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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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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风知道他昨晚没睡好,略微带他兜了会儿,就把车子开回到一个三层小楼前。

两个人一进大门,就见玄关处的地上,躺着个黑色的小提琴盒子。

陆世风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

周夏以为他不好意思,故意过去捡起拎那琴盒摇了下,道:“哈哈,原来你会拉小提琴啊!晚上能拉一首歌听听吗!”

陆世风脱口道:“你想听就自己上网找曲子啊!我又当司机又当导游还得演奏,累死我得了。”

其实照周夏的意思,他们这几天都很辛苦,自己更是没睡好,与其出来度假,不如直接回花果园,呼呼大睡两天三夜,那才叫爽。

他是看在陆世风兴致很高的份儿上,一路上才佯装兴奋,到了城堡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又是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

但他知道陆世风因为戒药的缘故,最近情绪起伏比较大,开心时很粘人,不开心时像个炸药包,等到恢复以后就会来卖萌。

所以听见他说话很冲,周夏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把琴盒放在玄关桌上。

哪知道陆世风见了,立刻冲过去用手把琴盒拍落。

只听“吧嗒”一声,琴盒又重新落地。

周夏有点尴尬地在门口站了几秒钟,这才缓缓换鞋进屋。

陆世风此刻已经和管家通了电话,吼道:“为什么不把那玩意儿丢掉!就那个破东西,琴盒,琴盒!要我说多少遍!”

也不知道待会陆世风会不会改主意离去,周夏只好从屋里蹑手蹑脚地走回来,静悄悄地坐在玄关口的换鞋长椅上,以便随时离开。

他觉得引发陆世风情绪波动的,应该不是自己,更不仅仅是眼前的这只琴盒。

应该是这个城堡本身。

在来时的路上他就注意到了,离目的地越近,那人崩得越紧,为了不被人留意到,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反而就越显得不自然。

这种状态一直被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直到琴盒出现,才终于引起愤怒的喷发。

那是某种情绪的黑洞,也许是更为真实的陆世风。

在等待管家上门的几分钟内,周夏轻声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咱们就换一个地方住?”

陆世风嘶哑着嗓子,略带歉意地回答道:“没事儿。”

接下来的晚餐很简单,吃好饭他们略微聊了几句,就休息了。

周夏昨天晚上彻夜未免,很快就呼呼入睡。

陆世风则在床上翻来覆地,一直无法入眠。

他曾经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面对这里的一切回忆,况且还还带着最爱的人回来,自己肯定更强大了。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想法完全是错的。

约莫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陆世风依旧无法入睡,干脆起身披着衣服站到阳台上。

楼下的草地在白日里看起来青翠欲滴,午夜却失去了神彩,成为一片黑漆漆的寻常土地。

还记得小时候,无数个夜晚,他躺在这栋楼里的某个床上,幻想了一万遍杀死她。

但听到她因病痛而发出的嚎声时,还是会去敲门询问,然后再迈着小短腿、独自走过这片草地,去前院找人或者找药给她吃。

孩子对于母亲的依恋,受害者对于施暴者的仇恨,就这样交织在童年的记忆里。

直到现在,她已变成一个生长在他精神当中的怪物。

每当他失败时、遇挫时,怪物就跳出来讥讽他、嘲笑他、辱骂他;

每当他接近美好的人和事,怪物又跳出来说他不配拥有。

他的言行举止充斥着她的影子,爆发坏脾气时的歇斯底里,乃至于所有的脆弱与痛苦。

陆世风在阳台上一直等到了晨曦微明的清晨。

他回到房间弯下腰,发现周夏睡得很沉,嘴角甚至还泛着笑意。

是梦见了母亲?还是梦见了别的美好场景?

陆世风悄悄下楼,致电给管家,叮嘱他照顾好周夏,早饭务必丰盛。

如果对方问起来,就说自己去附近办点事,中午前就回来。

交代好这一切,他才独自开车离去。

他的右手颤抖着点火,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不断颤抖着,心跳加速。

他对自己说:“现在就去,今天必须有个了结,不能再拖了。”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那栋三层小楼,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自己曾一次次地想要从窗户跳下去,让她失去唯一的孩子,让她后悔。

但他又一次次告诉自己: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很多地方可以看,只要忍过去,未来总有一天不用再挨打。

他没有跳下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个三楼太矮,怕掉下去没死成,到时连腿都断了,更跑不了了。

车子在蜿蜒的小路上开着,两边的大树树冠不断地从头顶掠过,犹如儿时的回忆在心头飞驰。

陆世风记得当时母亲手里的尺子打断后,就用小提琴的琴弓打他。

没想到昂贵的木制琴弓不结实,她便劈头盖脸地就把椅子砸在他脊背上。

最后打到他已经躺在地上动不了,她还继续踢。

有时候他会试图躲进卧室抵住门来逃避毒打,她在门外往往会尖叫着:“看你出来我不杀了你!”

他从小就很孤单,没有好朋友,和父亲也不亲,对母亲总有着孺慕之情,以至于毒打到最后,都是他哭着求她不要打。

有时,他若为自己争辩几句,随之而来的是更疯狂的打骂。

偶尔她也会补充:“我都是为了你好!不然你父亲怎么会从他几十个孩子里选中你,把他的家产给你继承?”

小时候他根本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活着挺到成年。

生活是艰辛的,世界是险恶的——成长的路上,未曾有人告诉过他世界还有其它模样。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今天必须杀死她,杀死过去!

目的地很近,是个不大的院子。

前院以接待区为主,来客需等待片刻,才能见到想探望的人。

尽管他来得太早了,前台还是默默地帮他联络了后院。

等看到一位老妇人被人用轮椅推着,从清晨的橘黄色阳光里出来时,陆世风有一瞬间觉得很恍惚,甚至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他有种错觉,此番过来仅仅是由于思念。

可懊丧、痛苦等情绪在心里满溢、激荡,明显根本不能与思念调和。

他们两个最开始还能随便聊天。

他问:“身体最近还好吗?”

她问:“你有没有定时吃脱敏药?工作顺不顺,有没有谈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

她微笑的样子,简直可以用慈祥来形容。

扶着她的护士插嘴道:“琳达太太你儿子好帅、好优秀啊,你怎么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琳达聊得红光满面,大声叫道:“告诉你,就一个字:打!往死里打他就记住了,就不敢犯了!”

陆世风不禁放开了挽着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她对曾经的行为有一丝悔恨、反省,这才有了刚才的那段心平气和地对话。

万万没想到,当着他以及外人的面,她还是把儿子所有的痛苦、悲伤都看成了自己的勋章,并且对人炫耀。

于是,连同谈话的内容,风向也随之一变。

琳达问:“你父亲死后,把遗产都给你了吧?”

陆世风点点头。

琳达激动道:“为什么不接我出去啊?要不是我努力栽培你,你怎么会这么优秀!”

陆世风想起以前每次从父亲那里度假回去,琳达也是用类似的语调说:“你在父亲那里表现得怎么样呢,有没有把其他的人比下去?他有没有问起我?”

望着眼前这位老妇人那红色的、犹如枯草般的头发,他还想起来以前母亲总是把它染成金色。因为父亲喜欢金发美女,他之前很少有机会见到琳达头发的本色。

他忍不住问:“琳达,你曾经是个很有前途的钢琴家,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也作践自己的孩子?”

琳达没想到儿子会这样问,可她并没有被这个问题触发任何思绪,仍旧追着之前的问题:“你父亲的遗嘱怎么写的?”

陆世风冷笑道:“他给了我一部分不动产以及现金,公司股权都留给了董事会,意外身故赔偿金很高,留给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琳达尖声道:“受益人是谁?索菲亚那个婊子吗?还是那个保加利亚女人?”

他哈哈大笑,不无恶意地说:“

留给了慈善基金,由非洲草原上的动物们享用,他说,毕竟人类已经得到太多了。

他也没有在家族陵园中留给任何亲人一块空地,除了那些宠物狗。

他死掉的孩子以及他们的母亲,连墓碑都没有,骨灰都被扔到海里了。

他出事的公海属于大西洋,那些人的骨灰都送到了北冰洋。

你看,他到死都不愿再看见那些孩子和女人,也包括你。”

琳达暴跳如雷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突然又泪如雨下,抓着儿子的手臂道:“他把我送进疗养院,说只有你成年以后,你同意了,才能放我出来!为什么还不放我出来?为什么?”

护士发现了她的亢奋,连忙喊来保安,几个人一起按住了琳达。

陆世风旋即转身离去,任凭琳达在背后狂喊乱叫。

他头也不回,佝偻着背,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

他对自己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再也不。即使到了黄泉,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回去的路上,陆世风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他曾以为每个人想真正地成长,都必须经历“弑母”这个过程。

但现在看来不是。

有人即使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失了母亲的陪伴,依然能成为一个自信开朗,乐观灿烂的人,如同周夏那样。

而他,实在配不上那么阳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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