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不想同朱氏来回拉扯，两人互相看不上眼，又不能闹翻脸。维持着面子上的和谐就好，两人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

浮云缥缈，太阳渐渐升了上去，红色的余韵染的天空一片暖色，赵娘子和朱娘子止了话头，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空气里凝结了一股冷意。

苏大娘子看那边陡然安静，有些好奇。抬头间竟然和赵娘子打了个照面，只好停了手下的动作。有些尴尬的对着赵娘子盈盈一笑“赵娘子可要喝我们这边煎的茶？“

赵娘子也摆了一副体贴下属的样子。看见是秒柔在煎茶。动作娴熟，复杂的步骤在秒柔手上就像是一副柔美画卷。

“秒柔来了啊？听说净娘病了，可好些了？”赵娘子看不上净娘，态度也不如之前熟络热情。

苏大娘子煎茶水平不如柔娘，看了这些茶知道不是自己平日里饮得惯的，光是闻着都知道这些茶贵不可言。

只自己调了盐投了进去。谴了柔娘煎茶。柔娘的茶艺是卢娘子一手教出来的很是风雅，现下正在等水第二次沸腾，

“净娘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许是夏日里贪凉，染了风寒。” 苏氏并不清楚，但也不得不胡乱的找了个理由敷衍着回了。

这赵娘子三天两头提起净娘，也不知是好是坏，只默默记下了。回去也是要找弟妹提个醒的。

这时妙柔已经听到涌泉连珠的声音，准备从鍑中取一瓢水，准备救三沸的时候溢出的茶沫。

赵娘子只对着苏大娘子点了点头。没在继续纠缠。看着柔娘藕色洁白的手臂拿着竹夹饶，竟觉得茶更香气宜人了。

“仙花听闻你要来今日早上还吵想和我一起同来呢。不过她今日还有功课，晚些你们可以一起玩。”

柔娘拿着竹夹绕着沸水中心环绕搅动，水三沸了。

咕嘟咕嘟的声音势若奔涛，已经有茶沫溢出了。柔娘不慌不忙的用二沸时取出来的水浇了进去，止沸育华。听了赵娘子问话，放下了手里的竹夹饶。

“那今日晚些时候为赵伯母贺喜的时候，我在偷偷找仙花妹妹玩。”秒柔两颊脸印着两个小酒窝，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也挂着笑。看的人都要化了。

"今日跟着赵伯母沾了光，之前都是用的最次的井水。

“一直只听闻水里这二等的水是江水，第一次可以用这最为上乘的山水。又是在这人杰地灵的寺里。等下煎好了茶，头三碗的第一碗定给赵伯母尝尝。赵伯母的不管什么心愿定都能得尝所愿，拔得头筹。"

秒柔一向嘴甜，声音又娇俏。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的赵娘子听了也是满心欢喜。那边抢占煎茶冠军战争娘子们看一个小娘子出了风头都很是不忿。

又都知道这卢娘子一向煎茶水平很厉害。不是自己这些人能比拟的。就比如大家都知道这煎茶水质很有讲究，但具体什么讲究就不清楚了。

说话的功夫水又开了。茶之沫饽渐浮出水面。

“那你这第二三碗可是要给谁？赵氏好奇的不行。这小娘子又会怎么分茶。

旁边坐着的朱娘子也动了动身子。

“第一碗定是要给赵伯母尝尝的。”柔娘喊的亲密。众人都知道这李家二郎的小女儿，和县令家的女儿玩得好。看她喊的这样亲近，都是一脸羡慕。

有爱说闲话的。在一旁偷着碎嘴。

妇人一号“你说这李家怎么就和明府家那位关系那么好，这赵娘子对着李家的女娘们就是有所不同。”

妇人二号“你怕不是傻了，李家那两位郎君多受明府器重，估计李家小娘子的婚姻，赵娘子说不定还能帮忙。”说完还啧了啧嘴巴。

柔娘又指着苏大娘子，”这第二碗茶给我大伯母，第三碗自然是给我自己。第一次用山水煎出来的，我还没尝过呢“小娘子童言无忌。头三碗分的妥帖。

朱娘子没有分到也不好斤斤计较。只是臭了脸色。

秒柔看向那边一直插不上话的里正娘子，“这位伯母可以帮我把茶分一下么，我年纪小怕是会分的不均匀。这次煎的可分五份呢。

里正娘子正愁没有由头献殷勤，柔娘喊她可给她高兴坏了。

于是乐的屁颠屁颠的来分茶，这头茶自然是给赵娘子的，第二碗给了这陪着的朱娘子，里正娘子分的时候，可是看了朱氏的脸色。

在座的娘子里，算她最是尊贵。柔娘在她们眼里是个小童。童言可以无禁忌。

可她不能如此肆意妄为，真的分茶水时，哪能不分给朱氏。

第三碗遂了柔娘的心愿。给了柔娘的大娘也就是苏娘子。

这第四碗分了同桌子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娘子。

轮到柔娘的时候已经是第五碗，一份茶就分好了。

这分茶不难，难得是怎么分，分给谁，分多少。里正娘子心里抖的很，她可清楚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赵娘子饮了茶心情颇为愉快，看着朱氏吃瘪心情更是好的不行。容色愉悦的对着苏大娘子道。

“不知道你们的郎君同你们说过了没有，到了后日我们一起走。”

“后日？后日就走么？”苏大娘子之前从未听郎君提起过。行李还只收拾了一半，两位小郎君的县学也只是请了假来参加个烧尾。语气上的吃惊愣是没收住，被惊的脸色都跟着白了一截。

“你们还未准备好么？”赵娘子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下。她以为同时升迁，又是同一地方。当时就该早早准备了。

“不怕娘子笑话，我们还未定好搬去住哪。我们在长安并无住所，估计去了是要租一套的”苏氏其实心里也想跟着赵娘子他们一起。

赵娘子只笑了笑想着毕竟是自己郎君的下属总不好太过刻薄：“郎君们可要去述职，可等不得，你们若要同走也要快些收拾了，估计今日回去你们郎君也会同你们说，也该早些准备着，更何况小郎君们都在读书，也该早去找学馆。”

王明府升为王市令。本来还在读县学的郎君可以去长安四门学馆读书了。只有文武官七品及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再就是俊生可以读。

赵娘子这话说的不客气。已经算是半命令半指挥了。若是旁人定是觉得被下了面子。不过苏娘子并不在意。她这人里子舒服就行了，面子不重要。

能和赵娘子她们一起走多好，一路上县令也一起，她们有马车，走官道。住免费的驿站。到时路程快不说，说不定还有路子能租到心仪的屋子。两位小郎君估计是读不了四门学馆。但说不定能有别的法子可以去读个寺学。

“承蒙赵娘子照顾了。今日里回去我就快些准备着。平日里也总受您们照顾，这次可还要麻烦总是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候“苏氏不善交际怕回的不好，看了眼赵娘子脸色。

“你们同我们一起这么久，彼此如此知根知底，这算什么麻烦。”看着赵娘子还是一脸得色。仿佛很体贴他们的样子。苏大娘子心里吐了一口气。也算是这个环节圆了过去。

寺里的小僧看娘子们歇息的差不多了。引导着众人去上香。

今日寺里并无旁的人。是主持笑着出来亲自接待的。

“阿弥陀佛，赵施主可安好”

赵娘子对着主持拜了拜，也念了句“阿弥陀佛。今日怎么没有其他香客，可有打扰主持僧人们修习。

“赵娘子不必介怀。“主持哪里敢说被打扰。上山下山艰难。王县令因为赵娘子爱祈福，给了不少修缮的费用。又有好多香客慕名追随。

主持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娘子说道：”前些日子萧施主听闻您要来，昨日已和我们讲过了。今日赵施主为王明府祈福，又有这么多施主娘子一同前来。

终归是不能有旁人来打扰的。头香与各位施主娘子休息的厢房萧施主都已吩咐过我们了。“

李妙柔看了眼那位萧娘子。就是刚刚与她和大伯母一张桌子的安静妇人。

大伯母同她悄咪咪使了个眼色。李妙柔乖觉的把耳朵贴了过去。

“看来这个萧娘子花了不少银钱”李妙柔听了默默点了头。

烧头香的香油钱。租厢房的厢房钱。遣散其他香客的补偿费。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她看着刚刚主持笑嘻嘻的样子。觉得这个娘子值得重点关注。

这头一柱香定是赵娘子先。众人都能只能排在她后头。等她对着佛像烧了香，拜了佛。他们其余人才能跟着拜一拜。

李秒柔柔和大伯母苏氏一组。两人都各怀心愿，跪的虔诚。不信佛的两人都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即使有蒲团垫着。也觉得咯的膝盖生疼。妙柔心中默念着：“保佑阿耶阿娘身体康健。保佑伯父阿耶高升。保佑大兄二兄学业有成。”

“保佑我阿姊，快点康复。”若阿姊能好，小女一定沐浴斋戒百日“心里待着祈愿，把头嗑了下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约定。

秒柔不顾膝盖生疼，转头去扶了大伯母起身。两人都是意外的肃穆神情。

趁着众娘子还在烧香拜佛，赵娘子身边的侍女眼尖，眼急手快的拉着赵娘子往边上站了站。赵娘子心里不解，作何这般莽撞。神情有点厌烦。

寺里的小僧赶忙单独端了一个很普通的木盒走到赵娘子身边，只让木盒稍微开了个口子。

萧娘子脸色如常对着赵娘子盈盈一拜：“观音像，特意给赵娘子请的。愿赵娘子此去长安平安顺遂。”萧娘子礼送的漂亮，话说的也漂亮。

只有赵娘子看的清楚里面是什么，赵娘子不动声色的往盒子里面瞅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立在旁边规规矩矩的萧娘子，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赵娘子收了佛像心情大好。于是伸手招呼了萧娘子陪她厢房说话散散心。又让其余娘子散了自行安排，若想去厢房休息就去休息，要自行离开的赵娘子也不再管。

各位娘子拜了佛，谢过了赵娘子就都自行活动了。反正晚上的烧尾能去的自然又是能见到。

里正娘子却突然攀住赵娘子：“妾也陪赵娘子去散散心吧。”

李秒柔看的清晰，赵娘子的笑容突然有那么一丝的僵住，只干笑着点头算是同意。其余娘子听了也都纷纷表示要同赵娘子一起前去。

萧娘子还是站的端正，嘴角挂着刚刚好周到的微笑。

苏氏因为爬山实在是累的难受，就告辞了赵娘子，拖着打着摆子的腿拉着李妙柔去了厢房准备歇会再回家去。

刚那个木盒子别的娘子可能看不到，虽然给的隐蔽。但是李秒柔看的很清楚。因她是个小女娘，无人注意管她，她又正好和那木盒一般高度，看的是真真切切，里面是一尊金灿灿的观音像。

默默地注视着一众娘子簇拥着赵娘子向厢房远去的身影，李妙柔心里腹诽，刚来时也有娘子送，可惜赵娘子都拒绝了。可为何偏偏收了这位娘子的？

抬头看了眼寺中伫立不动的佛，古铜色的铜制莲花台上法相庄严。众娘子新进的香飘起了阵阵白烟。透过烟雾过去。朦胧的让人看不清佛相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