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回住处,谢昀将子越安置在东厢房内,又打来井水冲洗伤口。
院子里草药种类不多,主要都是冲泡花茶所用,谢昀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转而进厢房想先看看子越的状况再做打算,床上的小人儿蜷缩成一团,已经开始言语不清,发热了。
不行,这样下去命都快没了,谢昀当机立断,将子越背上,到老田叔家牵上马,准备回京治疗。
又嘱咐老田叔记得跟汪夫子说一声,两人一骑就往京城奔去。
骑马差不多一天的行程,谢昀半天就赶到了侯府。
将马绳随便托付给一个下人,又叫管家快去请李太医来后,谢昀抱着子越就往自己房里去。
子越发热流汗,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谢昀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少时的寝衣,准备给他换上。
谁知他却一把拽紧领口,硬是不松开,嘴里还嘟囔着“不脱衣服,不脱衣服”
谢昀哪里还敢去碰他,只好顺着他意道“好好好,不脱衣服,不脱衣服”又从衣柜里多拿出几个软枕,给他靠着舒服些。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李太医就到了。
给子越诊了诊脉,又看看伤口,翻开他眼皮看了看,李太医便开始写方子了。
谢昀接过药方,让下人拿去库房里配药,煎药,对李太医拜礼道“李太医,这蛇毒严不严重啊,需多少时日能够治好”
李太医摸摸胡子,哈哈笑道“这位小郎君中毒并不深,不出三五日就能药到病除,只是,被这毒蛇惊着,吓得不轻,需要多饮些时日的安神汤,才能彻底恢复”
长出了一口气,谢昀笑道“那便多谢李太医,让您费神了”,忙让管家送李太医出府。
接过下人送过来的汤药,谢昀先自己试了一口,看烫不烫,见温热合适,刚好能下口,便用小茶匙一口一口喂给子越。
只是吐出来的多,进去的少,一碗汤药,子越约莫只喝进去三分之一不到。
谢昀将碗放在案上,吩咐下人接着去煎药,下人领命,复又将煎好的汤药送上来,来来回回五六趟,才好不容易将这一天的汤药分量喝下肚。
药喂完了,谢昀累得一身汗,先将子越额上出的细汗擦拭干净后,才转而去自己房后的温泉池里泡上一泡。
洗漱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看着床上的子越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下,谢昀长吁了一口气,将被他挑开的被褥扎紧,又在床边坐了会儿后,谢昀披衣起身去隔壁睡。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昀正睡得香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房里传来一声惊叫。
顾不得衣服还没有穿好,谢昀就往这边赶来。
推开门一看,陈梦冼正和床上的小人儿大眼瞪小眼,陈梦冼嘴巴张得大大的,用手直指着床,一脸惊诧,显然刚才那一声喊叫就是他发出来的。
而床上的小人儿睡得迷迷瞪瞪的,头发有些凌乱,只露出一双眼,望向这惊叫的陌生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进来人是自己熟悉的,子越才安下心,吞咽了几下口水,低声道“哥哥安好”
谢昀也不顾外人在场,几步走到床前,将子越扶着坐起,又拿软枕给他靠着。
安顿好了后,才转身对陈梦冼低声斥道“乱嚷嚷什么,幸亏父亲母亲住的离我这边远,不然,”谢昀话未说完,只是狠狠地瞪了陈梦冼一眼。
陈梦冼撇了撇嘴道“就算我不喊,姑姑和姑父也早就知道了,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将人带进来,也不怕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乱嚼舌根子”
话说完,陈梦冼转向一边,还哼哼两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谢昀愣了一下,又往深处想了一下他话里藏着话,转而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笑骂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有那个意图”
陈梦冼眯着眼看他,“真没有?”
“真没有”谢昀坦然道。
复而咳嗽一声,想掩饰眼前的尴尬,谢昀接着道“你打算多久回家去,总在这住着也不是办法”
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谢昀对陈梦冼道“要不这样吧,父亲不是要我查一下‘紫竹节’吗,你就留下来帮我怎么样”
陈梦冼求之不得,连连答应说好。
“‘紫竹节’是什么啊?”子越左右看了看两人,一脸茫然混乱。
从两人进房来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听得人云里雾里的。
揉了揉子越睡乱了的头发,谢昀笑道“没什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吃些早饭,然后将药喝了,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啊”
睡了那么久,除了那一肚子的苦涩汤药,子越没有进一粒米,这时候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忙点头道“好”
谢昀笑着又揉了揉他的乱发,喊来下人将早饭摆在自己房里,扶着他下床梳洗。
拿来自己少时的衣物,谢昀打算让子越将被汗渍污染的常服脱下来,送去下人们浆洗。
子越拿过衣物,红着脸转身去浴室脱换,不一会儿,便拿着折叠好的脏衣物出来了,交给谢昀。
想到先前他神志不清明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肯让人近身。
稍弯下腰,谢昀靠近子越耳畔,低声调笑道“咱们同为男子,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的我也有,不需要这般见外,就当是兄弟之间的平常,嗯?”
子越上牙咬着下嘴唇,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见眼前之人这样纠结,谢昀也不好强逼他,只好忙宽慰道“若实在觉得不舒服,也不要强逼自己去适应周围人,这样下来,自己也更痛苦,要懂得跟随本心,知道嘛”
听完这话,子越才明显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哥哥”
“那走吧,咋们去用早饭。”拍拍子越的肩,谢昀侧身先一步走到桌案旁,用调羹盛了半碗绿豆粥,又用筷子夹了一碟清淡好下口的小菜摆在子越面前。
子越坐下,看着眼前精致可口的食物,八珍玉食,令人垂涎欲滴,都是自己从没有吃过的。
看看还在不停夹菜的谢昀,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越悄声道“哥哥,这早饭肯定花了很多钱吧,我家三口人一天才勉强挣得半贯钱,这一大桌子花的钱够我家吃好几个月的了”
子越头越来越低,有些丧气“到时候我拿什么还你啊”
听完这话,就连一旁猛扒饭的陈梦冼都忍不住乐得大笑“你放心,这一桌子菜肴你谢哥哥家少说还能够吃上万万年,根本无需用你来还”
又瞟了眼正殷勤帮子越擦拭勺子的谢昀,道“我说的对不对,——哥哥”末尾两字,陈梦冼故意着重音。
谢昀被调侃到面色微红,拿起桌上的蒸饼塞进陈梦冼嘴里“吃你的吧,就你话多”
又转过头来对子越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来京,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我们讲好的。君子一诺千金,我可不能食言”
“那哥哥要带我去哪些地方啊”子越好奇道,眼睛里小心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从小一直在山林里打转,山里哪些野果子好吃,哪些野菜可以食用他都知道得非常清楚,除了那一小片山林,子越实在是太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了。
谢昀将擦拭好的勺子递给他,笑道“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
三人用着早饭,暗卫小九匆匆跑进房来。见谢昀三人正吃着,想着自己要禀报的事情,踌躇不敢上前。
谢昀注意到了,笑称“你何时变得这样扭扭捏捏了,不是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嘛,到底是什么事啊”
见三人都放下碗筷了,小九才开口禀道“西市风波坊内发生了特大命案,满院的妓女嫖客,一夜之间,全被屠了个干净,尸血满地,让人不敢睁眼”
谢昀、子越听完,双双愣在当场。
旁边的陈梦冼就没有那么镇定了,大早上吃进去的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