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归去来兮 > 第14章 伏雨朝寒愁不胜(三)

第14章 伏雨朝寒愁不胜(三)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姑且算是体会到身边人瞒着自己的不信任感了,难怪赵予会如此厌恶,这样的行为还真是不痛快,杨潮青驾驶着海舟如是想。

海舟的受损程度不小,边运行边修复的进度缓慢,飞行速度更是大打折扣。

他们缓慢越过乌烟瘴气的群山,遁入忽隐忽现的云雾——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世界像回到上古时代的混沌之初,浊气漫天。

杨潮青忽觉格外安静,有些不自在,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陈松清思考地入神,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今日与周绎之的交谈疑点重重,那人似乎在话中有话的提醒他什么。

“陈松清,”杨潮青喊了声,仍是没回应,“陈松清!”

被喊的人如梦初醒般猛的回头看他:“什么?”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杨潮青下意识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做完这一举动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荒唐,“哈哈,我忘了机械影者没有体温失衡这一说。”

陈松清笑了声,接着叹气:“我没事,只是被你朋友的说话艺术刷新了认知。”

“啊?”杨潮青不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陈松清作势要做手势:“就是,今天和我说话的那位。”

“噗,”杨潮青和赵予说话时还是能从他们那里听到些东西,周绎之他并不熟识,就莫说陈松清了,他自己今儿也算开拓了眼界,就像曾经老师说的,吵架想赢就去学逻辑,想无理地吵赢就得学会诡辩,可惜周绎之哪方面都不太有造诣。

陈松清有些好笑,却很快转了话题:“另一位和你说,也会有很多人去纳木错,你是不想去?”

杨潮青本不想提及此事,也只好问:“你原先不也去纳木错么?”

这话已经说的无比明了,使陈松清有一瞬的沉默:“是,那是很早之前就想去的。”

“先去大昭寺,”杨潮青不容反驳地说,“纳木错一定去的,只是没有那么快。”他想依照他母亲的想法,信标的设置一定在布达拉宫或大昭寺附近,即使不准确也一定相差无几。

“听你的。”陈松清很快妥协,即使他本就没有想反对的意思。

回归沉默后,气氛降至冰点,杨潮青设置了自动驾驶的程序,语气平稳的对陈松清道:“倘若无事,你需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这样才能使试管因子发挥出最大效用。”

“好。”

得到相应的回应后,他转而去了资料室,去往西藏拉萨地区的时间还有一月有余,足够他整理出近年有关“重启计划”、“西洲工程”和她母亲以及各大势力的猜测了。

这些天他和陈松清的对话内容就像抛物线一样——无心提及,兴致骤减,大部分是一些注意事项,其次就是一起吃食,再者同榻而眠,二人却是深有同感。

——同是天涯沦落人。

自然中弱肉强食的规则同样适应于人类社会,适者生存更是千万年以来亘古不变的法则,杨潮青这些天想明白了,病毒的到来,威胁到了人类在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上的地位,甚至可以荒谬的说……它想为这片土地易主,所以那些影者在这个基础上自然而然不能被称之为人,他们也是地球下一代主人的候选人之一。

这又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了,也难怪无人将其真正赋予定义,就像我们也无法彻底否认“外星人”诸如此类的说法,这是认知问题,地球并不是人类的附属物,它可以容纳任何物体,自然也可以驱逐任何物体,病毒就是它想法的载体。

而这个蓝色星球被冠以“地球”之名的历史,也许在宇宙恢宏历史的万古长卷中也不过是一段故事,毕竟人类渺小的概念,从古至今众说纷纭,可如何做如何说最终仍取决于人类自身,因为这段历史属于人类,而不是属于宇宙,他们也有能力去对抗病毒。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过了横断山脉以西,已是半月以后,杨潮青身体未摄食可供消化的原料,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他在浴房赤着上身,对镜自照,从心口处蔓延的静脉达到了清晰可见的地步,他意识到自己的被侵蚀程度又加重了,于是他叹了口气,浴房内没有水,却有声波除垢程序,自然也能保持影者的身体整洁干净,换上衣装后出来,恰好看见陈松清坐在塌上看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杨潮青问。

“在看有关信标的使用说明,还有……一些画册。”陈松清下意识将画册藏起。

“什么画册?”杨潮青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本绘本,名叫《那些年人类的奇妙脑洞》,“哈哈哈,你怎么还喜欢看这个?”

“没什么,早年间大陆并无此类书籍,小时候读史书,识字以后就学科学,很少看这种,还……挺有趣。”

杨潮青忍俊不禁,一手搭在他肩上:“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来你看这些的样子。”

陈松清指着他在看的一页,道:“这段……它说历史越往后,人文层面的精神依然存在,可不教些推陈出新的方法,实际并无用处,古今共鸣,历史也是现世的导引罢了,毕竟‘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杨潮青接过绘本,绘本中央是地球的图案,从右侧延伸出一条光轨,其上载了许多新奇的科技玩意儿,仿佛将要顺着透视跳出画面:“说的挺对的,人类总有滞停的那一天,不过志存高远些,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往星空上看……”杨潮青忽然扯起陈松清的嘴角,好似在安慰什么。

毕竟未来不可说。

陈松清与他相视一笑,其实这些天相处下来,杨潮青一开始的异样感早已荡然无存,陈松清无条件的顺从令他十分受用。

“信标还分主信标和副信标,那四个地点应该就是这四大主信标的标记点,大概全部找齐还需要些时间,”杨潮青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

杨潮青心情转为低落,只见陈松清一笑,道:“想起来一些,陈姓,名煊,陈煊,几年前,我从死海区域附近醒来,随航船到了南海,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当时,仇者见我将往事忘的一干二净,都想提刀上来讨我的项上人头,不过好歹凭借机械完全体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有关于我的事,如今想来,兴许曾经见过你也不一定。”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而后长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难怪赵予和周绎之都认识你,你也许曾经还是执行者,只不过鲜少露面,像齐尔斯那样的就只听说过你。”

“也许罢,”陈松清看向杨潮青,那双蓝眼睛愈发清晰,使人想到的却不是拥有万丈之深的海洋,而是一种深沉的,蕴含着很多意味的颜色,其实他有些情况还没说,只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是夜,黑暗的沉重伴随倦意悉数降临于世,山川大地被笼罩在阴影下,无声陷入了它的哀愁,它们寂静地像燃烧的香火,而日出日落则在进行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白昼将它的第一抹亮色呈放射状散出,再次赐予了大地第一轮吐息。

又是半月,日出被雾霾朦胧了轮廓,杨潮青打开双眼看见的第一幕,是陈松清仍然在看着《那些年人类的奇妙脑洞》,他不禁好笑,没出声扰乱这片刻的惬意。

人在孤独时,会不自主地向往另一个与自己存在差异的个体,以此来弥补内心的空缺,因为这举动能够获得另外多种丰富的情感。

孤独也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心绪,不存在所谓条框、条件,而当这心绪的境地之中闯入了一个新界限,它将会被名词化,这也就是慰籍产生的各种各样的情绪的来源,孤独之人,既从中生也从中死——孤独地来去人间,不过是人的宿命罢了。

他越想越清醒,于是起身迅速做好了所有事,然后控制海舟下降到地面,拉萨的气温明显比以前低了十几摄氏度,地表覆盖着一层薄雪,大昭寺屹立在此地的中央,肃穆而庄严,至今也还是“圣地”,并未有凋零的迹象,与以往不同的是,万盏酥油灯如今无一盏亮起,朝圣者的痕迹经年被消磨,除去青石板的跪地扣印,已经剩下不多了,岁月当真舍得一分情面。

杨潮青没来过这,手环上出现了旅游攻略,较多的则是浏览路线和注意事项,没什么用处,做功德也得有施于人才行:“跟着我,我们进去找到信标一会就出来,找不到则立即离开。”

陈松清望向布达拉宫的方向,道了声“好”,随即进去了大昭寺。

谁料昔年终日香火缭绕的“圣地”,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也不知该怨天还是该怨地,寺中关于历史的壁画不少,建筑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的艺术风格,曾经还是一座藏传佛教寺院。

杨潮青其实没十成的把握主信标会被母亲设立于此,毕竟寺院这样的不染尘埃之地,并不适合容纳是非。

杨潮青的母亲是北方人,居住地在阴山南麓,以前的内蒙古中部,他只知道母亲的姓氏——阿孜那拉氏,现在其实和那时相差不大,大陆如今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地图勉强划分地域,实际也已经不分各自的领土了,被统一成为“无人之地”。

阿孜那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按以前中原人的方式拟姓取字的,秦姓,名封羽,可杨潮青不知道这个名字,只知道一般人都称母亲为阿孜那拉,很小的时候,有次母亲正在进行祷告,他是听过秦封羽的,却没记心上,只觉当时还有旁人在场,听到他们讨论大昭寺,而今想来应是此地有何重要的信息。

寻了两个时辰,海舟对信标的检索系统也毫无反应,他心说不应该啊,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陈松清在二层走道远眺布达拉宫,经雪的蒙尘,那座宫殿更显威严,它屹立如峭壁,好似一位王子,在玛布日山上,审视着这片土地,气势磅礴。

隐约能看见这座宫堡式建筑群红白相间的墙面,据说红色曾经象征的是佛教文化,而白色则是政治庄严的代表。

“快下来啊!”杨潮青朝他喊道,“慢一点儿下,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不知道还经受不经受的住啊!”

陈松清对他笑了一下,不多说什么,很快下来了,也有避免碰到整个建筑。

“怎么样?”杨潮青问。

“没有找到,应该在另一处罢?”

杨潮青颇有些沮丧,低头看手环显示的标识,不小心触碰到了“查看”这个选项,屏幕上顿时出现了扫描框,对着唐蕃会盟碑前的空地,几秒后跳出了一个选择框——“是否查看影像?”

杨潮青:“……”

陈松清:“……”

“真是……巧了,”杨潮青自嘲般浅笑一声,立即下手选择“是”,屏幕徐徐放大,往前直到框住一个区域,被蓝线模拟出来的人物就出现在了实地上,“母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