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斯塔沉默很久，他静静盯着伊布拉希莫维奇，想从这个还闭着眼睛的人脸上看出破绽。

但直到伊布拉希莫维奇睁开眼直视他，内斯塔也没能找出这人是在说谎的迹象。

对视一阵，内斯塔先受不了相交的视线。

他扭过头，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捏起来缓慢摇晃，“你那根本不是喜欢。”

已经豁出去了，就没必要再有任何犹豫。

伊布拉希莫维奇同样捏起手，上帝不允许真实的喜欢被质疑，“没有谁的喜欢比我更真。”

内斯塔选择性忽视这没脸没皮的话，他坐回石凳上冷静两秒，“因为在阿贾克斯的那次冲突？”

伊布拉希莫维奇不置可否，他有时候的确像个受虐狂，往往对他代答不理的人更能吸引他注意。

内斯塔看他不回应，心底最后的防线仿佛被触碰了一下似的，有点想炸毛。

沉默良久，内斯塔决定不再干耗着了，“先回去，回去再说。”

伊布拉希莫维奇跟在身后，“我们会没事吧，你和小因扎吉还有托蒂都没事。”

内斯塔试图让头脑不太清醒的人明白，“他们可不喜欢我。”

伊布拉希莫维奇皱眉，这两人肉眼可见的喜欢，拍出来那感觉都能溢出屏幕。

内斯塔被带偏似的觉得不对劲，他忍不住补充，“不是那种喜欢。”

看他还愿意搭话，伊布拉希莫维奇扯开话题，“明天还有比赛，主场对雷吉纳。”

内斯塔“嗯”了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种感觉？”

这可是一个长数字，怕吓到内斯塔，伊布拉希莫维奇还是选择暂时回避，“舍瓦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庆祝了，明天比赛完，你还出去庆祝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内斯塔，明天不光有一场重要的比赛，还是伊布拉希莫维奇的生日。

他和皮尔洛为舍甫琴科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顺带着给伊布拉希莫维奇一起准备了。

但一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那样从同性商店买到的礼物，就有点送不出手。

他不想给伊布拉希莫维奇造成误会，毕竟，他虽然现在没有女朋友，但不代表他喜欢男的。

想到这儿，内斯塔有些头疼，决定先不考虑生日这件事，“比赛赢了就庆祝。”

伊布拉希莫维奇有些失落，不过他心态好，一旦把话说开了，就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

想到刚刚伊布拉希莫维奇提到托蒂，内斯塔又顿了顿，“你刚刚认出弗朗西了？”

伊布拉希莫维奇点头，“认出来他并不难，不过和认出你相比，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忽视后半句话，内斯塔又想起打赌输给托蒂的事情。

他有一股无名的火无处发泄，教训旁边的人吧，万一这头脑清奇的人陷得更深了怎么办？

与还在气头上的内斯塔不同，伊布拉希莫维奇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整个人显得很轻松，完全没有最开始的无措感。

当然，这是因为压在他心底的石头发生了转移。

回到内洛训练场已经很晚了，他们走了一路，说不饿是假的。

内斯塔没多犹豫，径直朝餐厅的方向走，伊布拉希莫维奇依旧在身后面跟着。

等在里面盛了一大盘意大利面坐下，内斯塔终于忍不住了，“你不吃饭能不能回去睡觉？”

伊布拉希莫维奇起身离开，在内斯塔以为这人是要回去的时候，没过几分钟，他就端着一大盘意大利面出现了。

内斯塔一瞬间有些无语，好在现在的麻烦精并没有坐到他对面，而是找了个邻桌坐下。

同样出来觅食的安切洛蒂，一出现到餐厅，就看两个熟悉的人在低头吃饭。

看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妙，安切洛蒂想了一万种不好的情况，其中最大胆的想法就是——

伊布拉希莫维奇表白被拒了。

明天就有比赛，他还想安排伊布拉希莫维奇上场，这个点儿还要费心思给球员们做心理沟通，他真应该多要点工资。

安切洛蒂正想着怎么去沟通，就看低头干饭的人突然站起来一个，那是向来吃饭慢慢吞吞的内斯塔。

把空盘子交给餐厅工作人员，内斯塔一扭头，就见不远处的教练皱着一张脸沉思。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内斯塔不打算留下来多聊会儿，他需要和室友打游戏放松。

简单朝安切洛蒂点头后，他绕过伊布拉希莫维奇，抄近路朝宿舍走。

看样子问题不算大，但不管事情大小，该关心还是要关心的。

安切洛蒂顾不上松气，他决定先不去盛好吃的饭，坐下来和剩下的人聊一聊是最主要的。

坐到伊布拉希莫维奇对面，安切洛蒂等人把嚼着的饭咽下去，才试探性开口，“我看内斯塔不在状态，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伊布拉希莫维奇想了想，脑回路依旧清奇，“我会负责。”

一向可以控制住好表情的安切洛蒂，此时觉得自己要裂开了。他头一次觉得，原来简短的一句话是这么难懂，“……负责？”

伊布拉希莫维奇不多解释，只给教练留下一句早点吃完早点睡就端着盘子走了。

…

回到房间，洗漱完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伊布拉希莫维奇不由自主想起了内斯塔问出的疑惑。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份感情其实是喜欢的呢？

真要回忆，或许要从还没有重新回到这儿起算。

当初在阿贾克斯的时候，一场冲突让他彻底被流血的内斯塔吸引了注意。

对此，他一直念念不忘，他欣赏内斯塔的长相、脾气还有实力。

等到他第一次在瑞典国家队对意大利的比赛上，因为两个人难以避免的纠缠，又加深了心底这种喜欢的感觉。

于是，他主动去要了内斯塔的球衣，并把这作为内斯塔跑完全场证明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在这之前，他面对内斯塔一点儿也不紧张。但穿上衣服的那一刻，怦怦直跳的心告诉他，自己这是栽进去了。

回到更衣室的他慢慢琢磨，这与被马尔蒂尼铲球的感觉完全不同，后者完全是球场上的竞技，前者则还掺杂着想要被关注。

为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他尽力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但经历了几次转会后，他来到了AC米兰。

这时候，距离阿贾克斯冲突已经发生七年，他要三十了。

这儿与其他俱乐部不同，他完全可以公开承认，在来到AC米兰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俱乐部能够让他有归属感。

来到这儿，也让他的距离和内斯塔变得更近。异地的距离可以让他暂时不去想，但成了队友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不受控制黏着内斯塔，尽管这个人一开始很讨厌他，但这没什么，上帝有足够的耐心。

他无数次被媒体拍到，总是跟在内斯塔身旁，有内斯塔在的地方，不出意外都会有他。

上帝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有时候要想一个人对你有好感，你就得刷存在感。

不管是在餐厅帮着盛饭、晚上在房间陪打游戏，还是外出的时候帮忙拿东西，都是他接近的策略。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斯塔接受他了，对他也存在喜欢。

但这份喜欢只是单纯对队友，不是那种可以私下牵手、接吻的喜欢。

内斯塔对每个队友都很好，他深刻明白这一点。

他不想压抑心底的情感，但他犹豫了太久太久，拖着拖着，他们不再年轻。

每当他想要把那句喜欢说出口的时候，又因为害怕失去，害怕从对方脸上再次看到厌恶而堵在喉咙。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总是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和孤独没有任何差异。

他可以接受内斯塔的邀请一起到现场看球赛，却不能对喜欢的人表达最直接的爱意。

只能在球队进球的那一刻，胆小的借着庆祝的名义紧紧拥抱对方，试图将对方揉入身体。

这场独属于他的折磨，在得知内斯塔离世的那一刻到来。

如果说，只是不能表达喜欢就算孤独，那等到完完全全失去，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单。

他感觉，他不再拥有喜悦，不再拥有激情。

面对两个人出镜过的照片，他一一裱在墙上珍藏。担心落灰，又时时刻刻想要去用手打扫，用手心扫去上面不存在的灰。

一次次抚摸，让照片逐渐褪色，他又慢慢沉迷在电子设备当中。

手机、电脑、电视……

这里面有属于他们的声音，但这一切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斯人已逝。

他慢慢忘记了真正的时间，忘记了他到底多大，就好像彻底疯掉了一样。

与迷失自我不同，他不再想要出门，不再渴望阳光，不再接受采访。

他自称上帝，却在最后想要闭上眼睛，期盼着去见一见渴望得到的人时，向上帝祈求，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去珍惜。

所以，回到这儿的第一天，即发生阿贾克斯冲突的那一天，他果断去找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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