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羌梧国,将军府。
谢璟闻一大清早就受皇帝召见,身披铠甲出门而去,不过他走前留过这样一句话。
当时天边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深蓝,初升起的晨曦,远远望去只透着淡淡光影。
谢璟闻叫过他的侍卫阿铎,告诉他,若是晏忱醒了,就将厨房里的饭菜先端过去。
他要是强烈要求解禁,就要先等到晚宴之后,并明确告知他,这是命令。
“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阿铎微微欠身,鞠躬道。
此番道明后,谢璟闻便骑马离开了将军府。接下来,大约再过了半个时辰,晏忱从梦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一个五大三粗地男人睡在一起,还紧紧相拥,睡得格外香甜。
晏忱昏昏沉沉从床榻清醒,再顺其自然的往昨晚谢璟闻躺过的地方探了探,还有丝丝余温。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真的和一个男人睡了整整一夜。
自从昨夜喝了合卺酒后,一切事物都记不得太清了。不过谢璟闻应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吧?
晏忱立即检查了周身,除了衣衫凌乱一些,好像再无异样。
幸好……
晏忱还在庆幸的同时,意外发现了自己脚踝处竟铐着脚链,他动手试图解了解,可此锁太过于复杂,没有任何工具根本解不开。
他无奈的拽了拽锁链,以此来泄愤。
望着这长长的枷锁,晏忱不禁暗骂道:不是,这谢璟闻平日里都这么变态吗?
正当他怒气骤升之时,转眼看到了桌案上的衣衫,还有热气腾腾的早膳。
原本压制不住的怒火,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不是因为谢璟闻待他有多好,而是谢璟闻所做的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谢璟闻之所以囚禁他,又给他好吃好喝供着,莫不是在给他示威。
晏忱唇畔微勾,别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拴住他的心,他可不吃这套。
不过这饭菜佳肴倒是看起来可口得很,昨天一路奔波,连一口吃食都未来得及吃上。
如今,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拖着脚链下榻,沉重的金属磕在地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
晏忱握起碗筷,忙不迭地塞了几口,缓一缓腹中饥饿感。
可他刚还没吃多久,大约就吃了个七八分饱罢,就听房门砰一声,被重重推开。
倏尔,屋外的光华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晏忱茫然抬眸,晨曦刺眼,他看不真切。只觉对方煞气凛然,似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他昨日才到的羌梧国,今日怎会有宿敌找上门来,毕竟看这身形,一看就是羌梧人。
他们从未相似,也无冤无仇,到底有什么理由如此狠他。
晏忱放了碗筷,静静察视。
“你就是从晋巍国送来和亲的皇子?”那人一脸不可置信道,“去,给我拎出来。”
说着,便要对晏忱下手。
他派了两个强壮的侍从,自两侧行来,刚要钳制住晏忱时,一个不小心泼了一脸茶水,一个绊住晏忱的脚链摔了一跤。
“你……”身旁来人见晏忱德行都快看不下去,刚想冲他发怒,可立即被指挥使制止。
“欸,不必着急,待会儿有这小子受的。”韩时青挥手揽住了身后人,淡淡道。
“我说,你这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倒还有两把刷子嘛。”
韩时青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倒是听不出来是在夸他,更多是带了点讽刺。
“过奖,不过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晏忱笔直坐于凳上,冷眼睨他。
“为何,你自知为何。”韩时青嗤笑一声,命令道,“带走。”
话音刚落,韩时青便带人把晏忱绑至了将军府的练兵场。
不仅如此,韩时青还叫上了所有的羌梧士兵排列成对,在此观刑。
晏忱被扒了婚服,用玄铁链绑住手腕,吊在刑场上,受鞭打之刑。
白色的里衣纷纷撕破,刑鞭扯裂肌肤,翻露出鲜红血肉。一鞭一鞭,直至模糊。
晏忱咬牙,全身的力气都坠在双臂之上。他强撑身躯,血液顺着衣衫,一股一股流至脚背。
“看到没有,这就是晋巍国送来和亲的皇子,如今不也落得个如此下场。”韩时青明里暗里讽刺着晏忱,并蛊惑人心道,“晋巍国杀了这么多羌梧人,今天我们就将这晋巍国皇子狠狠折磨一顿,也算是为我们羌梧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对!报仇!报仇!”站于台下的羌梧兵们听了此话,纷纷附议。
台下有人接连举起手中的长枪跺地,声势浩大。
韩时青满意的看着台下众羌梧士兵,再转眼瞧去那虚弱不堪的晏忱,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他悠悠地走了两步,站于各式各异的鞭子面前,挑了两把最粗的鞭子,教唆道,
“方才晋巍国的皇子对你做了什么,你们就当礼尚往来,一并还回去罢。”
韩时青递过两条刑鞭,塞入两位绑晏忱出来的侍从手中。随后,是一阵鞭声。
“啊——”晏忱疼极,崩溃叫出了声。
他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昏迷过去。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满目凛冽,沉重的从人群中踏来。就连台上那位,方才威风至极的模样都收敛许多。
阿铎被韩时青的人,反手压住在旁,一见到谢璟闻,脸上面露喜色,轻声唤了句:“将军。”
谢璟闻侧眼去睨,沉声道:“还不快放了他。”
韩时青的人见谢璟闻一脸愠怒,也不敢不从,立即给晏忱解了绑。
“指挥使好大阵仗,是不是连本将都要听命一二呢?”
谢璟闻瞥见一旁血肉模糊的晏忱,强压着怒火同他对峙道。
此刻的谢璟闻不比昨晚那般温和,他刚上完早朝,便听宫里人说,韩时青一大早就出了宫,不用想,他也知没什么好事。
韩时青是皇帝御赐的指挥使,背后又有一个宰相的爹。既是同在军营,可不得仗着势力,在军营里为虎作伥一下吗。
更何况,还是和军功不少的谢大将军,争个高下。
所以谢璟闻,在刚议完国事就快马加鞭回府,不料果然出事了。
问了府上的侍从,才得知,韩时青带着晏忱去了练兵场。
这也怪他一时疏忽,怎么就没多派几个侍卫守着晏忱。
“是谢大将军,下官自然不敢。”韩时青敷衍的拱手作揖道。
“不敢?”谢璟闻反问他,“我看你是敢得很哪!”
“他是皇上亲自赐婚于本将的新郎官,为的,不就是平息战事,不再让边陲百姓受战火之苦,不再因重税打仗,连饭都吃不起。而你们却私自对他用刑,可是有把本将放在眼里。”
言罢,晏长明冷呵一声:“将军可真是好口才,口口声声说着留着晋巍国皇子是为了我国百姓,难道现在不更应该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么,想必是将军觉得在今日失了面子,所以才用百姓安危作为借口罢。”
“噢,看起来指挥使好像更了解本将。”谢璟闻抡起鞭子就给了他一鞭,“晏忱,晋巍国皇子,如今是本将之人,我的脸面就是他的脸面。你们当众辱他,也就是在当众辱没本将,不仅如此,还带众人私闯将军府邸,扰乱练兵场秩序进程。本将问你,该不该罚?”
“呃……”韩时青捂了捂渗血的伤口,咬牙道,“该罚…”
谢璟闻冷眼睨他:“既如此,该怎么罚,想必不再需要本将过多赘述罢。”
“下官,听命。”韩时青含糊不清的回复。这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力反驳。
言罢,谢璟闻转身续道,
“众将士听令,今日之事每人罚一贯钱,禁水食一夜,日后再有违者,军法处置,听明白了吗?”
他凛凛站在中心,面对泱泱众人,丝毫不惧。
“听明白了。”众将士纷纷高喊。
这看了一场戏,还吃了哑巴亏,想必将士们以后都不会再友好的待见韩时青了罢。
谢璟闻如此想着,心尖猛然一惊,晏忱!
转身过去,那奄奄一息的人,还在刑台上吊挂着。他迅疾提步奔去,把鲜血淋漓的身躯,轻轻揽入怀中,紧张道:“阿铎,开锁。”
“是。”
阿铎两三步抬胯,冲上去台去,在一群杂乱无序的刑具中慌慌张张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手铐的钥匙。
他着急忙慌地把钥匙插入孔里,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晏忱也因此失了平衡,全身瘫软在谢璟闻的身上。
“晏忱,晏忱你醒醒。”
谢璟闻摇着鞭痕狰狞的血人。见他没有反应,便立即打横抱起,直冲冲的往寝殿里去。
“阿铎,去宫中请御医。”谢璟闻抱着晏忱从韩时青眼皮子底下掠过,气得他脸色都发青了。
宫中御医,哪是说请就能请的。他晏忱一个外人,怎么受得住请宫中御医?
韩时青一见谢璟闻出了练兵场就转了脸色。
“指挥使…”他部下来搀扶韩时青,却不小心触及他的伤口,他责骂一声,不屑的离开了练兵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