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首辅又去请来了一位名叫“闵谙”的老先生。
老先生红光满面,长得富态,笑眯眯的,性格也随和。
他不如林大儒严厉,也从不打学生手心。
秦宛书双腿无法行走,被人抬着来学堂被他看见,他立刻上前去嘘寒问暖,让秦宛书回去修养。
这话,听得秦宛书十分满意。
他本就不想上什么课,只是父亲和哥哥不允许他休息,非要逼他来听课,他快气死了。
还是这个新先生识趣,比那个逼他学习的林大儒好多了。
得了闵谙的话,秦宛书毫不客气,当即命人将自己抬回去。
他这相当于奉旨休息,到时候父亲知道了,也没法怪他。
秦漆禾见状,自是想阻拦,身为大家子弟,彼此竞争激烈,荒废下去以后怎么在京中立足?
就连他,也时刻学习,不敢懈怠。
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弟,成为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
却被闵谙拦下了,“大公子,学习要劳逸结合嘛,不能一味的死读书,坏了身体。三公子两条腿都断了,要是不修养好,落下后遗症成为跛子怎么办?大公子不要急,我之后会去到三公子院里,亲自帮他补课,不必他来去劳顿,费心竭力。”
一番话说得秦漆禾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考较学问的时间到了。
这一个月内,闵谙每天都会去帮秦宛书补习功课。
秦宛书进步飞快,在考试时,题的答案十分精彩,显然将这一个月的功课全吃透了。
秦首辅见了十分满意,给了闵谙丰厚的谢礼。
林大儒站在一旁,无人问津,对比之下甚是凄凉。
在别人眼里,闵谙能将秦宛书这棵朽木雕琢成花,而他却只会靠打板子逼人学习,比闵谙差了十成十,活该如此被冷落。
但槐轻羽却知道,林大儒比闵谙强上了十倍。
闵谙圆滑世故,知道秦宛书不愿学习,懒得得罪他,而是帮着他一起糊弄父母兄长。
所谓秦宛书的进步,不过是闵谙收受了秦宛书的贿赂,提前告诉他答案罢了。
因为他撞见闵谙借着补课之名,拿着一袋银子从秦宛书庭院里出来。
槐轻羽还偶然看见,闵谙对林大儒冷嘲热讽。
林大儒刚正不阿,见闵谙教书如此糊弄,找机会警告了他,“将来你将三公子教导成了草包,不怕东窗事发,秦首辅找你麻烦?首辅一怒,虽不会伏尸百万,也能让你人头落地。”
闵谙却阴阳怪气,语气尖酸刻薄,一改往日弥勒佛的慈悲形象,“您还有心情操心我的事?待秦首辅发现,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我早就拿着钱逃回老家了。
“即便首辅有权,手能伸到老家,可我也不是面团做的,任他搓圆捏扁。
“况且,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的我都教了,该督促的也都督促了,书读不好怨老师,这理天下人也不认吧?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看你这穿的衣服,又旧又破,满脸寒酸,走出去有谁会看得起你?”
“谁家当官,不是拼命的往自己口袋里搂东西,让子孙好过些?
“你了不起,你清高,当了一辈子官,儿孙却只能种地,食不果腹的凄惨模样,我这种外人都看不下去。”
说罢,他故意侮辱林大儒,随手往地上丢了一袋银子,驱赶道,“算是帮衬你的,别不识好歹,劝你尽早离开秦府吧。”
一番话,说得林大儒浑身一震。
似是终于意识到,有了闵谙,秦家再无他容身之处。
可离开了秦家,他全家哪还有经济来源呢?
林大儒面无血色,注视着那象征侮辱的银子。
终于是蹲在地上,屈辱的捡起地上的银子,从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多谢,我会离开的。”
兢兢业业、清白一生,可到老了还是不得不低头,被这阳奉阴违、逢高踩低之辈排挤。
又不得不低头,接受侮辱。
槐轻羽看得心情复杂。
但他不敢再贸然出手相助,生怕再惹祸上身,害了自己。
几日后,林大儒一声不吭的辞别了。
走时无一人相送,槐轻羽也是在他走后才知道的。
阖府上下都说他走得好,闵谙先生比他优秀了十倍。
最高兴的莫过于秦宛书,直接拍手称庆,喜笑颜开。
能看出来,他被闵谙哄骗得真的很开心。
笑吧。
槐轻羽在心底也笑了出来。
前世秦宛书名动京城,被称为“盛京明珠”,引得无数才子拜于袍下。
这辈子,他逼走了真正对他好的人,反倒将个谄媚小人当做宝。
那个风华绝代、诗情画意的宛书公子,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