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没等多久，就见到四人齐齐从书房踏出，柳家父子同秦家夫妻行礼拜别。

仔细观察下，柳玉书一脸颓丧，神情中还夹杂些许不甘，离开之际，还在东张西望，试图在寻找什么。

秦晚立刻缩回脑袋，将身形隐藏在假山间，唇角微微上扬。

这事，妥了！

正如秦晚所料，柳家父子离开后没多久，柳絮便来寻她，告知最近的流言以及暂时取消上门提亲的事情。

“晚晚呐，是娘亲没用，为了避免秦府受牵连，只能委屈你去参加选秀，不过你放心，哥哥已经同意，等你落选后会再来议婚，玉书也说绝不嫌弃你落选身份。还有，过段时日我会想办法请一个教习嬷嬷教导宫廷礼仪，你要用心学，否则一不小心得罪宫里贵人，会小命不保，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至于其它才艺，实在不会就装怯，被人嘲讽就忍两句，熬到落选就能回家，明白没？”

秦晚尽量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多谢娘亲，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学礼仪，断不叫秦府丢面儿。”

见秦晚懂事，柳絮这才放心了些：“嗯，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一堆事需要去安排，你且等着就好。”

秦晚行万福礼：“恭送娘亲。”

*

半月后，秦叶江正式升迁为顺天府经历司经历，从七品，秦叶江也正式抬了柳絮为正妻，秦府上下张灯结彩。

又过三日，距离选秀正好剩下整整三个月，户部派人前往各个符合要求的府邸登记待选秀女名单，秦晚赫然在列。

名单确立后，柳絮伙同柳宏逸，托关系高价聘请来一位宫里退下来的教习嬷嬷，同时教秦晚和柳絮两人礼仪，为了方便学习，秦晚暂住柳府。

嬷嬷姓章，前后侍奉过大大小小一共七八位主子，下到美人、答应，上到皇子、公主，应有尽有，虽无突出表现，但贵在稳，数月前出宫，获得一笔丰厚赏赐，不愁吃喝。

可能是因为干活惯了，一时之间无所事事，反倒不习惯，加之聘方格外尊敬，让她有当主子的即视感，便美滋滋接下。

总体来说，两位小姐还算乖巧，尤其是秦小姐，不管她教什么，总能准确无误复刻出来，不差分毫，就像练习了很多遍似的，天赋了然，另一位柳小姐也还不错，大抵也能跟上进度，就是时不时让她心里发毛。

就比如说，她前脚才教过走路，两位小姐都过关后，那柳小姐后脚就拿出一本书来看，她一时好奇上前看了眼，柳小姐就直勾勾看向她，问：“章嬷嬷，若是女子被男人狠狠伤害，如何拿刀才能精准杀死对方还不被发现呢？”

那眼神好似修罗，吓得她差点没摔个屁股蹲。

不过次日，那柳小姐又好似没事人似的，对她喜笑颜开恭恭敬敬，只是在练习完如何端茶递水的规矩后，下一秒发疯似的大哭，哭够了突然死死抱住她：“章嬷嬷，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变得让男人喜欢呜呜呜，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呜呜呜。”

就这样反反复复疯疯癫癫，让她捉摸不透，问秦小姐，后者只说不用理会，等过段时间就会好。

事实也正如秦小姐所说，一个月后，柳小姐恢复了正常，只是偶尔神情呆滞，对人爱答不理。

章嬷嬷好奇，问秦小姐，后者只说过段时间就好，加上年关将近，她回家过年，之后继续来柳府教规矩时，柳小姐彻底恢复正常，对她礼貌有加，亦活泼爱笑，只神情中偶尔闪过一丝悲伤之色。

又过了一个半月，任务圆满完成，教习正式结束。

两位小姐纷纷对她行万福礼：“感谢章嬷嬷的教导。”

之后还拿出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叫她眼眶一热，索性将心里话说了：“两位小姐都很聪慧，规矩上老身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唯有一句话，权且一听。”

“宫内不比外面，等级森严得紧，若想要长长久久活下去，需得学会藏，听到不该听的话，要能藏在心里，没能力管的事，要能藏得住手脚，不该展现能力的时候，要死死藏住，一丝一毫都不要透露出来！”

秦晚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就知道章嬷嬷已对两人交心，这段时间的经营总算没有白费。

等送走章嬷嬷，柳箬对秦晚感慨道：“不愧是宫里老嬷嬷，说话很在道，可惜，我们俩都是要落选的人，不太用得上。”

“还有这段时间学的劳什子破规矩，真就无聊透顶，表姐，还剩半个月时间，我们且四处逛逛吧，等选秀时就要熬好长一段时间了。”

秦晚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这段时间章嬷嬷可被你吓得不轻。”

柳箬吐吐舌头：“哎呀，人家不是受情伤了吗，不是表姐你说，只要我能保护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啊，好在表姐你一直守在我身边还处处帮我说话，总之，我现在已经彻底忘了那个赵谁谁谁的，表姐你说得没错，时间真的会抚平一切。”

秦晚点点柳箬额头：“好在你大事上能拎得清，学规矩还算用心。”

柳箬嘿嘿一笑：“涉及全家性命，我自然得上心，总不能让爹爹和哥哥们受我牵连，说起来，若非那个莫名其妙的流言，你都已经成为我二嫂，而我早就装病推掉选秀事宜，现在好了，这个当口病是不敢再装，怕被查出来说藐视皇权，只能等入宫后想办法落选。”

说到这里，柳箬忍不住捏紧拳头，一脸愤愤：“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真就离谱又无聊，日后要让我碰见那人，定要扇几巴掌泻泻火才行！”

秦晚果断转移话题：“行了，咱换上男装出去玩吧，刚好弥补下春节和元宵错过的。”

柳箬眼前一亮：“走走走！”

拉起秦晚就朝屋里跑。

两人很快换好装，却于府外见到许久不曾照面的柳玉书。

柳箬立刻道：“我先上马车，你们先聊。”

秦晚只好硬着头皮应对：“那个，二表哥，找我何事？”

柳玉书怔怔看向秦晚，满眼思念：“两个多月不见，表妹比起之前愈发动人了。”

秦晚顿觉尴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措辞。

柳玉书似乎也意识到言辞不妥，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秦晚笑了笑打断：“二表哥到底找我何事，箬妹还等着我呢。”

柳玉书摇摇头：“无事，就是想见你一面，你放心，我最近已经在努力了，等你落选后就上门提亲，一年后参加科举。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买通宫里人，叫他们照顾你和小妹一二，等出宫后，我会给你弥补。”

秦晚实在很无奈，她明明已经表现得够淡漠了吧，这柳玉书挺聪明一人，怎么就死活看不出来呢。

算了，左右现在不能和任何人透露目的，届时等她成功入选，柳玉书应该就会死心了吧，不死心也得死心！

秦晚又敷衍两句，在柳玉书念念不舍地目光中，毫不犹豫踏上马车。

柳箬盯着她看了几眼：“怎么不邀请二哥一起去？你不想和二哥待一起吗？”

秦晚翻了个白眼：“现在你我都是待选秀女身份，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待选女人，虽然扮了男装，可还是小心为妙。”

马车前行。

柳箬继续盯着秦晚，迟疑片刻，终是开口：“表姐，我还从未问过，你，喜欢我二哥吗？”

秦晚一愣：“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柳箬道：“先前我因为那谁谁，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现下已恢复，突然想起来，好像无人问过你这个问题，而你也从未说过喜欢二哥之类的话，原本我当你害羞，可经过刚刚，我好像感觉你并不喜欢我二哥，喜欢一个人，会想要时时刻刻见到对方，哪怕一眼也会很满足，就像二哥刚刚特地在门前等你一样。”

“所以表姐，你喜欢我二哥吗？”

秦晚沉默不语。

柳箬终是叹了口气：“看来是不喜欢，可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何又要默认和二哥的婚事呢？”

秦晚苦笑：“因为没得选呗，父亲母亲满意，舅舅和你都满意，二表哥他自己也满意，可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嫁，我也没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竟然是你。”

柳箬不解：“虽说二哥看上去纨绔了些，可这么久相处下来你应该能发现，他并非表面那般，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的能力比起京城大多数公子哥都要强很多，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秦晚摇头：“我不知道，就是没那种感觉，若是情爱之事能找到理由，世上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痴男怨女了。”

柳箬想想也是：“那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秦晚摇头：“没有，也正是如此，我才默认下婚事，想着日后若是夫妻和谐、家庭和睦也不错，况且舅舅和你，对我都很好，我很知足，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那样的流言……”

顿了顿：“箬儿，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二表哥这件事，可以吗？”

柳箬点头：“好，我打心眼里也不希望他知晓，只会同我一般痛苦！”

良久，又叹息道：“说不准是上天看出了你的心思，才会恰到好处地传出那样的流言，好给你多些时间考虑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