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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雨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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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突如其来的异响,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应染身子不受控地颤了一颤,这是她这每日都要经历的噩梦。

“死了没有?”

一个骄横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嫌弃与鄙夷。

侍候在旁的小太监唯唯诺诺,忙躬低了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回公主殿下,还有一口气儿。”

“继续打。”言罢,那玉裳公主朝椅上一靠,饶有兴致地托起尖细的下巴。

皮鞭落响回荡在空寂的地牢,血腥味混着潮湿,直钻进人的肺腑,令人窒息作呕。

应染双手双脚被铁链缚住,一袭囚衣已难辨原本的模样,视野所及只是触目惊心的红,她垂着头颅,身子无力地挂在刑架上,任由皮鞭一下下抽打她早已破碎不堪的身体。

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落在玉裳公主眼中甚为刺目,玉裳恼怒地起身,喝道:“给本公主打!打到她求饶为止!”

应染舔了舔唇角溢出的鲜血,微微扬起下巴斜看着玉裳,眸中含了笑:“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向一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求饶。”言罢,应染仰面大笑起来,是极舒展爽快的笑。

她声音轻飘飘的,略带着她一贯的轻佻和不屑。

玉裳咬紧了牙,手中掩鼻的丝绸手绢被她捏作一团,她愤恨地瞪着应染,她最讨厌的就是应染这张脸,明艳动人,肆意张扬,尤其是那双眼睛,含着目空一切的桀骜不羁,一笑起来仿佛是漫野的罂粟,能把人的魂勾走。

这样一双高傲睥睨的眼睛里,自是容不下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北黎玉裳公主。

素日在黎都,分明她玉裳才是整个黎都,不!整个北黎最尊贵的女人。可坊间茶余饭后闲谈的、说书人津津乐道的、世家郎君歆慕向往的,全是应染!在北黎,只闻宁晋侯千金的风华绝代、美若天仙,却不知玉裳公主的名号。

可她偏偏却动不得这张脸。

应染吐了口恶气,她笑得畅快明艳,拉扯了肺部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她止不住轻咳起来。

玉裳的眼神逐渐变得怨毒:是应染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往后,北黎最富盛名的女子只会是她玉裳。

想着,玉裳公主的嘴角勾了起来,掩起眸中的厌恶,俏手轻轻拍着,似是赞赏:“好一个硬骨头,和叛臣应坤倒是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女。”

咳声一止,应染缓缓抬头,寒眸迸出慑人的冷光,野兽般盯住玉裳,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我父亲不是叛臣。”

一声嗤笑,玉裳把脸凑近应染,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她轻声在她耳畔吹气:

“父皇说他是他就是。”

应染眸中寒意快要凝成冰,若是眼神能够伤人,玉裳此刻早已千疮百孔。可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任她有再大的恨,再大的怨,也只能带到黄泉下面去诉说了。

拳头被她捏得发白,咯咯作响。

庆和五年,北黎内有多党争斗霍乱朝纲,外有南疆侵扰战乱多年。数日前,戍守边关的镇南将军一封加急密信呈上圣前,信中称北黎、南疆两国交战多年,北黎屡战屡败实为宁晋侯通敌卖国所致,又称宁晋侯以镇南将军在京中的妻儿性命为要挟,逼迫镇南将军透露军情给南疆。

圣上震怒,一声令下查抄宁晋侯府,不料竟搜出南疆大将军的密信,满朝俱惊。人证、物证俱在,于是一纸圣旨,侯府上下百十号人就地赐死,只宁晋侯父女押入诏狱,于十日后斩首示众。

爹爹一生戎马,为人正直,她自是不信爹爹会通敌叛国。

“呸。”

玉裳尖叫一声,匆忙向后踉跄了两步,抹了把脸。

一口黏腻带血的唾液被狠狠啐在了玉裳脸上。

应染冷眼看着眼前衣裙华贵的女人,她想,从前大概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一副人畜无害柔柔弱弱的玉裳公主只是披了张羊皮,里面藏的是蛇蝎般歹毒的心。

从前侯府盛极一时,引得无数皇亲贵胄攀附结交,玉裳公主更是待她如亲姊妹,圣上都时常诏她入宫赴皇室宴席。而一朝侯府自云端跌入尘泥,这个女人便也不再掩饰她的卑劣伪善,这样一副真实的嘴脸,让应染觉得更加可悲、可怜。

圣上虽准了玉裳对应染动用私刑,可不许伤及脸、手这些裸露在外的肌肤,更不许应染死在牢中。若是斩首那日被百姓瞧出些端倪,便要落得个“圣上心胸狭隘,私下酷刑折辱臣子”的污名。

顾氏皇族向来伪劣,绝不会做出有损皇室名望之事。应染深谙这点,她知玉裳嫉恨的是她的容颜、她的盛名,但她笃定玉裳绝不敢忤逆圣上,所以她笑得越灿烂,玉裳就会越难受。

令她意外的是,玉裳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暴怒不已,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应染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见玉裳慢慢行至一旁的刑具台前,用手轻柔地抚过每个刑具,泛着冷冽寒光的利器上,一双素白娇软的小手显得格格不入,终于她的手停在了一把弯钩剪刀上。

“好不容易向父皇讨了你来,怎能不让你享享福再死呢。”说着,她拿起那剪刀,试了两下,满意地笑了,转头向应染举了举剪刀示意道:“喜欢吗?”

应染几乎要不寒而栗,因为她大概猜到玉裳要对她做什么了。

“把她的舌头剪了。”

剪刀被抛给行刑的狱卒,狱卒犹豫着,支支吾吾道:“公主殿下......圣上不许伤及面部......”

“怕什么!”玉裳不耐道,“舌头在嘴里,又不在脸上,父皇又岂会怪罪!你若不敢动手,本公主就剪了你的舌头!”

狱卒惊了一头汗,连声应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应染面前,要掰开她的嘴。

应染怒视着玉裳,乌黑的瞳仁似要喷出火来,她猛挣开狱卒的手,骂道:“为一己私欲动用截舌之刑,你们顾氏皇族当真不怕民心尽失......”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狱卒硬生生撬起,冰凉的剪刀探进了她的喉间,铁锈的酸涩味在口中蔓延。

一丝绝望从心头晃过,应染缓缓合上眸子,耳边是玉裳刺耳又得意的笑声。

“咔嚓——”

口中有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玉裳的笑愈发狰狞癫狂。

......

午时三刻,法场已人山人海。

人人都想瞧上一瞧这通敌叛国的宁晋侯父女是如何人头落地的。

若说世上什么最怪,当真是人。

往昔宁晋侯凯旋归京,这些百姓在大军必经官道的两侧欢呼呐喊,是因他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征战多年,守北黎南境无恙。可如今一个莫须有的卖国贼名头,就能轻而易举将他的恢宏在人们心中抹得一干二净。

囚车缓缓向前驶着。

应染换了一身干净的囚衣,宽大的囚衣将她的伤口全部掩住,外人丝毫看不出囚衣下的身体已是满目疮痍。

她无力瘫软在囚车上,头颅努力向前挪动,想看看前面囚车里的爹爹。

宁晋侯却背对着她,端坐在囚车上,背挺得笔直,合着眸子,面容肃静,虽是一身破旧的囚衣,也掩不住他异于常人的沉稳气度,像是久经沙场临危不惧的骁勇大将,仿佛早已将这生死置于身外。

应染默默望着爹爹宽厚笔直的背,她没有开口去唤,伤口未愈,口中含血,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让爹爹替她难过。

囚车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宁晋侯先行被拖上了刑台。

应染闭上了眼,她不敢看、不敢听。

她自幼性情顽劣,事事都要与爹爹对着干。爹爹要求她习武,说“习武强身修心。”而她耽于享乐,嫌习武太累,每要练武之时,总要寻个法子溜出府去。每日游山玩水,打鸟摸鱼,赌坊酒楼,逍遥自在。什么琴棋书画都与她不沾边,更遑论关心侯府在朝堂的局势了,可如今万般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听一回话、尽一回孝了。

耳畔是不远处烈酒喷洒在刀上的声音,酒罐破裂在地的声音,刀悬在空中的声音,接着是人群的欢呼声。

应染再也绷不住,她哆嗦着,张大嘴巴想咆哮,可惜她没有舌头,只能发出沙沙的嘶哑声,这微弱的声音在鼎沸的人声中,如石沉大海、针尖落地,几不可闻。

两行血泪从她紧闭的羽睫间流下,蜿蜒过肌肤,没入痉挛张大的嘴中。

悲痛霎时席卷全身,恨意在心头疯涨,满口喷粪的镇南将军、是非不分的昏君黎帝、肆意折辱她的玉裳......若是能有来世,她定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

冷......

冷意像绵软无骨的松针,不知不觉钻进人的骨髓,直叫人五感麻木。

应染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草地。移动的草地?

她下意识想动弹,可身上尖锐的痛感让她不得不停止挣扎。努力抬起头,应染这才恍然,原来她在马背上。

马蹄没进半丈高的草丛向前缓行,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但那竹林深处云烟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颇有些诡秘的气息。

应染深觉不妙,想喝停马儿,可略微扯动嘴角便痛得她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自她脸颊滚落,这尖锐的痛直击天灵盖,一下子便清醒了许多。

她的舌头呢?

马儿径直行向竹林深处。四周的云雾愈发浓郁,像是一层白纱,慢慢将整片竹林笼罩。

应染疼得两眼发昏,一个不稳,直直从马背上栽下来,天旋地转间,她好像看见水洼上映出了一双踏云靴,印着低调的流云暗纹。

救我。

应染在心中呐喊,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洁白的踏云靴停下。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自他身后拂过,一下子将周围的白雾吹散了几分。

原来这竹林白茫茫一片并非云,而是雨,细雨如丝,绵密如云,湿润了青石,浸透了绿竹。

一柄竹伞,伞下郎君一袭洁白狐裘,怀抱着一只小黑猫。

“呵,总能在这儿捡到活物。”

怀中的小黑猫适时地娇唤了一声。

笑意自他眸中潋滟开来,他轻轻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你也这么觉得啊,百岁。”

小黑猫却直往他的狐裘钻去。

沉昀慢慢俯下身去,隔着衣袖拿过应染满是泥泞的手腕,三指搭在她的脉上,隔着薄薄的衣袖仔细感受。

笑意渐渐凝固。

停了几息,才缓缓轻叹一口气。

“这人活不成了。”

身上的伤口裸露多日不曾包扎,又断了舌头,失血太多,寒气入了肺腑,侵蚀百骸,已然是枯骨一副。

沉昀抚摸着怀中的小黑猫,缓缓起身。“走吧。”

方要抬步,小黑猫却倏地从他怀中跳出,跃到应染身上。

杂乱的青丝将应染的容颜掩住,不知有意无意,小黑猫在她的青丝上扒拉着。

“百岁。”

沉昀微微蹙眉,伸手将它抱起,惩戒似的轻弹了一下它的鼻头。

转而瞥见应染的容颜,一眉一眼,恍若昨日,他心头一颤。

像是忽然愣在了原地,他眉心倏地轻跳起来,顿了几息,才颤手拨开掩住她后颈的青丝,后颈上赫然是一块鲜红的梅花胎记。

数了数,五瓣,一瓣不少。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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