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和徐静聊了一会儿,就去教务处搬了张全新的桌椅,去了教室。
他既不想坐到千莫凉后面,也不想坐垃圾桶旁边,就把桌椅搬到了隔壁组,不知道是谁,把垃圾桶踢到了他旁边。
王财一向脾气不好,现在很想骂人,他看到不远处的千莫凉,更想骂人了。
“千哥,他怎么一直看着你啊?”刘铭注意到王财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悄咪咪地向千莫凉告状。
千莫凉一转头,恰好于王财四目相对,王财瞪了他一眼。
刘铭眨巴着眼睛:“千哥,他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垃圾桶太臭了。”
听到这话的王财偏头望了一眼垃圾桶,垃圾桶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几张纸,还有没吃完的粉汤。
好几只苍蝇在垃圾桶上方绕圈,看着就叫人的胃里翻山倒海,确实挺臭的。
“千哥,”刘铭又问,“他怎么还看着你呀?”
王财耳边有苍蝇叫,已经觉得很吵了,再加上刘铭在那里乱叫,他一气之下骂了句:“谁他妈看他了!自作多情。”
刘铭被吓得一个激灵,不敢看千莫凉,小声道:“他没看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说他。”
王财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我又不是聋子!”
全程吃瓜的林瑜念:“……”
他扶了一下额,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
“千哥,你跟那个人是不是有仇?他对你态度好差啊。”刘铭一个劲地唠叨。
千莫凉长叹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将自己同王财的“初遇”说了出来。
他跟王财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当时,千莫凉在学校操场旁的小路上溜达,眼前掠过一道小黑影。
他一时好奇,鬼鬼祟祟地跟了过去,仔细一看,才看清那道黑影——原来是一条黑乎乎的小狗。
小黑狗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大抵是别人家精心呵护的宠物。
千莫凉想起老家的小土狗,它和面前这只简直一模一样,连看他的眼神都如出一撤。
他“睹狗思狗”,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旺财。”
小黑狗动了动,从草丛里窜出来,屁颠屁颠地走到千莫凉脚边,还乖巧地摇着尾巴,十分惹人怜爱。
千莫凉刚想逗逗它,一阵脚步声袭来。
小黑狗害怕地躲进草丛里,千莫凉一边往草丛走去,一边喊:“旺财!旺财!”
“叫我干嘛?”
撞见千莫凉的王财一脸凶神恶煞,他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面对王财的质问,千莫凉只能实话实说:“我没有叫你啊,我在叫狗。”
王财误以为他在讽刺人,瞬间恼羞成怒:“你说谁是狗呢?”
千莫凉告诉他:“旺财啊。”
王财捏紧拳头,气得发抖。
这可不能怪千莫凉,要怪就怪王财和他家狗名字相似。
王财正要动手,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千莫凉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平静地说:“上课了,同学,你不回教室吗?”
王财:“……”
从这件事以后,两人的关系愈发恶劣,其实一开始也没啥好关系,因为王财刚转学过来,千莫凉就找他借过七块钱。
即使七块钱不是很多,但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已经是一笔大钱了,尤其是像千莫凉这种身无分文的穷人,那是一种奢侈。
王财每次叫他还钱,千莫凉总说:“同学,不好意思啊,你长的太大众了,有钱的时候,我总记不清你的脸。”
王财才不信,拜托,你就算是不想还钱,也编个好一点的理由啊,至少不会这么傻,编这种话,谁信啊。
千莫凉是真记不清他的脸,他有脸盲症,后来记住了,他又没钱了。
想到这,千莫凉叹了口气。
“千哥,就……就这?”刘铭听完他的讲述,懵了好久。
倒是林瑜念心中只剩一阵无语,欠个七块欠了三年,这是有多穷啊,不敢想象。
坐在附近的王财竖着耳朵听完,了解个大概,原来是他误会了千莫凉,千莫凉压根没骂他是狗,不过那七块钱欠了三年是没错。
恰逢上课。
徐静缓缓走进教室,严肃道:“这节课,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好跟同学们互相认识。”
“从第一排第一桌开始,依次上台,锻炼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
林瑜念不想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干脆枕着胳膊闭目养神,奈何太困,竟不小心睡着了——
他原本还以为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很难睡着。
朦胧的梦境被打断,林瑜念微微仰起头。
“新同桌,你如果不想上台的话,可以让我先上去吗?”
林瑜念:“?”这么快前面的就介绍完了。
他挺了挺腰,把椅子移了移,为千莫凉让开一条道。
不过,最后一排后面本来就有一条小道,就算不让,千莫凉还是能过去,非要让别人让他,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千莫凉踏着矫健的步伐走向讲台,为什么是矫健的步伐,因为,真的很正经,就像电视里面的模特。
还没开始介绍,台下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聊天。
“这不是跟高冷哥发生矛盾的那个吗?”
“就是他,可惜了一张好脸,脑子不太正常,也是白搭。”
“妈啊,他看上去好装,走个讲台跟走个秀一样。”
林瑜念:“……”除了第一句话,其他的我都赞同。
徐静清了清嗓子,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好了,同学们先安静一下,在别人自我介绍时说小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众人这才闭上了嘴。
千莫凉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认认真真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写的很慢,一笔一划,甚至连每一笔的笔锋都呈现出来了。
林瑜念真想冲上去,抢过他手里的粉笔,帮他写完。
写这么慢,真是浪费时间。
千莫凉写完后,轻轻地把笔放进纸盒里,露出标准性的微笑,笑不露齿,像极了服务员,他正式介绍:“大家好,我叫千莫凉,千万莫要凉。”
不知道是谁爆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噗嗤——”
“哈哈哈,他在玩梗吗?”
“不知道,不过,我记住他了。”
“癫子……”
还有个学生笑的口齿不清:“油饼巴(有病吧),这什么梗,虫(从)来没听说过。”
只有逻辑不正常的刘铭“领会”了千莫凉的意思:“千哥,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记住而已。”
王财的脚趾有些痛——要扣出一栋别墅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林瑜念:“……”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千莫凉面不改色地说:“大家安静一下,我还没介绍完呢。”
王财和林瑜念:“……”还没完?
两人听不进去千莫凉说什么。
众人不善的眼神压根影响不到千莫凉那字正腔圆的说辞。
“我来自远在几百公里的小桥村,爱好打篮球,音乐,做菜,我的姐姐经常夸我唱的歌好听死了,神仙听了都流泪,是专门唱给旺财听的……”
听过千莫凉唱歌的林瑜念表示震惊,什么?好听死了,给狗听的,他是不是没听出他姐是在说反话。
王财听到后,在内心吐槽:你发音就不能标准点吗?跟狗的名字相似真是倒霉。
不知道听了多久,林瑜念也懒得再吐槽,他上下眼皮子跳了跳,昏昏欲睡,用手拖着下巴养神。
千莫凉讲完后,深深一鞠躬,潇洒下台。
礼貌的掌声都迟了半秒,断断续续的掌声中伴随着一些同学的强烈不满。
“这个颠子哥,讲这么久,我都要睡了。”
“浪费时间。”
“社牛过了头,就成了老六。”
“颠子哥”千莫凉对这些充耳不闻,他挤了挤林瑜念,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林瑜念背被撞到,他往后看了看,这么大条道,挤什么挤?!
徐静抬了抬手,示意大家淡定:“好了,千莫凉真是幽默,我们请他的同桌上台做自我介绍吧。”
徐静不愧是任教了二十多年的资深教师,面对这样的场景都能圆场。
林瑜念走上讲台,从纸盒中拿了根别人折断的粉笔,在黑板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意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写字不超过十秒,与千莫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说他是一气呵成,那千莫凉就是慢如蜗牛。
“林瑜念。”
林瑜念说完名字,就把粉笔轻轻一抛,那一抹白色在空中划过浅浅的弧度,最终稳稳地落在了纸盒中。
这一操作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而后,林瑜念在众目睽睽中回了座位。
他留给众人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声调高冷,字体飘逸。
“完了?”
有人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
“不愧是高冷哥。”
不愿被打扰的林瑜念露出的表情好像在说“别提我”。
“叮铃铃”
下课铃声恰恰钻进耳中。
一节课下来,才介绍了一组,别人都是说两三句话就完了,而千莫凉凭一己之力,说了大半节课,引起众人的不满。
“那个颠子哥,一个人就说了十几二十分钟,是一年没说话吗?”
“真特码绝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社牛的人,给我们社牛人丢脸。”
刘铭气得咬紧牙关:“千哥,他们太过分了。”
喜提新绰号“颠子哥”的千莫凉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林瑜念看了一眼为其打抱不平的刘铭:什么过分?他们说的也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