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燕林

卫怀川有些狼狈。

自从她离开东宗，进入燕林，便一直绕着外围赶路。此行目的地是一处深潭，位于燕林的西南处。

今日她也是照常赶路，近日燕林多了不少人，她偶尔扫过一眼，发现是白琥西宗的门人。几日以来，她只知道她们在寻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不清楚。虽然疑惑白琥西宗门人怎么会出现位于大陆东南的燕林，但卫怀川并不想多管闲事。

看了看日头，卫怀川寻了处树荫休憩，她取出一点水，正喝着，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她准备收拾一下，绕开这群人。

还未等卫怀川起身，那处却突然爆发一股强大的玉质之力，其冲击力摧毁了周围数里的树木，惊起一片燕鸣。

这倒是让卫怀川可以轻易看清楚那处的情景，有两拨人在对峙。

一拨人身着白衣，为首的女人个子不高，神情矜傲。另一拨人皆着赤衣，领头的是个文质彬彬的女人。

卫怀川推测白衣是白琥西宗门人，红衣便是赤璋南宗的门人。两宗门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大打出手。

她准备尽快离开，那边又开始动手了。

那红衣女人看着弱不禁风，却毫不费力地将白衣中的一个丢出数丈之外，而这方向好巧不巧正是卫怀川所处的方向。

这人转瞬便丢至眼前，卫怀川不得抬手卸力，将人平稳放下，如此动作却将身形暴露，引得两边关注。

她只得摆摆手，“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休憩，无意参与争端，这就告辞。”

“慢着！”白衣女人喝道，她疑狐地看着卫怀川，莫非这就是她们要找的那个人，师姐不在，她也无法确定。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白衣女人盯着卫怀川质问道。

“喂，顾绯，这里可不是你白琥西宗的地界，别太嚣张。刚刚还说我是小偷，现在又怀疑到路人头上了？”那名红衣女子虽然长得清秀文雅，脾气看着却不是很好。

“这也不是赤璋南宗地界呀？你管我？”白衣女人根本不想跟她多说，传回宗内的消息说，那人的气息在此地出现过，她们日夜兼程赶过来，搜寻良久，一无所获，不知道人是不是已经离开。

师姐和姐姐已经去往青州，如果人离开，多半会经过青州。

此事重大，宗内风声很紧，她们在外也不敢多言。

卫怀川默然，但此处是青圭东宗的地界。不过她还是解释道：“在下名为怀时，云城人士，去渭城观看‘琢玉之争’，路过此地。”

这是她进入燕林前就想好的一套说辞。

听得此话，顾绯的眉头皱起来，“为什么不坐玉舟？”云城到渭城距离可不短。

“这个……囊中羞涩，实在是逼不得已。”卫怀川腼腆地笑了笑。

云城到渭城的客舟，往返一趟花费的玉石不少，寻常人确实付不起。

顾绯作为大宗门人自然是无需担忧这种事，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卫怀川，似乎还有些犹豫。

“顾绯，你到底在找什么呢？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都不像你。”红衣女子啧啧称奇。

“池乐雨，我都说了没你什么事，你可以滚了！”顾绯被红衣女人说得有些烦，平时还能跟这女人呛几句，现在她没有任何心情。此地一无所获，她得赶赴青州，师姐和姐姐还在那里。

顾绯瞪了女人一眼，立刻又带着人走了。

红衣女人尴尬地摸摸鼻子，“真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着。”

卫怀川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准备开溜。

“喂，站住！就是说你，怀什么枝？”红衣女人转头看向卫怀川，“你不是要去渭城么？我们也要回渭城，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卫怀川暗叹，这都什么事。

“这也太打扰了，在下还是独行吧。”卫怀川拒绝道。

“前面的路可不好走，接近南宗，燕林的白磷豹越来越多，你看着修为不高，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在下自会小心，多谢提醒。”

离开了那群人，卫怀川尽快向目的地赶往，不知道能不能在白府寿宴之前拿到东西去往青州。

燕林之所以被称为燕林，是因为林中常年有燕子栖息，燕子本多迁徙，春日北来，秋日南归。但燕林仿佛有某种吸引力，让燕子为之停驻。

燕子衔泥筑巢，会落下散胶，燕林深处更有传说中的乌金燕，会落下乌金胶，韧性极强，是千金难求的炼器珍品。但也正是因此，吸引了一种名为‘白磷豹’的生物，此物实力高强，以散胶为食。因为南宗擅炼器之法，时常去燕林收集散胶，久而久之，白磷豹便因夺食之恨仇视一切人族。

天色渐晚，周围高大的林木，沉默地注视着一路飞驰的女人。林中的啸声此起彼伏，预示着夜晚燕林的危险。

卫怀川依据手中的玉简，辨别方向。

此处距离目的地不远，也许明早便可以到达那处深潭。

前面有一颗大树，树干苍劲，枝叶繁茂，似撑开一把巨伞。

卫怀川决定休息一下。

她跃上树梢，四周观望，无异常响动。便放松地躺在枝干上，准备休息。

林间晚风温柔，卫怀川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从怀里摸出那块黄璃，大概两指宽的方形玉，虽名黄璃，但颜色夹在黄白之间。

这让她想起书中曾记载过一种玉色名为黄白游，金银气色，若白轻黄。黄白，黄白，黄山白岳是神仙梦，黄金白银是富贵乡。

卫怀川盯着黄璃出神，身下的树干有轻微晃动。她回过神，欲查看树下，树枝却开始剧烈摇晃。地面震动，树林里生物都开始躁动。

月色昏暗，似被遮住了光。

卫怀川一跃而起，立于树巅远望。

燕林树木高大浓密，此刻却如海浪般涌动，林内飞禽走兽都向外疯狂地逃散。

“那是……”卫怀川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庞大又漂亮的生物，遮天蔽日，在漆黑的夜空中如同闪耀的太阳。它如寻常燕子般短喙凹尾，但喙尾都缀有金丝流淌，高悬天际，俯瞰燕林。

“乌金燕？”

来不及细想，卫怀川立刻便朝目的地方向而去。

乌金燕一般情况下都在沉睡，一旦苏醒，燕林便是极其危险的禁地。

她一定要更快取得那件东西，不然就麻烦了。

四方燕雀鸣叫，试图驱赶林中生人。

卫怀川不管不顾，只是闷头前行。

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晃动，有人迎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顾师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几人正狼狈奔逃，伴随着叫嚷声。

“闭嘴！谁叫金灵哪个蠢货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为首的白衣女人恼怒。

她们的后面是一群燕子，但这群燕子细看跟林中的普通燕子不太一样，腹部点缀着斑斑紫点，是燕林中少见的紫金燕，仅次于乌金燕的珍稀程度。

这群紫金燕急如迅风，呼啸着追逐顾绯一行人，眼看一人体力不支而稍微落后一步，顾绯来不及抓住她，人便被群燕撕碎吞没，洒下一滩血泥。

顾绯没法，只得更快地跑。简直倒霉透顶，来燕林白跑一趟不说，还被池乐雨那个神经纠缠，好不容易准备离开，结果金灵那个笨蛋又惹恼了乌金燕，她们只得狼狈逃窜。

顾绯隐约看到前面有人，因为天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路过其人，顺手就拎走了。后面这群东西可不会放过任何人族。

卫怀川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一轻，周围景色在快速倒退。

“？”她试图挣扎，但因为实力不足，只能被顾绯强行带离。

身后的紫金燕虎视眈眈，她也没办法忽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生物逆向而行

真是倒霉……卫怀川叹口气。

不出意外，又撞上了另一群人。

“哇！顾绯，你后面跟的什么！你想要害死我们吗？！”即便一片漆黑，池乐雨也一眼认出了顾绯的身影。

这紫金燕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它们几乎只围绕在乌金燕身边，承担护卫的责任，且攻击迅猛，成群而出。散玉都得脱层皮，更别提她们几个化玉。

于是几人奔逃变成了一群人逃窜。

身后的群燕如鬼魅般紧追不舍，放松片刻便会被其吞没，众人的心皆高悬着，唯恐落入紫金燕之口，拼尽全力向前飞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池乐雨！你不是鬼点子最多么？”顾绯大声喊道。

无休止的消耗，她们比不过这些兽类。

池乐雨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恨不得暴揍白衣女人一顿。

闻此言，没好气道：“你这么厉害，都敢惹上乌金燕，还用我出主意？”

话虽如此，池乐雨还是给出了办法。她身后还有十几位南宗门人，不能不管。

“前面母树左转，我先开路。”池乐雨手握刀柄，刀柄由玉丝缠绕，向上的刀刃薄如蝉翼，呈银红，闪烁光泽。这刀不亮，但在漆黑的林子里，却是唯一的光。

池乐雨将刀柄倒转，刀尖正向朝下，提前蓄力，在到达一个凹陷之地时，手腕运转玉质之力压刀刺向地下，地面震开一个幽深的洞口，银红色刀光消失于地面。

众人随其后，皆坠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