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数据
安迪一愣,下意识看向病床。
周熠注意到了安迪的视线,却并未回头。
然而很快,安迪开口道:“哦,有的有的,就在这台仪器里,我调出来给你看看。”
调资料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安迪很快就出去了。
安抚室的门关上。
这是周熠第二次,给这位随时处于爆发边缘的雌虫上将,进行安抚疗养。
与一月前一样,仪器上的安抚素浓度数值,依旧处于红线以上,警报声如同躁动的心跳,在整个安抚室内不停地环响。
但现场的两只虫,都十分自然地忽略了这个声音,面色平静。
周熠释一边释放着安抚素,一边耐心观察着屏幕上的数字跳动。
5分钟,10分钟,15分钟。
屏幕上跳动的波浪线终于跌落下红线,却没降低多少,依旧吝啬地维持在一个较高的值。
周熠面不改色,没有就此停下释放安抚素。
20分钟,25分钟,30分钟。
波浪线终于又下跳一截,维持在了一个普通的状态,却十分顽固,远没能达到安抚疗养结果标准。
于是安抚素释放还在继续。
周熠站在仪器前,连姿势都没变,看着颇为轻松。
但其实,长时间释放安抚素,是非常耗费雄虫的精力和体力。
虽然他平日里一天最多能接待10个雌虫,但每一次安抚疗养都不会超过15分钟,且有休息的间隙。
这就和跑步一样,一次性跑5000米,和每跑完500米便休息许久,跑上十次,难度必然是大大不同。
35分钟,40分钟,45分钟......
周熠依旧专注盯着屏幕,神色自若。细看却能发现,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安抚室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够了,停下吧。”
病床上的柯密当然注意到了周熠的异样。
或者说,从安抚疗养开始,他就没办法将视线,从小雄虫身上移开。
甚至,他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渴望,希望时间定格在此刻,让他能就这样一直紧盯着小雄虫。
为此,柯密甚至没有像一个月前那样,在15分钟时喊停。
——直到小雄虫额头冒出细汗的模样,刺痛了他贪婪的双眼。
柯密偏头,后脑的束缚带立刻收紧
他在试图用疼痛来拉扯残余的理智。
这显然有用,因为不过一个简单动作,他的背后便冒起冷汗。
但此刻,他却顾不上这些,喉结无意思上下滑动,一开口便是低哑的声音,“够了,周熠。”
他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小雄虫,眉头深深皱起。
“停下,别做伤害自己的事。”
然而,进入工作状态的周熠,却好似变了一个虫。
他当然听见了雌虫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听从的意思。
甚至伸手,在屏幕上轻点了什么。
紧接着,柯密便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然后一根冰凉尖锐的东西,靠近了自己的后颈。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袭来,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微型麻醉针。
柯密神情瞬间定住。
而做出这样举动的周熠,此刻却转过头。
他的额发已经全部汗湿,却丝毫没理会,任其湿漉漉地垂在因勉力坚持而泛红的眼角处。
偏偏他脸上的神情依旧镇定,看向雌虫的眼神冷静而透彻,“我是安抚医师,您必须配合我的工作。”
是的,这一次安抚疗养,周熠没有选择使用精神触手。
他向来思虑周全,善于根据结果分析假设,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早在来之前,他已经思考过几乎全部可能与结果,和下一步的走向。
比如,今天上午的那场精神试探,已经让他得知了,雌虫的精神图景依旧没有改善或变化。
那么,这一点是否会影响,雌虫对安抚素的需求量变化?
以及,在这次安抚结束后,雌虫体内的诱导素增长的速度,是会与之前相同,还是会加速恶化?
说白了就是,若是精神图景依旧如现状,雌虫接下来每一次不得不安抚疗养的时间间隔,会不会逐渐缩短?
三个周,两周,一周?
周熠今天过来的最大目的,便是想要借着军方更精良的仪器,推测出......雌虫陷入疯狂,丧失理智的极限。
但,这并不意味着周熠决定袖手旁观,冷眼计算着他这位婚还没结多久的上将雌君,会什么时候会去死。
他想要做的,恰恰相反。
——
这一次安抚治疗,花了接近一个小时。
周熠几乎力竭,到最后只能伸手,将自己撑在仪器上。
汗水泅湿了他不久前才换的黑色衬衣,点在仪器触屏面板上的手指留下一个个水印。
但他神情专注,泛白的嘴唇微抿,直到根据仪器里的历史数据,设置好模拟程序的最后一个数字,才吐出一口气,瘫坐在一旁的转椅上。
而此刻,不远处的病床上,柯密还不被允许离开。
因为安抚室内的安抚素与诱导素浓度攀升到一个极高的情况,需要一点时间排空、净化室内的环境。
在这片短暂的沉默中,是雌虫先开的口。
他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问:
“为什么。”
好一会儿,周熠似乎才回过神,从略微急促的呼吸中漏一个有些茫然的“嗯?”
安抚疗养结束,他似乎又变回了简单纯粹的雄虫,甚至还记得在没其他虫时,依旧对柯密用敬称:
“哦哦,您是在问刚才么.....抱歉上将,我其实,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对您使用麻醉的。”
要知道,若是对安抚疗养中的雌虫强行使用麻醉,那么昏迷中的雌虫对安抚素的接收会慢上很多。
周熠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庆幸的神色,“真的,我很清楚的,如果用了麻醉,以我的能力应该坚持不到,安抚疗养效果达标......”
“那就停下来。明天还可以继续,你没必要——”
“但是,数据就是很重要啊,伊文斯上将。”
似乎因为涉及到工作,周熠难得这样认真地打断柯密的话。
他的面容看起来疲惫,眼神却依旧干净清澈。
以至于,那双眼睛在亮起来的仪器屏幕上扫过,再抬起时,是能让虫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困惑和忧虑的。
“上将,”周熠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说出口:“根据仪器预测,您下次需要安抚疗养的时间间隔......缩短了两天。”
最坏的情况,还是如周熠曾假设的那般,发生了。
然而话音落下,柯密脸上却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雌虫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又似乎只是完全不在意。
但,怎么可能会真的毫不在意呢?
周熠面上依旧维持着虫设,实际却是在细细打量此刻的雌虫。
他在心中想,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一个灵魂,能镇定强大到看着自己一天天走入死亡的倒计时么?
思索至此,连冷静如周熠,此刻甚至也忍不住冒出了一丝试探的念头。
但很快,他那缜密的大脑,就已经飞快地帮他分析出了结果:
有,且只有一个。
——柯密·伊文斯不会信任他。
重生归来后,周熠无时无刻不在虫族的光网上,搜索“精神力”相关的内容。
然而光网上公开的资料,他几乎找遍了,却没有一条踩在边儿上。
这就说明,这个世界至今,在明面上还未形成有关“精神力”“精神图景”“量子兽”等一类内容的相关体系。
那么意味着什么呢?
举一个好理解的例子。
上辈子周熠所在的世界,总有许多办法对精神图景造成伤害,但无非分为两大类:人为与非人为。
其中,非人为的情况里,有合理条件发生于日内格星球上的,几乎只剩天然原因。
——比如天外来物,或地壳深处,发现了某个辐射极其特殊且强烈,以至于能对雌虫精神图景造成不可逆损伤的物质。
那么先不说,这种自然情况下,伤员不可能只有柯密·伊文斯一个。
而且这种物质的存在与发现,必不可能,也没有必要隐瞒。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假设柯密·伊文斯若是真存了那种恶劣念头,想要偷偷研究,以借这种物质害虫。
那他必然应该,将自己的病情也一并瞒得一干二净。
而不是完全公开,传得四大军团都清楚他重伤难愈,引得各方势力纷纷对他虎视眈眈。
甚至不得不匆匆找个雄虫嫁了,借着婚姻暂避锋芒。
所以,可能性只剩下一种。
依旧是上面的思路,但柯密·伊文斯却是实打实的受害者。
——有虫偷偷找到了某种伤害精神图景的办法,才能精准地对柯密·伊文斯造成了不可逆的,所有光网公开资料都未曾有过,同时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检测,治疗的未知创伤。
所以,就连周熠这种刚认识两个多月的雄虫,都能被允许直接从安抚疗养仪器里,查看到无法作假的,雌虫受伤以来所有的诱导素变化数据。
因为,最坏也是最可能的情况,是连柯密·伊文斯自己,目前都还没能找到治疗的思路方法。
所以如果,这时有虫跳出来说:你好上将,我就是上天派来救你的虫!
柯密·伊文斯凭什么会相信,来者目的单纯?
更别说,周熠完全无法解释自身的穿越,精神力,量子兽的存在来由。
而且,在不清楚敌人对精神领域的研究到何种程度的情况下,周熠更不会天真到以为只要立刻逃走,躲得远远的,便能一辈子安稳生活。
他一没钱二没权,身上却有精神力和量子兽的秘密,自然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
敌在暗,他也在暗。
但他不是完全自我隐藏,退至边缘,反而在尝试主动掌握信息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先暴露底牌,安静等待最佳出手时机。
周熠重生以来,每一步都在为了自己。
所以,他做这一切并不是要冷眼旁观鱼死网破,而是恰恰相反,他是为了计算出那个最极限,也最安全的时间,在未来真的滑向最坏的情况时。
他会做那个,跳出来说“我能治愈你”的雄虫。
即使从此以后,很可能被无尽地怀疑,监视。
但周熠有自信,他完全相信自己看虫的眼光。
——
然而,老话说得好,事情发展总是会快计划一步。
事到如今,周熠一直以为,是他主动把自己绑在了他家这位上将雌君的大船上。
但见到劳伦叔叔以后,他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OOC小剧场:
一开始
柯密看周熠:与众不同且乖巧单纯
周熠看柯密:深不可测但正直靠谱
到后面变成了
柯密看周熠:深不可测但正直靠谱(心动ing)
周熠看柯密:与众不同(指要推翻世界)且乖巧可爱(滤镜八百米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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