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这一晚我简直过得身心俱疲，好在第二天早上雪停了，我跟顾淮赶了最早的一趟缆车回去。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现在早已天光大亮，我看到有几道红痕正挂在他白净的脸颊上，那是我昨天夜里神志不清的时候抓的，此时已经结了痂，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可经过昨天的事，我现在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好在缆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就在我们回到节目组的山间别墅的时候，我听到顾淮在身后叫了我一声。

我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107.

一进门，我才发现竟然一大早的客厅里竟都聚满了人。

我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我，像是一直在等我。

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我知道是顾淮也跟着走了进来。

宋箐原本正一脸担忧地朝我走过来，此时看了顾淮一眼，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澄澄，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感觉很疲惫。

“昨天……”

宋箐像是还想说什么，却止住了话头，只说：“澄澄是累了吧，先回房休息会儿，等下再出来吃早饭。”

我听后点点头，刚要往卧室那边走，却突然被宋箐从后头扯住了领子。

一时间我只来得及感到自己后脖颈那里一凉，紧接着，身后便突然一阵混乱。

我回过头去看，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是宋箐突然打了顾淮一拳。

我不知道宋箐为什么会突然动手，一时间呆在那里，而几步之外，宋箐跟顾淮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

很快我就被傅斩云护着离开一片混乱的客厅，去了楼上的房间。

之后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仍能听到楼下嘈杂的声音。

好一阵，外面才安静下来。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不明白宋箐刚刚为什么突然发了火。

108.

那天最后还是节目组的人出面将人拉开，又将顾淮带出去调节。

后来我在别墅里转了转，终于在一间储藏室里找到了宋箐。

他当时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刘海此时也散落下来无精打采地搭在额头上 ，鼻梁和嘴角也都受了伤正贴着胶布。

是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自下而上地看他，这才发现他眼角那里也有一块淤青，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我不由问他：“为什么要跟顾淮打架？”

“他该打。”

我听到这孩子气的回答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紧接着又听他说道：“他是故意的，我知道。”

那天，在那间小小的储藏室里，宋箐跟我讲了他们家里的事。

原来当年顾淮和他母亲被接回宋家的时候，宋箐的父亲还没有跟他母亲离婚，他父亲甚至还跟他母亲提议安排他们住在一起。

宋箐的母亲自然不会同意，后来被气得大病一场，不得不跟宋箐父亲离了婚，紧接着就去了国外疗养，将宋箐一个人留在了宋家。

“顾淮，他从小就爱抢我的东西。从我的那些玩具，家里的钢琴，到我父亲的关爱，再到现在……”

宋箐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哑着声音说：“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他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那明明是我的家，可有时候我却觉得自己才是个外人……”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我，神情陷入一种近似孩童般的困惑与迷茫。

我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最讨厌宋箐平日里总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可此刻，当他终于褪去游刃有余的面具，第一次在我面前袒露出脆弱无助的模样，我却并没有感到任何快意，反而像是突然被攥紧了心脏，使我不由伸出手去，想去轻轻碰触他泛红的眼角。

可下一刻，宋箐便侧过脸有些狼狈地躲开了我的手。

然后，我听到他在问：“江澄，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听到他这样问，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仿佛被人隔空打了一拳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我这样身份的人，难道又跟顾淮有什么不同吗？

一时间巨大的羞愧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有些难堪地想缩回手离开这里，却在要将手收回的一瞬间又被宋箐紧紧抓回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没有看我，只低声说了句：“江澄，你可怜我吧。”

109.

他的脸颊很凉，我的掌心贴在上面捂了好一会儿，也丝毫没见暖。

又过了会儿，我见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才轻声试探着问他：“你不讨厌我吗？”

宋箐这才看向我，一边扔抓着我的手不放，贴在脸颊上轻轻磨蹭着，一边问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我……”

我有些难堪，却还是坦白地说：“因为我也是私生子。”

从小到大因着这个尴尬的身份，我没少受过那些冷嘲热讽。我知道宋箐不是那样的人，却也没料到他会跟我说：“江澄，你就只是你。”

“我喜欢你，也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跟其他任何事情都无关。”

说着，他轻轻侧过了头。

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在我的掌心里轻轻印了一个吻。

110.

我不知道人们在面对一些太过真挚热烈的情感时，是否都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我只知道自己当时慌乱地抽回手，近乎逃一样的离开了那间储物室。

之后，我一直感到有些茫然，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前我对宋箐的感觉是很明确的，我很讨厌他。但现在，我不知道了。

宋箐说我在可怜他。

也许吧，也或者是比那更复杂的一些东西。

111.

打架事件很快就平息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我又回房间休息了会儿，等我一觉醒来去吃了午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早上回到这里后，一直萦绕不去的那种违和感是因何而来。

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看到季少晟。

即使是早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我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之后我又在这间别墅的几间休息室和游戏房找了找，都没有看到他。

最后还是项阳过来告诉我季少晟发烧了，昨天晚上回来后就一直在睡。

他说季少晟不知道是丢了什么东西，昨天在雪场里找了一整天饭都没吃，天黑才回来，进门的时候人已经快烧糊涂了。

我听后有些意外，认识这么久季少晟身体一直不错很少生病的，可能真是在雪场冻着了。

112.

当天下午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去了季少晟的房间。

项阳说如果今天温度还是降不下来，明天就得送到医院去。

跟欢乐屋不同，这边的山间别墅很大，每个嘉宾都单独住一间房。

当我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季少晟还在睡着，一只手正搭在脸颊边，手里还捏着条断了的手链。

我认出那是一次外出做任务的时候我为了完成任务给他编的，而我自己的那条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哪了。

没想到他竟一直戴着。

说不清是为什么，那天我站在他床边看了很久。

直到他睁开眼，在看到我后迷迷糊糊地问了声：“下课了？”

他问完后，我俩都是一怔。

随即他像是终于清醒过来，然后飞快地将握着手链的手缩进被子里。

大概是他此时脸上的尴尬太明显，一时间我也跟着尴尬起来，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最后我轻轻咳了声，主动开口说：“听项阳说你感冒了。”

季少晟此时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听后也只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鼻音听着很重。

我不由叹了口气，“你不是说白痴才会感冒？”

季少晟没说话，躲在被子里只拿一双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看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他忽然说了声：“你出去。”

他会这样说我仿佛并不意外，再则我也没想继续留在这里耽误他休息，于是转身就打算离开。

然而我没走两步他又出声叫住我。

“不是！”

我回过头，看到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正前倾着上身急急地看着我，脸颊和耳朵都因为高烧而泛着红。

“你想说什么？”

他别扭了一下，说：“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怕传染你。”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一时没忍住又回嘴道：“确实，我怕你的白痴会传染给我。”

季少晟听后先是怔了怔，我以为他怎么也要回怼两句的，没想到他只是有些纵容的看着我。

“没错，我是白痴。”

我看着他此时眼睛里泛着的笑意，一瞬间只觉心里像是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

快得我几乎要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