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的走遠了，浮曦才鬆開一直抓著文止顏的手。

文止顏感覺得出來浮曦狀況不太對，方才緊緊握著她的浮曦的手都出汗了。

「姐姐，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剛剛那個赤涼，就是妳一直在找的人嗎？」文止顏小心翼翼地問。

浮曦搖搖頭，卻似有不解地望向她。「妳不也是三大家族之一嗎？怎麼不識得他？」

「他是誰？」文止顏問。

浮曦嘆了口氣。「妳沒聽見嗎？他是赤氏少主，赤涼啊。」

文止顏這才恍然大悟。「啊！原來他就是赤涼嗎。」

浮曦這會兒，還真不知從何吐槽起這個大小姐。

「我方才嚇壞了，你們說什麼我都沒在聽，」文止顏又接著說：「可是他剛剛說了，要抓亶永，這該怎麼辦？」

浮曦心想，若她沒猜錯，讓亶永胸前受那般重的傷，還被亶永稱呼為臭狗的，大概就是這個炧犬族的少主了。

「我們也不知道亶永現在何處，也沒法通知他，只能祈禱他已經離開青丘了吧。」浮曦這樣回答。

「怎麼行呢！炧犬一族向來陰狠詭譎，心狠手辣，」文止顏嚥下口水。「我就是這樣，才不想和他義兄成婚的。」

「赤涼的義兄？」浮曦疑惑。

「對啊，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就是馳狼族的少主，刑御天，」文止顏嘆氣。「空有婚約，我連他人都沒見過，倒是先見著他義弟了，但聽說也是個冷血無情的。」文止顏突然搖了搖頭。「不對，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通知亶永，他有危險。」

「亶永靈力比我們兩個都高，他能應付的，」浮曦這麼說，但心裡還是有點擔心。「不然，我自己在這近灘走走，妳回青丘去找他看看吧。」

文止顏又拉住了浮曦的手，真情地說：「姐姐，我只是擔心亶公子的安危，不是見色忘友，妳千萬不要吃醋啊。」

浮曦無奈地笑了笑。「我吃什麼醋啊，妳去吧，我本也就是打算要自己來這裡的。」

「那我去了。」文止顏說完，回頭就奔去了。

看著文止顏離去，浮曦也繼續向前，不久，她來到近灘一處，那兒有塊碩大的巨石，坐臥在沙灘上，看上去大得有些奇怪，可看在她眼裡，卻有無數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巨石的另一側，就是兩百多年前，她在滬仁族和鮫人族的雙面夾擊下，擱淺的地方。

那時，她的靈力比現在更加不堪，連水族基本的術法都不會，遑論上岸。

那時，她連呼吸都做不到，差點窒息而死。

而他，卻在那時出現了，給她吃了一把含氧草，讓她活了下來。

浮曦對於這個在年幼時，救了她一命的男孩，一點他模樣的印象都沒有，只記得是好聽的聲音，以及一身碧綠且精緻的衣裳。

男孩知道她是水族，除了給她含氧草，還幫她治好了這一路上的傷痕，甚至還親自送自己到了赤鱬族。

這些的印象都不是很深，浮曦也只是每一年，都又重新把這些記憶再寫一遍，深怕忘記這個人的大恩。

無奈，她卻漸漸地忘記了那人的樣貌，甚至不記得那人有無告知自己他的名字。

唯一記得的，便是男孩一身的碧綠，還有那好聽的聲音，以及這個擱淺的地方。

舊地重返，浮曦心裡揪得緊。

「小魚兒。」

浮曦忽地回頭，卻看見明顯疲憊不堪的亶永朝她走來。

「亶永？你，文止顏去找你了，你可有遇上炧犬族的赤涼？」浮曦邊問，也朝亶永走去。

而蹙著眉的亶永一言不發，他逕直走到浮曦面前，俯身，捧住她的後腦勺，一口就咬住了浮曦的脖子。

疼痛才瀰漫至浮曦的大腦，她正要推開他，卻感覺到難以負荷的重量朝她壓了下來。

「喂，臭貓，你怎麼了？喂！」

浮曦望向倒在她身上的亶永，無論她怎麼喚聲，亶永就這樣倒在她懷裡，昏了過去。

浮曦沒有辦法，只好讓亶永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她坐在近灘處，望著遠方一望無際、平靜如鏡的海面。

還好，亶永方才咬她脖子時，還沒咬出血來，人就昏過去了，這模樣，鐵定是跟赤涼打過一場才如此的。

雖然浮曦想不透亶永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但見他虛弱至此，她也不忍心丟他一個人在這。

只可惜，他們修的是不同術法，也幫不了他。

「在想什麼？」

忽地出聲的亶永果然又嚇了浮曦一跳，她緩了緩才回答：「不要總嚇人，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浮曦倒抽了口氣。

「我出聲了啊，是妳膽子小。」亶永從浮曦的肩膀離開，眼角落在了浮曦的脖頸處。

浮曦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深吸口氣，才說：「咬我吧。」

亶永疑惑，卻還是靠近了她。「怎麼這次，這麼心甘情願的給我妳的血？」

「我欠你一次，應該的，」浮曦別過了臉，露出了白皙的頸子。「只是，我不明白，咱們都是妖族，壽命很長，你為什麼非得要喝我的血來治療，你又不是靈力弱到要靠吃別的妖族才能續命，你……啊！」

浮曦話還沒問完，亶永溫熱的唇已經覆上了她冰涼的脖頸，利牙無禮地刺穿進了她的皮膚中。

浮曦難受地瞇起了眼，咬住了唇。

半晌過去，亶永才鬆開了口，擦去了嘴角的血漬，他正要抬手替浮曦清理，卻看見她已經用著她那點微弱的靈力治療起了自己的脖子。

「妳不知道？」亶永看著大海問。

「不知道什麼？我說你這隻沒良心的臭貓，給你吸了這麼多血，你一句謝謝都不說啊？」浮曦喘著氣，總覺得頭昏昏的。

「不知道為什麼妳的血裡，有治療的力量？」亶永瞥向她。

「唉，你不是早已看穿我了嗎，那你應該知道才對吧？」浮曦仍舊治著脖子上的傷，但看上去卻沒什麼動靜。

「所以妳真的不知道？」亶永再三確認。

這確認倒讓不太舒服的浮曦不耐煩了。「我不知道！」

「那就不必告訴妳了。」亶永一把拉開浮曦的小手，大掌覆蓋在浮曦的脖子，被他咬過的地方。

「不說就不說，不過你也真是多此一舉，咬我，又治我，不會等會兒還要說，我又欠你一次吧？」

亶永淺笑，抬眼看著浮曦。「變聰明了。」

浮曦只差沒把白眼翻到腦後去。

「妳來這裡做什麼？想家了？」亶永治好浮曦的脖子後問。

「關你屁事，」浮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不悅地望向海面。「我才想問，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不會看穿我的妖丹，還跟蹤我吧？」

亶永噗哧一笑。「我本來就在附近。」

「狗屁呢，手下敗將了得的也就嘴上功夫了。」

「你說誰是手下敗將？」亶永變了表情，不開心地瞥向浮曦。

「你啊，你這內傷不是跟赤涼打輸的嗎？」浮曦挑眉，有些得意。

亶永一手撐在浮曦身後，傾身靠近她。「妳再多嘴，我就把妳是滬仁族的身份賣出去，看妳還有沒有閒工夫在這裡跟我鬥嘴。」

聞聲，浮曦氣憤地面向亶永，卻發現人臉就在眼前。

亶永也有些呆滯，這突如其來的近距離，讓他一瞬間愣了神，他連忙退開身子，強裝鎮定。

浮曦也有些閃神，她連忙深呼吸了幾口。

雖說她知道亶永已經看穿了她的妖丹，可是她藏匿了快三百年的真實身份，就這樣被脫口而出，難免還是讓她覺得窒息。

「走吧，」亶永起身。「要漲潮了，還不想回去的話，妳最好趕緊站起來。」他說完，便往東方走去。

浮曦緩緩起身，望著越發洶湧的浪花，她退後幾步，朝亶永的方向喊道：

「我再多欠你一次，幫我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