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鹓鸾进屋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皱眉，和她调查到的完全不一样。她质问李兰:“这真是小六？”
李兰点头:“你不信？你去村里问问，谁不知道傻子死后傻子媳妇就成傻子了？”
童鹓鸾从床边坐下，明明屋中都没空调，甚至比外面更潮更闷，可小六却好像很冷。
她回头看着李兰，不满问道:“她那个女儿呢？”
李兰没说话，倒听见了小六姑娘的嗫嚅:“女儿，女儿……”
李兰看着小六，嫌弃翻了个白眼:“这我可不知道。”说完她撇了撇嘴，看着院外三百万，她这会担心着刘大强突然回来，留下一句“你们先聊。”便急匆匆出去收那三百万。
童鹓鸾握住小六的手，耐心问道:“你的女儿在哪里，你知道吗？”
小六摇头，又点头:“他说送回姦村了，让她的外婆看着她，可是可是可是……”小六急得要哭出来，急急抓着童鹓鸾的手腕，指甲嵌进她的肉里，不停呜咽。
童鹓鸾听到小六说这个，她逼问道:“可你的女儿有外婆吗？”
小六的抓着童鹓鸾的手越发用力，听了童鹓鸾这话身子抖了抖，眼中上了几分神色，骤然，她逼近童鹓鸾，死死盯着她:“你知道姦村？”
陈一上前想掰开小六的手，童鹓鸾摇头，对陈一使了眼色，解释道：“让她发泄完情绪最重要。”和陈一说完童鹓鸾又看着小六:“我不知道姦村，是你和我说的，你女儿在姦村。”
小六听了摇头:“不，不。你说她没有外婆，你一定是还知道些什么？”
童鹓鸾伸手扶正小六的头，对上小六的眼睛，反问道:“是，我还知道什么？”
“你……”小六被这话说愣了，她将头低下去小声嘟囔着:“女儿……你知道……我女儿……”
童鹓鸾见她低头嘟囔着，她静着认真听了听，可小六说着哆嗦又小声，她实在听不清，于是道:“我知道什么全靠您告诉我啊，您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的？”
小六又愣了几分钟后，抬头看着童鹓鸾，痴痴笑着:“我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说着她又一动不动盯着童鹓鸾，将童鹓鸾认作自己女儿，疯言疯语:“倘若不是当年你偷听他讲话，你又怎么会在小小年纪就和我分开……可你才5岁啊，你能记着什么了？5岁的孩子离了娘能过好吗？”
童鹓鸾自然知道小六口中的“他”是谁。
刘大强。
“清明姑娘……”童鹓鸾故意道。
小六又突然不认童鹓鸾做自己女儿了，她抓着童鹓鸾肩膀，明明很瘦弱，却晃得童鹓鸾头疼:“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最近怎么样了？”
童鹓鸾瞟了眼陈一后，看着小六，不说话。
陈一出声道:“你女儿在姦村。她最近怎么样我们怎么知道？”
小六不看童鹓鸾了，看着陈一，流下泪来，她平静道:“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他说我女儿在姦村，可我不信！我知道，我女儿在我和傻子家呢……可我，可我出不去……”
说完小六擦泪的手放下，“我出不去，我女儿也出不去。所以保护她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叫别人进去。”
童鹓鸾拿出纸给小六擦泪，温声细语道:“你刚刚和我说我一定还知道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小六听了这个安静思索会儿点头。
童鹓鸾道:“你告诉我你女儿在哪里，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小六摇头:“不不，你们会伤害我女儿的。”
童鹓鸾点头:“哦，清明姑娘都没外婆了，没人庇佑，必然遭人欺负。”
小六不解童鹓鸾说的这话，她摇头“庇佑？她不会管我女儿的。她没对我笑过，对我那么狠心，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奢望她好好对我的女儿呢。”
童鹓鸾盯着她:“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
小六打断童鹓鸾，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不在姦村？你是不是和刘大强一伙的？是不是？”
童鹓鸾听了这话笑出声:“奇了怪了，是你刚刚和我们说的，你女儿不在姦村，也是你和我们说的，他骗了你。我们怎么可能和骗了你的人一伙的呢？”
“骗了我的人……我亲口说的……所以……”小六这么嘟囔着自己捣腾了半天突然明白般看着童鹓鸾:“所以你们和我是一伙的？”
童鹓鸾点头:“是。咱们才是一伙的。你要把你女儿在哪里告诉我，我要去保护你女儿。”
小六摇头:“不……”
童鹓鸾不等小六说完，急着问她：“你女儿不需要保护吗？”
小六点头:“需要！”
“那就告诉我们！”
“可是……”
“咱们可是一伙的啊！！！”
童鹓鸾听着小六说完清明姑娘的住处，她没再多说，看着开车来的李蓉，将她带进小六呆的屋子后，道:“蓉儿，你在这看着小六，别让她做傻事，今天下午刘大强会回来，你也注意不要说漏了嘴，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能带她和清明姑娘出去了。”
虽是看着李蓉说的，可话却是说给小六的。
小六止住哭，眼泪和鼻涕挂在脸上，她呆呆看着童鹓鸾陈一和胖子走出去。
出了刘大强家后，童鹓鸾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点头:“童姐你放心，我会盯好李兰的。”
童鹓鸾这次来刘庄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郑欢，一名22岁女孩因被王福看上而被毁了。但这不至于叫女孩轻生，还是因为王福和刘克闹翻了，刘克剔了郑欢的骨，将其骨摆成狗样，摆在十字路口以暗示王福只是自己的一条狗。
其二是为了姦村。
姦村村长廖胜男与刘克算老朋友了。
她要借着警察的势力除掉刘克，亲自和廖胜男打对手。
陈一看了看低头默默走着的童鹓鸾，和她齐肩，问道:“怎么你了？”
童鹓鸾摇头，看着陈一:“没事。”
“你这么垂头丧气……”
童鹓鸾握住陈一的手:“我实在开心不起来。我来这里本是为了郑欢，为了姦村。可我真正见了又放心不下……她们以后的日子……我想都将他们带走……可我又怕，我怕最后我也会辜负人家 。”
陈一晃了晃童鹓鸾的手:“其实你这会儿对郑欢上心不是因为义务或责任。而是因为你的心。”
童鹓鸾不解:“我的心？”
陈一比她高些，她低头看着童鹓鸾，点头:“如果我说这世界上比小六还要苦的人还有很多，你根本救不过来，你就会选择放弃小六吗？你不会。你明白这是你眼前的，这是你能抓住的，所以你一定会把小六带走。这是你的心。而你现在之所以与你的心相悖，无非是因为你怕你将她们带出去了，保护不好他们。可是我的斤斤啊，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依靠谁，而是有选择。他们在这里是被迫的！”
童鹓鸾听了这话解开心结，靠在陈一肩上：“我明白了。对了，你还记得我在晚春路那套房子吗？”
陈一点头:“怎么了？”
“那套房子外面有监控。我之前一直在想刘克为什么要将郑欢姑娘的尸体放在晚春路十字路口，我便查了一下监控，那是王福和郑欢姑娘的初遇。”
见陈一震惊，童鹓鸾抬头看着她，说到：“那时的王福在和他的妻子吵架，而郑欢恰巧经过那条街，本来与自己妻子对峙的王福是没注意到郑欢的，可郑欢在晚春路拐角处发现了一张身份证，她并未看上面的内容，不过因为这条街上除了她以外只有王福和他妻子，她便问那二人是不是他们的身份证。王福的妻子当时翻白眼叫郑欢别管。王福就瞧着郑欢，瞧了好久！”
陈一听了更震惊，她握着童鹓鸾的手紧了些，指尖也因用力泛白:“郑欢姑娘一时好意，就将自己扯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童鹓鸾点头:“畜生，太畜生了 。这种人剐千刀也不值得可惜。”
……
童鹓鸾和陈一依照着小六说的来到了清明住的那间房。
从外看，只有半壁墙，另外的墙稀稀拉拉早不成墙，那门也是个半吊头，只有半扇，仅仅存在的那半扇门还歪歪扭扭，欲倒又坚强挺立着，从外向里看，杂草横生，有早年发枯发黄的干巴草，也有今年新生的。
只是这院了，怕只有草是年年新生了。
抬头望去，麻雀正搬家呢。
陈一啐道:“这麻雀也嫌贫爱富。”
二人走在那条被零碎半破，各形各式的砖头铺起来的稀稀拉拉的小路，只有这条小路没那么多草。
屋子是两间式，走进门就是客厅，既是吃饭的地方，也是狗住的地方，角落用一块布围了一圈，想来也是个洗澡的地方。
这狗很瘦，像一张纸似的直直瘫躺在地上，见她二人进来，也不起身叫唤，只呜咽了两声。
她二人没光顾客厅多久，敲门，半天没应声，破门而入。
打开门就看见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的一堆骨头。
童鹓鸾被吓得抖了一下，这女孩太瘦了，太瘦了，就像一堆骨头拼接成的。
陈一也被吓了一跳。
那女子头发发黄发枯，劣质程度不输外面老掉的黄草，面部凹陷，如果晚上打个手电灯，再蒙上白被了，俨然行走的骷髅头，她那胳膊还不能喂饱外面那条狗，太瘦了，太瘦了。
清明死死盯着她们。
“我没让你们进来。”
陈一没理她，只观看着四壁，都被清明描好了画，正对门那一面墙画的都是骷髅，左墙夏，右墙秋，嵌门的这一期墙为冬。
独独没有春天。
陈一好奇道:“为什么没有春天呢?”
清明沙哑嘶拉的声音回答:“我不属于春天。”
童鹓鸾深吸一口气，果然，这院子唯一新的只有那年年生的草了。
她看着女孩，启唇，未语。
清明也不计较她二人为什么不经过她同意进来了，也盯着她二人。
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这么半晌。
清明先开口道:“这个村有人吃人!”
“嗯?”
见她二人不信，清明又道:“我就是被吃掉的。”
鹓鸾心惊，摸了下额头，确实流了些冷汗，她勉强笑道:“可以和我们讲一下吗?”
清明笑着，她笑起来很丑，脸上的骨头像要挤破了皮似的，她指着自己身后的那面墙:“这些骨头都是他们吃了，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