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自己能来吴泰和的寿宴，秦泽出了很大的力，虽然是无心插柳。

而此时看见对方已经能和白文茵，白家大小姐站在一起聊天，顾炎任不免觉得几分可笑。

顾闵前靠自己的老婆走进了这里，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一边与人攀谈，实际上真正的京都顶级家族根本看不上一个A市的顾家，父亲现在笑靥如花，而身边站着的只是京都三流的家族，要不是娶了吴家的三小姐，他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顾炎任有些恹恹的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了，闭目养神。

对于顾家，对于顾闵前 ，他从来就没有任何的期待。

“你这个废物躲到这儿来，算你有自知之明。”顾闵前刚刚眯上眼还没有两分钟，就被一道突如其里的声音给吵到了，一睁眼，是顾泽楷。

虽然顾泽楷知道只要吴家不倒，顾家永远都是自己的，只是这一次顾闵前会带顾炎任来参加吴泰和的寿宴，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从到了吴家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炎任，现在看见对方安静的坐在宴会的角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不舒服了，于是上前刺啦啦的呛了顾炎任一声。

顾炎任没有生气，顾泽楷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争强好胜，自以为是，上次被秦泽整到警察局是他这辈子吃过的唯一的亏。

顾炎任淡淡的看了一眼顾泽楷，接着闭上了眼睛。

被人无视的滋味可不好受，何况是顾泽楷这个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

“顾炎任，你敢无视我？”

“顾泽楷，你不用盯着我 ，我没那么大本事找个比吴奇秀还厉害的外公，你现在盯着我不如去讨好讨好自己的外公来的实在。”

“你。”顾泽楷气极，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明面上的哥哥说得对，今天来吴家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多和自己的外公亲近亲近，还说顾闵前带顾炎任来参加宴会，是个讯号。

他可不相信自己这个温吞的哥哥能有什么大本事，他这才忍不住跟来看看，结果就看见对方找了个角落一言不发，看他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他突然没那么生气了，“哼，你大可放心，等我继承了顾家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那就谢谢了，顾家继承人。”顾炎任不咸不淡的说道。

“哼。”顾泽楷抬头嗤了一声。

宴会七点准时开始。

吴泰和之前说想借寿宴搞点钱支持国家西北的建设，这句话吴家也没有藏着掖着，所以这一次的寿宴除了来吴泰和面前露个脸，更重要的是送礼。

但是送礼很有讲究，到了这个地步钱已经是一个数字了，奇才是重要的。

这一次来参加寿宴的每一个人都准备被了一件精品，古董字画，玉石奇珍，这才是这场寿宴的大家要对上的东西，这也是底蕴。

秦泽准备的是一块玉石，是宋元年间赵有元的作品，赵有元被誉为玉石雕刻界的鬼才，这样一块玉石放在外界，绝对是被哄抢的存在，而现在只能算不差。

要知道王家拿出的可是天茗，整个华夏能产天茗的茶树就剩了古泰山顶上的那一株，而那块地在王家手里。

每年的天茗也就产个几斤，还有一部分要供给上面，剩下的这一点珍贵异常，而这次王家拿出了一斤天茗给吴泰和。

天茗一出，张家、周家的表情都不是太好了，他们送出去的东西虽然宝贵，在天茗面前确实低了一些。

王家守着这么一棵茶树，着实无赖。

大家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看见天茗心里还是羡慕的，也就几家的家主一年能分上一点，好多人都味都没闻过。

就在众人被天茗倾倒的时候，白家送了一株六百年的野山参，这可是医死人肉白骨的好东西，闻者无不动容。全国的山参储量不过几十斤，这一株山参绝对搞不好是天下绝一份。

收到天茗已经让人动容，可天茗每年能看到，这山参可不一般，就连吴奇秀听到白家给了一株六百年的野山参，都不免心动。

他年岁已经大了，但对整个吴家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吴泰和，自己的父亲哪怕能多活一年，带给吴家的影响都不可估量，这株山参，白家送的妙啊。

“六百年的野山参，真是舍得。”

据众人所知，白家的老爷子白同和已经92了，这株野山参对于百家而言一样珍贵，可白家还是拿出来了。

“白家恐怕还有一株年份更久的野山参，据我所知白家祖上是给皇宫进贡御酒的，大清56年，成化帝沉迷炼丹，当时御赐了白家一株千年人参酿酒，白家那珠人参应该没有用完。”

千年人参啊，听到这等至宝，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千年人参哪怕就剩个参须都是了不得的，何况白家可能剩下的是一截呢。

大家准备的礼物一件接一件的呈上，大家从一开始的惊叹到后来渐渐麻木。人活一生能见这么多的至宝，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值了。

而也有一些人眼睛都红了，吴泰和一句话的事情，大家恨不得搬空自己的家底去讨好，就为了能在更高的阶层露个脸。

顾闵前就是其中一个 ，之前还想扶持大儿子的想法，在眼前吴家巨大的权势中已经烟消云散，顾泽楷是他和吴家最紧密的联系。

顾炎任看着父亲千辛万苦寻来的古董瓷器在这些礼物面前如同蚂蚁咬大象，最后会不会写道给吴泰和看的礼单上都是个问题，心中不免有些嘲讽。

大家的礼物都送完之后，一部分人跟着移步到了大厅里面，吴泰和就在那里。

有很大一部分人就被阻隔在了大厅之外，连吴泰和的面都未必能见上，顾闵前本来也没资格去见吴泰和，但他毕竟是吴泰和的曾外孙女婿，顾炎任也跟着能一起进去。

大厅里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张周王三家的子女和吴泰和最为熟悉，此时已经喊了一声爷爷就凑上去了，吴泰和拉着几个孩子，脸上满是高兴。

“白家孩子在哪里？”白家送上来一株六百年人参的事他也知道了，如今四家看似和睦，实则这么多年一些较量从没停过，此时自己已过百年，一个同样鼎盛的白家未尝不是吴家的一个机会。

白文茵闻声连忙上前，“太爷爷。”

“嗯，白同知身体怎么样啊。”

“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几日前说起今天的梅花快开了，想喊您一起去钓鱼赏梅来着。”

“这老小子就是讲究，这冷天谁和他钓鱼去，让他温点好酒，不然我可不去。”

这话一说，地下暗潮涌动，吴泰和要去白家？

“那爷爷听了一定高兴，他说好些年没和您老聚聚了，家里留了一瓶万阳，一直没启封，这次您要去我可得央求爷爷留一小口我尝尝。”白文茵面不改色笑道。

“哦？千年人参酿的万阳。”

“曾爷爷好眼力，就是那瓶。”

“那张家，周家，王家的小娃也问问你们家老爷子要不要一起去喝喝酒，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好酒。”

“那敢情好，爷爷得高兴坏了。”白文茵娇笑道。

“老爷子定是求之不得，最近老说身子骨还硬朗，想出去走动走动。”几家小辈连忙答话。

几句话的功夫，京都最强盛的几家要约着碰面的是就已经定下了。

知情的人已经嗅到了里面的不同寻常，看来这次京都四大家要变五大家了。

“行了，莫秋那个小徒弟呢，老爷子今天可就盼着听他给我弹个曲了。”吴泰和看着边上的吴乐问道。

那日听了《七杀》曲，到现在都心痒痒，可自己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做不到登门听曲的事，这次叫人来的时候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穷小子，扭头就成了莫秋的徒弟，自己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吴乐听闻赶紧唤人去喊清欢。

而听见吴泰和说莫秋的徒弟，秦泽的心一紧，第一次他知道了紧张是怎样一种感受，眼神死死盯着大厅里侧的一个出口，他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几分。

清欢听到自己该去了，拒绝了别人拿琴的请求，他俯身抱起了那把杉木琴，向着大厅走去。

一步一呼吸，清欢抱着琴调整着自己的呼气，八百年的杉木琴和《浩瀚》。一步一步走向会场，关于师傅的记忆也一点点清晰，《浩瀚》的曲子也一点点浮上心头，他的节奏气韵慢慢调整到了最佳。

早就知道今日吴泰和的寿宴点名要听一个人弹曲，但在场大多数人并不好此道，其实也就是为了附庸一下吴泰和大家，大家看似在讨论和夸赞古琴曲，实际上都是一个敷衍。

直到大厅一侧的门打开，一个年轻人抱着一把琴缓缓走来。

秦泽的呼吸都是一乱。

明明两个人只分别了两个多月，可此时再见，却宛若隔了两年。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清欢，印象中清欢的眼神一直是无欲无求的，单纯又简单，充满着活力，而此时清欢的眼神一样无欲无求，却多了几分疏离，不是人对人的疏离，是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秦泽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吴泰和曾想过能弹出《七杀》曲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子，事实却出乎意料的稚嫩，可再仔细一看，又似乎就该是这个样子。

清欢抬头看向了今天中心的那个老人，白头华发，一脸沟壑，平平无奇的一个老人，可那双眼却精神矍铄，似乎一眼就能将你看穿，让人莫名心生敬畏。

清欢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他知道这个老人的故事，这是一个为这片土地奉献了自己一生的老人，值得所有人的敬重。

席地而坐，清欢将琴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你挑了这把琴。”清欢席地而坐之后，手中的琴全部样貌才展露了出来，吴泰和一看，眉头一拧。

这把琴名叫乾坤日月，是吴泰和最喜欢的一把琴，他没想到这把琴现在却在清欢的手中。

“吴乐命人将家中珍藏的所有琴都拿了出来。”有人连忙在吴泰和耳边低声解释了一句。

“所有？”吴泰和语气微顿。

“是的，所有。”

话毕，说话的人已经在等待吴泰和的怒火，所有可包括了那几把窈琴，华国明面上的窈琴只有一把，吴家这几把件件是异宝。吴乐将琴库的琴搬空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可出乎意料的谁也没说不好。

说到底还不是希望吴乐出错，打压他的气焰。吴泰和只问了一个问题，连边上的吴奇秀都将事情想了个明白，吴泰和又怎么会不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吴泰和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问了下去，“他弹了吗？”

“好像没弹。”

“一把没弹？”

“试了两个音。”

吴泰和若有所思，看向了大厅中央的清欢，朗声说道，“小娃娃你知道你手上的这把琴的来历吗？”

吴泰和年近百岁，虽满头白发，气势却是不凡，对着清欢说的那句话更是存了试探的意味，可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对他的刻意施压完全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一把八百多年，甚至可能是九百年的的杉木琴。”

“这把琴891年，说是一把九百年的琴也不算过分，只是你知道他有九百年 ，你还敢选他？”吴泰和反生了几分兴趣。

一听九百年，吴家的几个人就先色变了，场上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明白这把琴有多珍贵了。

“我有一首曲子，非八百年以上的杉木琴无法演奏，今日看到，不弹一次我不甘心。”清欢正视着吴泰和的双目，他目光坦然且坚定，并不惧怕这位老人的打量。

“非八百年以上弹不得？”吴泰和被说的有了兴致，这个年轻人有意思，“这把琴叫乾坤日月，是老爷子我最喜欢的一把琴，今日你要弹得好 ，既往不咎，你要弹的不好，就算你是莫秋的徒弟，也没用。”

这话一出，秦泽的面色一变，场上众人的面色也是一变。

清欢倒是没什么感觉，“我今天要谈的这首曲子叫《浩瀚》”，他向着吴泰和说道，眼神中无喜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