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桃李满天下也可

看着小薇一直专注的听他说，宣鹤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她对于自己的包容，那双眼睛里面好像在说，“无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接受！”

似乎受到鼓励的宣鹤，最终还是向小薇说了他的秘密。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其实是我第一次那么静距离的，看到一具尸体摆在我眼前，那时的我不过二十三岁，我以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但是当我看到老师的尸体摆在我面前，我就全身发颤，浑身冰冷，感觉到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呼吸不畅。”似乎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宣鹤握着咖啡的双手骨节都泛白。

“我以为这是因为老师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长辈，所以我才没有办法接受，但是后面我去见了各种各样的尸体，症状越来越严重，我似乎是对尸体过敏一样。我也找了心理医生积极去接受治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起色。”

一个和死亡打交道的职业，反而不能面对人死亡的样子，这样的宣鹤是上不了手术台的。

“小薇，我是想成为一个医生，选择这个最接近死亡的职业，但是我却最害怕人死亡的样子，你说这可笑吗？没有听说过谁会有这个问题，我在学医之初没有考虑过我会有这样可笑的情况，我的心理医生说，我这是因为生病了，但是却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似乎有点无奈，宣鹤道：“后面心理医生建议先给小动物治病试一试，我就开了那家宠物医院，我不害怕动物的尸体，本来以为慢慢的，也会不害怕人的尸体，但是症状依然，还越来越严重，有的时候看到尸体之后还会无意识的自我伤害。”

“我没有办法再当一个医生了，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是人的生命是那么的不可控，有的人在艰难险境中能爆发生命的力量，有的人不过是最轻的小病兆就能结束他宝贵的生命。我接受不了自己会有面对病人时会有逃避的情况，也不能把自己变成神，可以拯救一切人的生命。”

宣鹤也没有想过自己成为一个救治那些不危及生命的病人，医生不一定是全能的，但是专业领域里面，没有医生挑选病人的道理，宣鹤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

小薇听着宣鹤近乎呢喃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眼眶酸涩，鼻子也发酸，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这个她连安慰的话都笨的说不出口。

“宣鹤，你不要难过了，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小薇显得有些笨拙的安慰，她没有可以安慰的经历，她自己都是一片空白，怎么去和宣鹤感同身受呢？她可以替他难过，可以替他遗憾，却不能表达让他怎么做去放开心。

“而且，而且，当老师很好啊，也许……你不能亲自救治病人，但是你能有满天下的桃李去成为很厉害的医生……”小薇说着话越来越小，她知道这其实是不一样的。

看着小薇手足无措，似乎想表达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宣鹤的心情好了很多，其实他也不是向小薇找安慰，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自己调节，别人的安慰都其实并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些年来，他不是不知道别人的种种议论，只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弱点展示出来，现在说出来也不是需要小薇给他出些什么主意，只是突然想有个人能分享他的无助。

说出来之后，宣鹤的心情确实不如之前那么承重了，那么长时间过去，即便再难过也调节差不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接受治疗，然后努力学习，保持自己处在学习的状态，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治好，那能将自己拥有的满腔学识教给一个又一个的学生，不算是没有白学。

就像小薇说的，满天下的桃李代他去做。

接下来的时间里，宣鹤都没有再遇到吴晟，想来刚刚回国，是会有忙不完的事。倒是他父亲宣启来找他。

“爸，您怎么来了？”看着客厅沙发上的宣启州，宣鹤有点奇怪，虽然宣启州有他公寓的钥匙，但是一直以来如果有事，都会先提前说的，也没有这样突然袭击的。

“我来看看你，你那个师兄俞晟是留完学回来了是吧？”宣启一身米白色的唐装，眉眼和宣鹤很相似，看这回家的宣鹤眼角带笑，十分温和。

“你之前上学的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差，他回来我怕他又来找你麻烦，就想抽个时间来看看你！”看着眼前健康高大的儿子，宣启很欣慰。

宣鹤：“又是李校长和您说的？”宣鹤知道肯定是复大的李校长和父亲说的。

宣启州：“老李也是关心你，你们两个都是复大的得意门生，总是一直争锋相对，老李头都要大了，还好你们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言语吵吵？”

宣启知道自己儿子是不会和俞晟起冲突的，虽然知道这个俞晟不是坏人，但是想到他让儿子那么不开心，宣启也对儿子这个师兄很有意见。

“没事，吴晟师兄最近都很忙，没时间来找我的茬。”宣鹤接了杯水，有点庆幸自己之前将那份“合住准则”给收起来了，不然父亲这突然降临，要是父亲提起还不好回话，总不能说这个是给个小女鬼定的规矩吧！

说着小女鬼，小薇在看到家里宣鹤的父亲出现，就习以为常的闭嘴，远远的躲到阳台上去了，跟着宣鹤这两年她对宣启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对方不认识她，而且私以为宣鹤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父亲，对宣鹤简直没有话说。

宣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知道他爸看不见小薇，但是对于这种情景也感觉有点窘迫、不自在。

“这个画像是谁啊？儿子，这个是你的女朋友吗？看上去年纪有点小啊！”宣启看着沙发前茶几上小薇的画像，喝了口水，疑惑的问，刚刚他就已经看到了。

宣鹤被宣启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将画收起夹在旁边的书里。

“这个不是谁，是朋友的画，不小心留下这里的。后面人家会来拿走的。”低下头的宣鹤没有看到宣启眼神幽深，闪过的复杂情绪。

宣启压下满腔疑惑，看宣鹤不自然，转移话题道：“快到你外婆的忌日了，我会去黔市一段时间，最近都不在淮市，如果有什么急事你都可以去找赵助理。”

“爸，我今年也和您一起去祭拜外婆吧，这都好几年了，我都没有去看她老人家，怕是外婆都要对我有意见了。”宣鹤想到最近学校也没有什么事，最近的课比较少，可以请假一个周，他也很久没去看过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