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過去—

赤鱬族重新回到了人聲鼎沸之勢，塗旭則以瓏炙狐族的身份留在了浮曦的酒鋪。

所幸塗旭接到消息，白近雪並沒有非常嚴重地懲處文止顏，反而是把容飄飄給趕出了青丘城。

文止顏來信，大快人心地訴說著這些事，可是卻沒有提起白近雪，也讓浮曦還是擔心著他們倆的關係。

浮曦在後院讀著信，小四跑了進來。

「曦老闆，族長說有事讓妳去族長室一趟！」

浮曦馬上起身。「怎麼了？浮寬心症又犯了？」

「這倒沒有，說是重要的事，讓妳快去呢。」

「我知道了，塗旭，我去族長室一趟，酒鋪就麻煩你了！」浮曦向後頭在整理藥草的塗旭喊道，便出了酒鋪。

浮曦走後，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你這個青丘少主倒是挺清閒的，」亶永慢慢地晃進後院。「看來，是過慣了小日子啊。」亶永望著酒鋪四周，滿嘴的挑釁。

塗旭並沒有搭理他，浮曦不在，他也不想跟亶永有什麼交集。

亶永見自己被無視，他隨意坐下，又說：「你什麼時候娶親啊？」

這一問，塗旭放下了手裡的工作，他不悅地說：「你來這裡究竟有什麼事？」

「你不知道自己要娶親了嗎？難不成，我是第一個告訴你的？」

「你說什麼？」塗旭更加不悅了。

「你還是回青丘問問吧，」亶永起身，他背對著塗旭，眼神冷冽。「別再欺騙浮曦了。」

亶永說完，人便走了。

塗旭一臉茫然，心裡卻惴惴不安。

他施用靈力，如同文止顏般在空中稍作比劃著，可在他還未書寫完，一封快信卻先到了他手中。

-

族長室—

「浮寬，你找我嗎？」浮曦走進族長室，卻看見幾個赤鱬族的長老也在。

她緩緩步入，朝他們行禮。

「曦兒，」浮寬拄著拐杖從座位上站起。「不久前，妳同我說的事，可是認真的？」

幾個長老一聽浮寬這麼開頭，面露難色。

浮曦看在眼裡，不久前，她告訴浮寬，她願意作為他的繼承人，接下赤鱬族少主的責任，只是沒想到，這事卻黃了。

原來幾個長老無法接受由浮曦一個外族來接任赤鱬族少主之位，雖說浮曦是有受正式的認養儀式，但真要讓浮曦繼承，他們幾個老人還是不太滿意。

只是浮寬膝下無己出，幾個長老的孩子也各個歪瓜劣棗。

但要將族人的未來交給外氏，老人們還是不願意。

「我是認真的，」浮曦回答道。「也許因為我是浮寬養女的身份，讓你們很擔憂，可我會好好照顧赤鱬族的每一個人，你們每個人對我來說，都已經是家人了。」

「再怎麼親，依舊是外人。」一個長老說道。

另一個又開口：「畢竟妳身上流著的也不是赤鱬族的血，難保妳繼位後，不會與其他水族聯合起來，把赤鱬族給吞了。」

「你說什麼？」浮曦聽聞，十分不悅。「我為何要這樣做！」

「防患未然啊。」長老又回。

浮曦的真心被這般誤解，她很是受傷，但她卻看向了浮寬。

她想，至少浮寬是想讓她繼承的。

「浮曦，」浮寬這才說道。「我確實想把少主之位給妳，也知道，妳與其他人比起來更加優秀。」

浮寬刻意瞥了幾眼長老們，他們清痰的清痰，東張西望的東張西望。

「只是，血緣這事……」浮寬面有難色。

浮曦上前幾步，替自己說道：「浮寬，萬物誌上說過”選賢與能”，你當真，你們當真要把赤鱬族的未來，交給無用之人嗎？」

「說得妳多有能力一樣，在炧犬族進犯時，可沒見到妳的身影。」長老不悅地說。

「那你們的兒女就有挺身而出嗎？」浮曦反駁。「進犯後的修繕，你們人又去哪了？」

此話一出，真堵上了長老們的嘴。

幾個月來，浮曦忙前忙後，自己的酒鋪還是最後才整理的。

她幫忙搭建、修復夜明珠，拿著店裡的存酒幫忙大家生火，還是塗旭讓她休息休息，她這幾天才好不容易睡上了幾回安穩覺。

而這些長老們呢？

「那又如何，妳終究是外人。」

長老的一句話，徹底寒了浮曦的真切。

而更讓浮曦心寒的，則是不再發言的浮寬。

見繼承少主之位無望，浮曦也不強求，她只是走近了浮寬，用最後一次的希望問道。

「浮寬，你真要把赤鱬族的未來，交給他們嗎？」

浮寬望向他，浮曦看到了他眼底的不樂意，可也同時看見了浮寬眼裡的顧慮。

浮寬還是沒有開口。

她垂下頭，退了幾步。「我明白了。」

「既然事都已經定了，你們幾個都散了吧。」浮寬這時卻突然開口。

幾個長老想著自家人沒吃虧，便也晃出了族長室。

族長室裡，只剩這對養父女。

「對不起，」浮寬意味深長地說：「我想，妳不該被困於此……」

「浮寬，」浮曦望著浮寬。「這兩百多年來，我一直很感激你收留了我，無論未來我去了哪裡，做了何事，我都不會忘記你、還有赤鱬族對於我的恩情。」

「好。」浮寬像是明白浮曦所想，他只是點點頭。

離開族長室，浮曦買了點食材，想著回去做點好吃的，跟塗旭大罵長老們冥頑不靈之事，迎頭就遇上了許久未見的亶永。

「這麼久不見，你去哪蹓躂了？」浮曦打量著問。

「隨處晃晃，妳呢，酒做好了嗎？」亶永回答。

「快好了，幾天後就可以送去文鰩族了。」

「是嗎，那既然快好了，幾天後我再來找妳。」

「你又想幹嘛？」浮曦下意識地問。

「妳到時候就知道了。」亶永說完，轉身躍上了屋簷，緩緩走了。

不明所以的浮曦嘖聲，走回浮曦酒鋪，卻看見滿臉愁容的塗旭站在門口。

「杵在這做甚？」浮曦笑著問，邊秀出手上的食材。「我買了些好菜，你可得陪我徹夜痛飲，真是快被那些不知變通的長老們氣死！」

說著，她踏進門檻，卻見塗旭沒有理會她，仍是一臉憂愁地站在門外。

她把東西放好了，才又走到塗旭身旁。

「你怎麼不進來？還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浮曦既關切又疑惑地問。

塗旭捏著手裡的信，不敢看向浮曦。

看見塗旭手裡的信，浮曦大抵猜到，她便說：「青丘出什麼事了嗎？你別擔心我，李子酒你也學會了，你先回去處理吧。」

浮曦拍了拍他的肩，正要回舖裡，塗旭在這時，抓住了她的手。

「浮曦，」塗旭情緒複雜。「妳能不能現在就跟我回青丘？」

「現在？」浮曦有些意外，可還是有點擔憂。「怎麼了，止顏又出事了嗎？」

「不是，」塗旭不知道該怎麼向浮曦解釋信上所言，他只是又問了一次。「妳能不能現在就跟我去一趟青丘？」

「當然不能啊，」浮曦說道，可她第一時間，卻想起了亶永的話。「給止顏爹爹的酒不就差幾天嗎？我得把酒送上去往西海的海馬車，才能隨你去青丘啊。」

塗旭的手鬆了鬆，可卻沒有放開。

「要不然，咱們進屋說吧，你也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突然要帶我回去青丘？」浮曦說道。「我也想跟你說，我怕是沒可能繼承赤鱬少主的位子了。」

「我沒辦法，幫妳一起把酒運上海馬車了。」塗旭垂著眼，看上去像是犯了什麼錯似的。

浮曦愣了會兒，卻故作泰然地回：「沒事，一看就知道有事，你就去處理吧，我幾天後就去青丘找你，如何？」

塗旭沉下臉，思考半晌，還是決定再說最後一次。「浮曦，跟我去青丘，好嗎？」

聽到這，浮曦的耐性也沒了，她甩開塗旭的手。

「我就說了，我不能現在去，你究竟說不說，青丘怎麼了？」

浮曦的不悅讓塗旭更加心煩意亂，他正要出手拉住浮曦，屋簷上的人卻說話了。

「他要回青丘成親。」

兩人望向了屋簷上的亶永，塗旭愣了神，而浮曦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

可其實，浮曦的心裡，卻沈甸甸的。

看浮曦的樣子，塗旭連忙說道：「浮曦，不是的，我會回去退婚。」

「成親是好事啊，為何要退？」浮曦聲音有些寒意。

「就是啊，」亶永從屋簷上一躍而下。「為何要退？」

「我不會娶她的，」塗旭堅定地說。「我……」

「塗旭，」浮曦認真地看向塗旭。「不論是你要成親，抑或是退婚，應該都與我無關吧？既然知道了原因，那我也更不用在這種時候跟你去青丘了，我還有事。」

浮曦說完，就轉身進了酒鋪。

「浮曦。」塗旭喊著，但浮曦卻沒再出來。

「你就先回去吧，」亶永看著他。「我會帶她去青丘的。」

塗旭不解的望向亶永。

「我知道她需要你，需要你的家族支持，」亶永毫無避諱的說。「我也知道，你喜歡她。」

「你不也是喜歡她嗎？」塗旭不悅地回道。

「但你現在有這個資格喜歡她嗎？」亶永冷冷地問。「而且，你要娶的人，是能輕易退婚的嗎？你拿什麼幫她？」

「你……」

「若你對浮曦真的有心，還是趕緊回去處理吧，」亶永雙臂交叉抱胸。「否則，別說幫，她可能連見都不想再見你。」

亶永說完，逕自走進了酒鋪，關上了門。

塗旭一人在外，神情沈重，他雖不滿亶永說的話，可他有一句，確實說進了塗旭心坎裡。

若他娶了父親信上說的人，浮曦可能再也不會想見到他，自己更是沒有空間能夠幫助她奪回滬仁族長之位。

雖有遺憾，可塗旭握緊了信，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