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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桃花酥(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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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睁开眼,四周是张手不见五指的黑。

很湿润,一股湿草的香,还有水声,滴答作响。谢玉敲侧耳倾听了好一阵,辨别出自己好像被关在了一处地牢里。

迷香飘来的那一刻,她用了内力,屏住了一半的鼻息。

人是有点昏沉,但至少尚清醒,却被蒙住了眼,扛了一路来到此处。

阿遏呢?

卧着的地方是块石头,冰凉刺骨,谢玉敲摸索着起身,碰见还藏在内衫里的短刀,她舒了口气,指尖轻轻摸过墙壁上的纹路。

张了张嘴,呼喊声差点脱口而出——

太静了,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应该是没有别人了。

所以,宋云遏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谢玉敲绕着石壁走了一圈,没能摸到他物,只能坐回石头上,暗自思索。

按照推想,此处围城应当是周知县运转官物的藏物之处,只是,如若要运,他会运送什么过来呢?

以至于不惜做了一出“官粮失窃案”来扰乱她的视线。

他和朱璘,又有着多少关系?此处围城,也是在朱璘的默许下行事的吗?

以及,姜绿在宫廷坊间早已消失许久,这么多年也不见再有人用它作画,那么如此大规模的开采姜绿,这些矿物又将用来做什么?

谢玉敲阖眼。

水声还在毫不困倦地响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赶紧出去,这么漫无目的地待着,只会加大阿通的危险。

她猛地起身,在这种极为森寒的地底,腕骨的桃花株总会隐隐泛热——

有人来了!

谢玉敲正欲锤下石块的手及时收回,随即迅速坐回石头上。

不多时,头顶上传来一阵机关铁链的碰撞声,位于石壁正中的石砖开了道口,率先探进来的,是一台火烛。

紧接着是一道冰冷的声音:“谢妇,把头抬起来。”

微弱的光亮瞬间铺满谢玉敲面前的石壁,她抬手,挡住这骤然的光线,又半眯着眼,抬头往上看去。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谢玉敲蓦地一惊。

这人整张脸都被包起来,肤色在黑暗与火烛中显得格外苍白,白得宛如夜间的魑魅,身材纤长,腰间别着块玉石腰牌,从谢玉敲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他细白的脖颈,青筋分明,一颗红珠隐于其间,妖冶万分。

那一刹那,谢玉敲的神思穿过重重幕帘,耳边再度响起阵阵铃铛声。

那日的雨实在太大,却怎么也洗涤不掉那一身戾气的红衣。

六年前,图谶出那日,那个服侍了清帝整整十二年、也刚弱冠之年的宦人,当着众臣之面,离心于朱璘。谢玉敲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位垂垂老矣的翰林侍讲学士是唯一一个,当面质疑他的人。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都都知,半分往日情面也不曾留。

这人其实和谢玉敲年岁相仿,被送入宫那年,不过也是个六岁稚童。

在晏明殿前遇见的那日,她正和宋云遏放纸鸢,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疾跑的人。

身后有内侍匆匆而来,嘴里匆忙呼道:“不能跑!宫内不能跑!”

倒退的谢玉敲一下把他撞倒在地,顾不得自己,她急忙爬起,握住男孩的手,神色焦急,“抱歉抱歉,你有没有事?”

“不用你管。”谢玉敲的手被重重打掉,拉扯之间,她看见男孩莫名挡的严实的衣领露出来一侧,她眼尖,一下瞥见那白皙的颈侧的一颗小红痣。

却不知为何,后来,这孩童没有漏过脖颈半分,直到他走上那至高之位,谢玉敲从俯视他到仰视他,他们之间再未说过一句话。

她连他的真实名姓是什么都不曾知道。

但那场大雨之后,这颗原本被谢玉敲遗忘的朱砂痣,却成为了莫名的一场梦魇——

元宁元年,都都知随宰相朱嶙入山寻陵,却没有再出来。

朱嶙说,这位肝胆披沥的都都知,在林间为先帝自缢而亡,是为大恩大义。

谢玉敲一直都没相信朱嶙所说的。至少今日,她再见这红珠,便知面前这人一定是那失踪了整整六年的都都知。

此番,虽仰着头,状似跟人对视,但谢玉敲的眼神早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

顶上的人按耐不住了,“谢妇。”声音竟不是从前那样的尖利,“我怎么觉着,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谢玉敲心颤了颤,她抿唇,反应极快地双掌交叠,置于额前,“回、回大大人,民女不知……”

“好一声不知。”那人身后传来一声斥喝。

是个提剑的金甲侍卫。

谢玉敲瞬刻伏倒在地,“民民女、我家官人,我、我真不知!”

忽而被拐至洞间石牢的妇人,胆小怯懦,模样可怜又无助,就只差是声泪俱下了。谢玉敲抹了把不存在的泪,继续抽抽嗒嗒道:“求、求大人放过民女吧!”

可惜那人仿若未闻,也非是那怜人的主,对谢玉敲此般之举也只是轻轻一瞥,如视蝼蚁——

谢玉敲很熟悉这样的眼神,那一日长明殿前为清帝进香而临,他也是这样一眼,扫过众臣。

端的是冷漠无情的态度,对那侍卫轻飘飘一句:“送去伙房罢。”便甩袖而去。

围城必然和朱嶙脱不了干系了。

被架着双手从石牢往上,谢玉敲最后望了一眼那座石牢。先前身处暗处,未能仔细看清石牢内里,接着烛火与出口的天窗光亮,她才发现这里的构造和京都的天牢是一模一样。

当年,父亲也是被困在这样的囹圄么?

那么长的、见不到天日的时间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谢玉敲咬紧了牙,被推搡着来到一处同样身处地下的门前。

根据光线和声音推测,此处必定离地面很近,谢玉敲能听见头顶闷雷声重重——

又要下雨了么?今年的春日雨水怎如此的多?

想着,门从内里打开,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未施粉黛,面色枯黄,身子瘦小,从侍卫手里接过谢玉敲,她讽笑了几声,“又送来一个。抬头!”

谢玉敲只得抬起了头,撞上这屋内几十双女娘的眼,有好奇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没什么波澜的打探。

这是一间很大的伙房,长约十米的窗户大开,站着几个正昏昏欲睡的守卫,这儿竟可以直通地面,也可以清晰的看见矿场的活动。

“新来的,叫什么名?”那瘦小的女人搭话,“会做饭吧?”

“谢三娘。”谢玉敲看了眼满屋子的蒸汽腾腾,想起休沐时做的无数次失败的饭食,无奈扶额,如实答道:“不、不怎么会。”

“不会你来这干嘛!”后头有位女娘努努嘴,“你应该去矿场帮忙呀!”

有人开了话头,便有人掩不住好奇,“对了你家娃儿也被送去园林啦?”

“你家夫婿呢?被分到哪个矿场了?”

“这世间怎会有女娘不会做饭的?莫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这都是些什么怪问题?

何况做饭此事从来就不是必须女人来做的,好多伙夫都是男人。

宋云遏也曾和她说过,她并不需要学会太多女工,更不需要洗手做羹服侍家人。

谢玉敲面露尬色,笑了笑,斟酌着正欲开口。

哪知人群内突然挤出来一个看起来也算年轻貌美的女娘,直接握住谢玉敲的手,“你不会也是被掳来的吧?”

不是被掳来的,难道还能是自愿?谢玉敲心生疑窦,想起林空说的石头城内没有孩童之事,又看了眼乌泱泱的一众女娘。

不难看出,这些人几乎都是贫苦出身。

一个人的面容便可见其生活状态,谢玉敲握着手的这位,看起来的姿态就和旁人不同。

她点点头,简短解释道:“我与官人今早误入此山间,却不知为何突然昏迷,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官人他……”

她说不下去,眼圈红了一半,模样惹得那些女娘纷纷前来安慰。

“姐姐,谢谢你们。”谢玉敲轻叹一口气,“那你们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一声轻笑传进谢玉敲耳间,她闻声望去,是刚刚瘦小的那位。只见她指尖扣在木桌上,神色漫上无奈,“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石头城的流民。”

彼时,石头城流民众多,官府分放的吃食却有限,流民们常常食不饱腹。

直到听闻有位世外高人,在石头城山间开了一座新城,名围城,可供做工与免费吃食,还有给小孩玩乐的花园。霎时间,石头城内流民纷纷挤破头也要去,偏生那高人有个奇怪的规矩——

他喜欢孩童,入城者必须有小孩。

于是,石头城有孩子的人家,都迫不及待地进了这围城。

怎知,这围城还当真是围城,更是牢笼一座,进来后不仅出不去,而且,女娘说到这,忽的是一声尖细的哭声:“那些黑心的,竟然、竟然让不到十岁的孩子们去挖矿石!多危险,那洞口就那么小,还有火药,一炸……”

原以为是享福之事,却白白断送了自家孩子的性命,被困于此,终日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晚九点恢复日更,谢谢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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