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转而对田笑笑吼道：“你像个尿（sui）灯样的嘞，你比别人板眼些嘞！”

田笑笑卖力解释：“我没骗人，真没骗你们，你们听我说啊……”

那大叔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甚至想要出手打她，对面卖鸭蛋的大姐见状，赶紧上前劝架，“哎呀，不要吵噻，大街上人这么多，吵啥子吵哦！”

田笑笑趁着没人说话的间隙插嘴道：“我便宜卖是为了大家好，你们能赚更多的钱。”

听到钱这个字眼，三人立刻没了话，看向田笑笑，等她继续说下去。

田笑笑也不废话，简短快速解释道：“你看我们的鸭蛋卖的便宜，是不是买的人就多了，平时卖20个，以后能卖40个，卖的多了是不是还有的赚！”

大婶和大叔被田笑笑说得心动，但不相信她真的这么好心，两人的目光转向劝架的大姐，那大姐讥笑一声：“你这小女娃娃，这个年纪该嫁人了吧，还是先学会怎么伺候好男人再出来卖货吧~”

旁边的女孩们听这话，都羞红了脸，只田笑笑伸着脖子不服气道：“凭什么女人就要伺候男人，男人怎么不伺候女人呢，不对，这和男人女人没关系，我们今天只讨论鸭蛋，为什么你们不同意降价，降价对你我都有好处啊！”

原本在安静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对田笑笑指指点点，那大姐觉得田笑笑简直是疯子，说的都是什么奇谈怪论，她勃然变色道：“什么好处，哪来的好处，还降价越卖越多，那鸭蛋每天就下那么几十个，我一文钱一个卖出去也才几十文，卖的越便宜赚得越少，你这不是坑人吗！”

大叔两人顿时了然，对田笑笑恶狠狠道：“你莫跟老子翻（你不知道我的厉害吧），不识黑是吧（我要打人了），你跟老子耍花招，你个小崽子还嫩着嘞！”说着说着拿起挑鸭蛋的扁担冲向田笑笑。

田笑笑在思考着那大姐说的话，发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她感觉有人拉了她一下，她整个人转了个圈乓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在她耳边闷哼一声，然后拉着她的手开始跑，直到跌跌撞撞地跑出人群，她才看清眼前的人。

“周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道没有回答，只紧握她的手一直往前跑。

田笑笑也不再说话，她今天实在是遇到了很多事，也说了很多话，她要努力思考这些事情。

两人不做丝毫停顿，一口气跑回了家，关上了竹门，才弯起腰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过了好一阵，田笑笑颓然道：“无己先生，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说的没错，我不该私自降价，价钱是由市场的供给关系决定，物品供大于求，价钱自然会下降，而我们的鸭子每天下的鸭蛋是固定的，甚至由于季节的变化，鸭蛋还会减产，没有现代技术的量产，做不到大量供应。”

大学的微观经济学，真的是全都被她忘光了，猪脑子啊，她懊悔地拍着自己的头。

“笑笑，你刚才说得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什么供求？量产？”周道一脸疑惑地瞧着她。

田笑笑猛然惊醒，现在自己身在古代，刚刚那些话可是会被人当作疯子的，她装糊涂含糊道：“啊，我刚才说什么了？”

周道凝视她半晌，沉声道：“没有，我听错了，你刚刚什么都没说。”

他拿过田笑笑旁边的竹篮，只见竹篮里所剩无己的鸭蛋，掉的掉，碎的碎，没几个完整的，后几日怕是没钱买菜和煤油了。

田笑笑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明明将她的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为何要说谎，不过，想想就算他问下去，她也会编出一箩筐的谎话骗他，既然他不问，她也不说，这样就挺好。

想清楚这一点，再看竹篮，都怪自己行事鲁莽，糟蹋了这么多鸭蛋，她充满歉意地看向周道，“对不起，我错了。”

周道将竹篮中完整的鸭蛋挑出来，“你错在哪？”

田笑笑脱下外衫，将他挑好的鸭蛋放在衣服上，诚恳道：“我太自负了。”

周道嗯了一声，“然后呢？”

田笑笑：“还有？”

她见周道没吱声，继续反思道：“错在做事情前不与你商量，我以后凡事都先知会你，与你商讨再去做。”

周道又嗯了一声，没再理会她，拿起装有鸭蛋的外衫走进茅草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件田笑笑的袄，递给她，“天凉，穿上。”

田笑笑乖乖地接过并穿了上去，边穿边偷瞄周道，都正常，既关心她着凉，又没有不理她，可是就是感觉到他有一点点不对劲，是不是她想多了？

直到深夜她才确定他确实不对劲，上半夜他一直背对着她，就没转身过，平常可不是这样，有时睡着睡着两人会面对面，鼻息扑脸，今天这是怎么了？在生她的气吗？

他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她与他相处了几个月，没见过他生过气，田笑笑心中给他下的定义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她轻轻碰了一下周道的肩膀，只听他轻轻地斯哈一声，然后问道：“有事？”

田笑笑：“你是不是替我挡下了那个扁担？”

周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田笑笑挪动着靠近他，然后将自己身上盖的衣服分一半盖在他身上，“盖上些，别着凉了。”

两人无话，过了一阵，田笑笑愠道：“你能不能凡事不憋在心里，有事也同我讲。”

又是无话，屋内一片安静，当然，冬天的夜，总是格外的安静。

身旁的周道呼出一口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