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槐轻羽,“槐学子,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不会拒绝吧?”
——你都提前同意了,我还能拒绝?
槐轻羽笑了笑,不置可否,“我没什么好怕的。”
别说今世,他有前世一辈子的学识做底蕴,就算前世,他也不带怕的。
他前世是真的有天赋,也是真的刻苦学习。
他前世真的只学了半年,便夺得了魁首。
闻言,顾仁华赞赏的看着槐轻羽,夸奖道,“槐学子本可不同意比试的,如今却愿意给莫学子一个机会,想必是有真本领,不怕输的。一个月之后的今天,我会回来观赛的。”
顾仁华说完,便朝众人颔首示意,脚尖一点便飞上树梢,消失在了山间。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人想知道,众人都习惯他经常性消失了。
他不仅是个道人,还是个世间罕见的武功高手。
此间能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已经算是世上的大能了。
顾仁华能一跃十丈,踩着树尖而行,功夫算是顶尖的。
槐轻羽忍不住踮起脚,朝顾仁华飞远的方向一直张望。
——山长能在树顶上跳来跳去,该不会真的是个仙人吧?
一旁的吴山枉,见比试之事敲定了,立刻兴奋起来。
他斜着眼,轻蔑的扫视着槐轻羽,意有所指道,“汗水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只要认真学了便有资格收获成功,不像有些人,自己不花费力气播种,还想剥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实的就是实的,虚的就是虚的,一个月后某人被赶出去,可别痛哭流涕!”
槐轻羽被内涵了,也丝毫不气。
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乞会因为三言两语,恼羞成怒?
两位学监将一行人带进去,又走来一位名唤梁不吝的舍监。
舍监共有三位,掌管学生的住宿问题。
由于槐轻羽与莫西桐是一起报到的,二人住的院子是连在一起的。
入住的当晚,莫西桐的院子便热闹非凡。
香山书居以文为尊,优秀的学子可得到优待。
莫西桐以十三岁的年纪,考上了童生试第二,其实并不稀奇,书居里的很多学子,不少八九岁就考上了。
可他们出身富贵,三岁就开蒙了,拥有的资源丰富,能考上不稀奇。
可莫西桐却出身在农家,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供养他,条件艰苦。
十三岁能考上童生,已经算是优秀了。
很多真材实料的学子,都十分佩服这种坚毅不拔的人才,送上贺礼为他庆贺。
不少同样出身贫寒的学子,也将莫西桐当成了榜样,送上书画笔墨,过来为他庆贺。
一时间,莫西桐的院子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槐轻羽的院子便凄凉了许多。
只有蒙着脸面,衣着低调的傅珣皓过来看他。
傅珣皓一看见槐轻羽,便抿了抿薄唇,不满的盯着他,“小羽,我听说你同意了和人考较才学?”
“对呀,怎么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傅珣皓咬了咬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道,“你怎么能同意比试?好不容易进了香山书居,不知道低调做人吗?你那种成绩,怎么好意思拿来和人比?”
“我在童生试中得了案首,怎么不能和人比了?”
“你那成绩是你自己得的?”傅珣皓深深的拧着眉,仿佛槐轻羽是一个从根上就烂掉的纨绔,“我好心好意劝告你,不要去参加童生试,怕你丢脸,你却不听,原来是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你那案首的名次,是秦首辅买通了科举的官员,让你白得的第一吧?”
槐轻羽神色冷淡,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整个书院里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想的?”
傅珣皓说道,“自然,这样认为有什么不对吗?你明明无才,还不许人说了?”
“……”槐轻羽没有说话,只觉得十分疲惫。
上一世也是如此,他被所有人排挤,被欺辱打骂,他努力解释却没人信,寄希望于唯一认识的傅珣皓,希望他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为自己澄清。
傅珣皓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认识他,还说他是个喜欢攀龙附凤,经常纠缠自己的乞丐。
那些人越发鄙夷他,将他推出了大门,毫不留情的在他手上踩了又踩,讥讽嘲笑声不绝于耳。
明明他原本也有机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的。
可由于受了太多苦,他在与墨卿欢相互舔舐伤期间,爱上了他。
为了墨卿欢,他放弃了仕途,此生甘愿困于后宅,堕向了更悲惨的深渊。
重活一世,他还是不被所有人信任。
上一世考较,他输得一败涂地,这一世他一定会抓住机会,胜过莫西桐,证明自己。
“怎么不吭声?生气了?”傅珣皓见他久久不语,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我跟你说得听清楚没有?别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你的将来考虑?做人要实事求是,懂吗?”
槐轻羽死死握着手指,压抑着怒火,冷冷道,“说完了吗?你能给我滚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羽,我可是你哥哥!”傅珣皓抬手摁住他的肩膀,“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槐轻羽拂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傅珣皓见他冷着一张小脸,捏了捏他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冷漠的表情柔和下来,“怎么没有关系?能不能别闹了,说你两句,你难道就与我恩断义绝?嗯?”
“那你说说,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槐轻羽再次拂开他的手,眼神嘲讽,“有本事你去和所有人说一声,说我是你从前的童养夫,我们有过婚约,你敢吗?”
傅珣皓闻言,刚温柔下来的脸,瞬间转冷。
他的表情充满了厌恶,语气里满是寒意,低喝道,“别再和我提起从前!
“回了侯府对比之下,我才知道在大槐树村,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大槐树村,我穿的是麻布,吃的是红薯和糟糠,冬天长的冻疮一年四季都好不了!
“回到侯府后,我满心欢喜去找父母,却被他们说我脏臭,说我比不上傅雪夫。
“你知道傅雪夫是谁吗?他是我当初走丢后,我父母捡回的贫民家的孩子,让他当做我的替身。
“父母厌恶我,弟弟妹妹鄙视我,傅雪夫陷害我,我被他们嘲笑侮辱,被京城所有公子看不起,你知道我那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如今我好不容易证明实力,让所有人不都敢轻看我,你为何非要提起从前?”
槐轻羽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笑了。
他笑完,冷漠注视着傅珣皓,轻轻问,“你受得这些苦,难道是大槐树村那对夫妇造成的吗?是我造成的吗?与我说有什么意义?
“你的亲生父母弄丢了你不去找,反而搞了个替身,你不怪他们,反而怪养父母买了你,还命人撅了他们的坟墓。
“你这种无情无义,也配被人心疼吗?你凭什么怪我不体谅你?
“我能不能说一句,你之所以受到这些不公,是因为你活该呀?”
傅珣皓闻言,眼神瞬间闪躲起来。
他将脸偏向一旁,底气不稳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命人撅了坟?”
槐轻羽冷漠的盯着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你也没想遮掩这件事,不是吗?”
上一世,他是在很久之后,才听到傅珣皓自爆,说撅了养父母的坟墓的。
他失去理智跑去寻找,却发现坟包不见,上面早被农户种了庄稼,一些类似人类骸骨的骨头,散落在原先的坟包周围。
他冲进去捡那些骨头,认定那些是养父母的骸骨,却被误认为破坏庄稼,推倒在地挨了一顿。
最终,他伤痕累累的抢回骨头,却听到那些农户疑惑,“村东头家的狗被毒死了,埋在这里,这人过来抢狗骨头做什么?”
另一干看着他的惨状,感慨,“他兴许不是小偷,只是疯了。”
有人认出了他,惊叫道,“我看着他怎么有点眼熟?这里原先是槐大河夫妻的坟墓,他该不会是轻羽那孩子吧?”
“听说他进城做了乞丐,真是惨呦……”
“唉,先前有一伙不知从哪来的人,撅了槐大河坟墓,说他们是该死的人贩子,将他们的挫骨扬灰了。”
“槐大河哪是人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可说不准,他三十多岁就死了,肯定是报应!”
听到敬爱的养父母,被污蔑成人贩子,槐轻羽想要崩溃的大喊:
“他们不是人贩子!他们是辛苦干活累死的!为了给槐小山挣束脩,供他读书!”
可他伤痕累累,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群人议论了一会儿,便冷漠的走了,没再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槐轻羽才慢慢爬起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他再也没回去过大槐树村。
傅珣皓心虚了一瞬,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他言之凿凿道,“我被拐卖,难道槐大河夫妇没有责任吗?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他们买了我,罪孽深重,我这么对他们有何不可?”
槐轻羽却冷笑着问,“我记得你景阳侯府,买了上百个丫鬟小厮吧?怎么,你也将你亲生父母挫骨扬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