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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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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楚暄出了相府,步入宫门,凭着记忆找到太华宫。

依张仪所言,少师一职要做的便是每日巳时到太华宫陪嬴稷读书,帮助他解决学业上的疑难。

此刻离巳时还有近半个时辰,嬴稷早已站在门外等候,东张西望,见楚暄从百米开外的宫墙处拐了个弯,向自己这边走来,他顿时激动,摸了摸束发,整了下袍袖,待楚暄离自己不到百步,嬴稷忍不住跑上前迎接。

楚暄正思索待会儿该讲什么,思绪游离之余突闻前方动静,抬眼,竟瞧见嬴稷亲自跑来迎接自己,有些意外,心道:莫非自己看错了时辰?这该让嬴稷久等了。

楚暄立刻加快脚步,到达嬴稷跟前,对方还未开口他先行躬身行礼致歉:“让稷公子久等了,是微臣之过。”

嬴稷一愣,连忙摇头赶紧将楚暄扶起:“没有,没有久等!我也是刚出来,现在才辰时三刻。”

楚暄起身后暗松了口气,对嬴稷轻笑道:“如此便好。”

嬴稷带着楚暄进太华宫,来到自己的书房,书房窗明几净,雅致整洁,房中焚着檀香,案上早已摆好了茶水和糕点。

嬴稷挥退了房中的侍从后走到楚暄跟前,行了一个拜师礼。

“楚先生好!”

头一次受这种大礼,楚暄一时间有些懵住,随后立刻说道:“稷公子抬举了。”

他笑道:“‘先生’不敢当,微臣只比稷公子大几岁,叫先生未免有些奇怪。”

嬴稷直起身,挠了挠头:“那……那我能叫你‘安羽哥哥’吗?”

楚暄颔首:“当然可以。”

嬴稷目露喜色,拉着楚暄入座:“那以后,安羽哥哥也不要跟别人一样,叫我‘稷公子’叫我‘稷儿’就可以了。我们之间只要讲‘你,我’就行。”

楚暄笑道:“好,听稷儿的。”

这一声“稷儿”唤得嬴稷心花怒放,他微垂下头,笑容都快要溢出面庞了。

为了掩饰自己过于喜悦,嬴稷提起案上沏好的茶水,帮楚暄倒了一杯,讲话都有些不利索:“安、安羽哥哥,你渴、渴了吗?喝点儿茶吧。”

“我自己来吧。”楚暄本想接过茶壶自己倒,但嬴稷已然倒好将杯子递到他面前,再看对方此时半笑半掩的模样,看自己时目光似有些闪躲,他只以为是嬴稷仍有些紧张,又被他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逗乐了。

楚暄道了声谢,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目光微闪,放下杯时赞扬道:“这茶味道倒是别致,入口爽朗清甜,带了些许桂花蜜的味道,喝下去喉间又倍感清凉,很适合炎炎夏日时品。茶香清新,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香料味,像是薄荷,却又比薄荷更浓郁些。这是什么茶?”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但我闻着香,也好喝,就从母妃那边顺了一包来。”嬴稷嬉笑着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回忆起那日嬴驷来这儿找他们母子用晚膳时说的话,“父王前几日来太华宫里用晚膳时带了一箱茶叶,我听父王说这是邻边的巴国使者送来的盟友礼,觉得这茶味道挺特别的,就拿来给母妃和我尝尝。”

楚暄静静听着,他曾听张仪说过嬴稷的生母,是个奇女子,在秦国众妃嫔中最受嬴驷宠爱。

“父王那日还和母妃说,巴蜀两国多的是些奇珍异宝和中原各国没见过的东西,日后若再得了宝贝,都拿来给母妃。”嬴稷乐道:“到时候我再拿来给安羽哥哥玩。”

楚暄笑:“谢谢稷儿。”

嬴稷突然问道:“对了安羽哥哥,你的字,是什么含义?”

楚暄:“这是父亲临终前取的,‘安’乃一生平安顺遂,‘羽’则取自《管子·霸形》中的‘飞鸿之有羽翼也’。”

嬴稷疑惑:“可为什么是羽不是鸿呢?”

楚暄说道:“因为羽毛若是掉落亦可御风而行,随遇而安。”

“原来如此。”嬴稷点头称赞,“那等我及冠时,安羽哥哥也可以为我赐字吗?”

楚暄轻笑,摇头:“取字这种大事该让你父王和母妃来,我可没这个资格。”

嬴稷昂起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我可以和他们说让你来取,母妃最疼我了,父王又最宠母妃,一定没问题的。”

楚暄笑而不语,只当是童言无忌,不经意间瞟了眼门窗,见都是紧闭着,才放松了些。

闲聊了大半天,楚暄终于把话锋转回正事上,问道:“稷儿近些时日学了什么?”

嬴稷闻言从布袋中掏出书简,在案上摆开,说道:“夫子昨日教的是‘忠恕之道’。”

楚暄问:“何为‘忠恕’?”

嬴稷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到了这两个字,照本宣科地念道:“夫子说‘忠’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恕’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楚暄轻轻点头,若有所思,而后问道:“你觉得这两句话说得好吗?”

“好啊!”嬴稷笑答,“夫子特别说了‘恕’,自己不愿意的事和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要给他人,这是一种大爱,从而达到‘仁’的目的。”

楚暄不语,看着他。

嬴稷见状,以为楚暄默认了他的想法,仍想听他说下去,他挺直了腰杆,似是要证明自己在学堂上认真听讲,遂将昨日在学堂上夫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昨日夫子在‘恕’上讲了许久,无论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己所欲,施于人’都是一种伟大的包容与仁爱之心。我也觉得很对,我不喜欢的东西也不给别人,我将我喜欢的分享给他人,对方就能跟我一起快乐了。”

嬴稷说完,定睛看着楚暄,想得到对方的夸赞,却等来一句询问:“那我问你,你喜欢的别人就一定喜欢吗?再者,万一你不喜欢的东西恰好是别人想要的,你不给对方,却把你认为是好的事物强加于他人,对方还会快乐吗?”

嬴稷闻言,愣住了。

楚暄看着他,继续道:“‘不欲’还是‘欲’都是‘施者’主观臆断,但所‘受’之人未必认可。无论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己所欲,施于人’关注点都在‘施者’身上,并没有考虑到所‘受’之人真正的意愿。如此一来,‘恕’未必是一件好事,也未必能够达到‘仁’的目的。”

嬴稷恍然大悟,沉吟片刻,点头道:“确实如此,没想到圣人之言也有出错的时候……”

楚暄笑道:“不能说这句话不正确,只是所站的角度不同。孔老夫子的这句话已是百年前的言论,当时的天下各国乃是钟鸣鼎食之邦,人民受礼制约束,讲信修睦,懂得换位思考,可不像现在这般礼崩乐坏。后世的儒生将他的原意流传下去,力求有朝一日重回礼仪之邦,故而它的本意确实如夫子所言。”

楚暄收起笑容,正色道:“稷儿,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能仅听旁人的言论,哪怕有些言论信的人再多,传得再广,都是他人之见,具体如何应当用自己的内心判断。当然我们也不能刚愎自用,即便不赞同他人的观点,也不可全盘否定。任何事物都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只因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因此,我们应当学会博采众长,再结合自身的想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正如一国之君用人时,要学会审视人心,判断对方说的话,再考虑如何将其为己所用,从而达成自己的意图。”

这一席话令嬴稷醍醐灌顶,他用力点头,笑道:“稷儿受教了!”

——

是夜,夜凉如水,街道上阒静无人。

“吱呀”一声轻响,相府的门被轻轻推开,林辙拖着几近散架的身躯回到府上,此时已至亥时,府上仅三两仆役于廊间提灯巡夜,楚暄和张仪早已回房睡下,他轻手轻脚地往房中走去,不想惊动他人。

回房后,林辙掌灯,在铜镜前解下衣衫,镜中现出背后数道深而密的青紫色的棍杖印迹,看着十分狰狞,此时仍有些刺痛。

他看了一会儿,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干净的里衣换上,将脏衣服收拾好后,走到雕花木案一旁,靠着窗坐下。

这数道棍杖印是今日射击时,队伍中一人成绩二中,为中下等,导致全队五人一同受罚。

军队素来军纪严明,赏罚分明且一视同仁,一个队伍中若一人受罚则全队同受,且下手毫不仁慈,此类挨棍棒之事于军中习练早已是家常便饭,毕竟疼痛才会激发人奋勇拼搏。

林辙入校场已有一个月了,初来乍到时,那些士卒瞧着他细皮嫩肉的一副斯文小少爷模样,不免露出鄙夷的神色,但又因其是由司马错亲自领来,也不敢怠慢。

林辙看在眼里,却也不甚在意,于他而言习得武艺,不断进取才是最重要的。

他深知自己在军中年龄尚小,较之其他士卒身形略显瘦削单薄,体能也是有所不及,因而他总是卯时至校场,亥时归,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独自训练。

他人跑三圈他便跑五圈,练步法时要求在小腿上各绑一袋沙,他便各绑两袋,每日举着有他半个人高的长弓练射击,并要求自己必须比前一日有所进步,昨日射在外环上,今日必须射中中环,待稳中靶心时便加一丈距离。

日复一日早出晚归的艰苦训练,他永远是第一个到校场,最后一个走的,同僚与将领清早到来时都会看到他瘦小的身影伫立于校场正中,与其专注的不为旁人所动的眼神。众人不免心生敬佩,早已抹去了初见时那瘦弱和养尊处优小公子的印象,更有新兵被他带动着一同早出晚归训练,全校场的士卒将领皆蹈厉奋发,毫无怠惰。

想到这些,林辙亦觉得十分感慨,忍不住扬唇一笑。

“小公子,睡了吗?”门外传来仆役的敲门声。

“没。”林辙拢了拢衣襟,前去开门。

门外,一名仆役端着个托盘,盘中放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对林辙道:“您还没吃饭吧?楚公子嘱咐我们若是见您回府了,便煮碗面给您送来。”

林辙盯着那碗面,呆愣愣地点了个头,只觉得心中暖烘烘的,他赶紧道谢接过托盘,端到案几上。

半碗面下肚,驱散了腹中饥饿与冰凉,他忍不住透过窗望向对面楚暄的房间,内里早已暗灯。

林辙静静地望着,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连带着入口的面也添了一份清甜。

作者有话要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

“忠恕之道”和“己所欲,施于人”等观点有参考易中天老师的《儒墨法道的救世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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