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成牙齿咬得咯咯响，我隐约看见他头发里伸出一双尖尖的耳朵，瞳孔颜色也逐渐变成了金黄色，心里大吃一惊，这是要妖化了吗？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冲对面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冷面男盯着我看，眼神有点吓人：“杀了人，就想跑？”

我也不跟他客气：“大哥，是你的人先动手的，我这叫正当防卫。”

他却毫无在意，伸手一指我：“你朋友可以走，你得留下。”

“休想！”“放屁！”

我和赵晚成一道喊出来，相当有默契。我不想让他暴露了身份，赶紧又掏出手机，然而这次不敢乱按了，刚才那黑衣修士倒地身亡，多少与我有关，在没弄清楚之前，不能随便使用相机这个功能了。

我点亮屏幕，只为吓他，没想那家伙倒是老实了，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在下白仁语，敢问姑娘芳名。”

赵晚成先替我答了：“她不会告诉你的。”

他眼中的敌意更盛，我甚至摸到了他手背上的毛，锋利又扎手，心中顿时感觉不妙，再不走怕是要出事，赶紧一挥手：“我管你白人鱼，还是黑人鱼，再不走我就把你剁成刺身吃了。”

我壮着胆，一手牵住赵晚成，一手举起手机，没想到有一天这玩意还能当枪使。

从白仁语面前过的时候，他不仅没动手，还微微侧开身，给我们让了条道。我看他并不像是被震住的表情，心里瞬间没了底。

这是只千年的老狐狸，跟他打交道得小心。

白仁语似乎读出我内心所想，忽然伸手一探，递上来一株通体暗红的草药，我不认识，轻咦了一声，他冲我微微一笑：“听说你在寻这个？就当见面礼先送给你了，将来会有更好的。”

他说得我一头雾水，心里暗道：以后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赵晚成一把拉走了，他脸色很不好。白仁语在身后叫道：“这可是近百年的牛尾草，药效奇佳，姑娘是看不上吗？”

我一听是牛尾草，敏捷地回身一捞，像只猴子，他也若有似无地在我手心上摸了一把，眼里含着浅笑：“后会有期！”

我送给他四个字：“再也不见！”

回去路上赵晚成一直没说话，只闷头走路，我跟在后面没心没肺地自说自话：“没想到这次有惊无险，竟让我们拿到牛尾草了。你说这是牛尾草吗？那条人鱼不会骗我们吧。”

赵晚成冷淡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草药：“我不喜欢那家伙。”

我当即附和道：“我也不喜欢，他看上不像好人，不过既然是免费送的，不拿白不拿。”

赵晚成突然捏紧了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边：“那家伙另有所图。”

我忍不住笑道：“图什么？图我的宝贝？你放心，这玩意有密码，全世界只有我一个能打开，他就算抢了去也用不了。”

他忽然看着我，眼中的情绪有点读不懂：“他图的不是这个。”

我：“那是什么？”

赵晚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在回芳宁山之前，他变成了半妖的样子，两只耳朵无精打采地搭在脑袋上，样子十分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捏住，他惊得浑身一颤，回头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的耳朵：“我们家小狗不高兴的时候，耳朵也搭着，就像你这样，还真的一点都藏不住情绪啊。”

见我伸手要再捏，他赶紧向后闪了半步，红着脸道：“对于半妖来说，耳朵是不能随便乱摸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好奇问他：“为什么？这是你们的软肋？”

他避开我的视线，风一样地跑走了。

老大夫拿到牛尾草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劲地问我们哪里找回来的？我谎称是在一个叫“蟠桃园”的地方摘的，他很是向往，说有机会了他也要去。

药相当有成效，三天功夫，赵少为已经活蹦乱跳了，也会跟我拌嘴，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后悔不该一株草药全用进去，就该切成小块，一点一点地喂，让这小子在床上多躺几天。

很快生活又恢复了平静，算算我已经来这里快一个月，这次的梦境显得特别长，但再长也有醒来的时刻，那段日子我过得提心吊胆，就怕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让赵晚成找不见。

或许该留下一封书信，让他不要着急，我每次离开总会想到办法再回来与他们相聚。

那天下午我执笔对着白纸发呆，不知该如何写这封书信，忽听得屋外一阵骚乱，我推开窗户，就见一群人从门前慌张跑过，嘴里叫着“修士来了”！ 其中一个满脑袋是血，被人抬着走，我没看清是谁。

难道该死的修士又来芳宁山干架了？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帮龟孙，要约架能不能换个地方？

当即进屋抓住赵少为，一起带着跑。

那小子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他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很担心，拽着他的手不放，警告他不要到处乱跑，一定要等哥哥回来。

我们随着大部队左拐右绕，最后躲进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里，这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很害怕，紧张地窝在一起。

我紧挨着赵少为，不停安慰着，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睛直直盯着洞口方向，陆续有人从外面回来，唯独没有赵晚成。

那日见过一面的领队走到我们跟前询问情况，赵少为从地上一蹦而起：“我哥哥呢？”

领队有些意外：“他今日并未与我们一道，独自去山上采药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吗？”

此话一出，赵少为立刻变了脸色，不顾阻拦，吵着要出去找人。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这活揽下来，将他托人照看。

其实我比他还急，人类修士的法术可是领教过的，随便扔个火球跟炸弹一样，沾上了就叫你粉身碎骨。

但我不会将这些说与他听，急匆匆地跑到草原上，果然看见远处的天空泛着异样的红光，那里大概就是战场了。

我环顾一圈四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最后只能奔向那片红光，心里祈祷着赵晚成千万别出事。

草原上的夜风直往人骨缝里钻，很快我手脚就被冻麻，拼命裹紧身上的粗麻衣。

现在的季节不可能冷成这副鬼样，大概是拜人类修士所赐，不知施展了什么邪门法术，让周围气温骤降。

我忍不住又问候了一遍人家老祖宗。

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虽然不大，但也叫人冷得吃不消。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情的大网网住，哪也去不了，体温也在不断流失。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我边走边叫他的名字，真希望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提着灯笼，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我。

我的想法似乎给老天爷窥见了，不远处还真的缓缓飘来一抹昏黄的光。

难道是他？

我想也没想，直接奔上前去，对方仿佛也看见了我，停在那里不动。

待我奔到近前，发现那只是一匹落单的马，马背上驮着麻袋，也插着一只灯笼，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摆着。

马主人不知去向。

我顿时情绪崩溃，眼泪哗哗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冰冷的雨声，其他事物全在黑夜中沉寂，仿佛死了一般。

却在这时，头顶忽然出现一道阴影，我惊觉，抬头望去，竟是一把油纸伞，背后站着的是白仁语，他笑而不语，低头看着我。

我怕得骨头都在打颤，原来附近约架的修士就是他，我早该想到。

他还真像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拿出帕子为我擦去脸上的雨水，轻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朋友呢？”

我二话没说转身就逃，他竟站在原地不动，既没有施法攻击我，也没有追过来。

但愿他脚下扎了根，站在那里别动了。

我蒙头一个劲地往前跑，没几步又撞进一人怀里，抬头看去，竟然还是他。

白仁语脸上流露出几分心疼，伸手扣住我的下巴：“看你冻得嘴唇都白了，不如跟我回去，煮碗热汤给你喝。”

我冷冷拒绝，暗道：跟你回去，怕不是要被你煮成热汤了。

他板着一张死人脸，下令杀掉我们的画面跟4K高清电影一样，不断在脑海里轮放。

我又将手机掏了出来，这是我唯一的保命工具，他脸上浮现一抹嘲意：“你这宝贝对我没用，还是收起来吧。”

我不给他反应时间，直接按下快门，结果那家伙化作一团白烟，凭空消失在我面前，手机拍了个寂寞。

我左右寻他，没有人影，隔了一会，他又在身后出现，笑着唤我。

我又试了几次，每次都被他逃脱，简直像个幽灵。我终于理解他说的意思，对于一个会瞬移的家伙，手机拍照确实不顶用，正常人的速度根本捕捉不到。

我又急又恼，他也看出我是一只绞尽脑汁的驴，顺势抢过手机，捏在手里把玩，按了几次也没把屏幕按亮。

我真怕他一恼火直接把手机给炸了，心中万分忐忑。

谁知白仁语玩了几下就没兴趣了，将手机扔还给我，一语道破这法术的破绽：“你的法宝算不得上乘，只能用来对付低阶修士，遇到修为高的，就是废铜烂铁一块。”

我强忍着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想找机会逃跑。他也在与我的几次对峙中失去耐心，脸色逐渐冷下来。

再想不到办法，他估计就要来硬的了。

白仁语见我站在雨中不言语，便走上前来拉我的手：“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何要变成这副模样与一群半妖混在一起？”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白仁语：“每个半妖身上都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而你没有，身上干净得很，但你那个朋友……你不该呆在那里，跟我走吧。”

我被他牵着往前走，脑子里还在拼命想办法，现在抵抗反而会激怒对方，直接将我敲晕了扛走，得寻一个机会开溜。

我看向停在一旁的马，接着我就看见站在马旁的赵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