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光一没有说话，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左手。

“左手写的？” 渡边信雄眨了眨眼，问。

“是的。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佐藤光一点了点头，道：“一个人，如果是用他（她）习惯的右手写字，那么不管他（她）怎么刻意改变字体，仍然是可甄别的。”

“但是如果用左手......”佐藤光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研究和甄别系统。”

“所以呢？”渡边信雄皱了皱眉，一时间却是不明所以，搞不懂他这说法和信的可信度能有什么关联？

倒是在一旁听着的付国华脑筋转得快，立刻就听出头绪来。

“你是说，这个人对......这个女学生有所怀疑？”

“是不是怀疑不好说，但是提防，或者是不太信任，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不然不会用左手来写这封信。所以......，两位，你说是不是该给这封信的可信度打些折扣呢。”佐藤光一望着两人，微微笑了笑。

“高明。”渡边信雄叹了一声，“如此看来，对手很不简单。”

“是的。”佐藤光一应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沉思的目光里，都有精芒露出。

一旁的付国华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觉得他立功的机会又到了。

“课长阁下，鄙人还掌握到一些线索，说不定对揪出这个人，会有所帮助。”

付国华很快就打破这会客室的沉默，而且一语惊人。

“什么？”

果然，听到这话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头望向他，一脸的惊喜。

“事情是这样的。根据我那位侄女的判断，跟她接触的这个人，应该是学校的教官，而这封信，是她从食堂用餐后回到宿舍的房间才发现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然后呢？”渡边信雄听不出头绪，所以他急着问了一句。

“那个......，我的这位侄女最近比较忙，这您也是知道的，所以......，今天早上她刚好有点睡过了头，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零九分。”付国华看了看渡边信雄，神态略有点不自然，毕竟，听日本人的教育课迟到，在这两人面前说起来，怎么都不是件光荣的事。

渡边信雄的神情略有点不快，不过，倒不是因为怪罪他侄女，而是因为急，这付国华说话前拉后扯的，老大的吊着他胃口。

“不过，话说回来，我侄女的这点小过失，反而成就了一件好事。因为，学校的临时新规规定，上课期间，不管是出校门，或是回宿舍，到了大门口，都要有批条，所以，这个人如果想在我侄女离开宿舍后，将信送到她房间，就必须要有批条。”

付国华的这一席话，总算是把关键点给挑明了，因此，付国华看到，房间里正听他说话的两人，都是咯噔的一震。

如果说付晓英的判断是对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学校的教官，那么就可以暂时锁定，他（她）要到付晓英的房间送信，送信的时间应该是课间休息。

“你查了课间休息那个时间段了吗？有没有签过的批条？”渡边信雄急声问。

“查了，课长阁下。在来您这儿之前，我就已经电话通知了校警队长孙福来，让他亲自到值班房查这事，得到的回复是没有。”

付国华虽然尽量的掩盖自己得意之情，但语气却是难掩兴奋。因为他话里的意思已非常明白，这个人送信的时间，就是学校放课到付晓英回到宿舍的这段时间，所以特务课只要把目光锁定在两个人群，说不定就可以揪出这个人，至少，也能大大缩小嫌疑的范围。

一个，是今天没到食堂用餐的人；另一个，就是是在十二点二十分之后才到食堂用餐的人。因为，从大讲堂到宿舍，再从宿舍到食堂的时间，最快最快，也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太好了国华君，如果能因此而抓到那个人，你的功劳将是大大的，前途，也是大大的。”渡边信雄一边夸赞着付国华，一边拿起了话筒，大声道：“小野君吗？立刻让吉田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这话，渡边信雄转过身来，重新打量着坐在他下首的这个中国男人。他和这个人第一次接触，也就半个多月前的事。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一个露着笑脸，却踩着自己同胞身体往上爬的家伙，因此他虽然要利用他，却有点鄙视他，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人才。

不过，亡国奴就是亡国奴，就算你是个人才，也不过是一条有能力的狗，他在心里这样说。

“这件事你怎么看？”渡边信雄转过头问了问一直没有出声的佐藤光一。

“是个不错的点子。”佐藤光一笑了笑，一边却是指着渡边信雄还拿在手上的信：“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如果你觉得这封信有可能是真的，密查的事最好等明天再说。”

他的话，的确是渡边信雄一时之间没有想到的。因为，就算渡边要下的命令是密查，但是想要查出构成嫌疑的对象，动静肯定不会小，一个搞不好，跟公开盘查也没什么两样。

“好吧，那就听你的，明天行动过后再查。”渡边信雄想了想，立即就做了决定。然后，他对着佐藤光一摇了摇头：“还是老同学你行啊，想得周全。”

......

第二天，五月三十日。这一天，春光依然明媚，一如最近晴好的天气，但是，对于东吴警察学校的一些人来说，却注定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早上6:30分，悦香茶馆才一开张，渡边信雄就让几名特务乔装成几个做小生意的小老板，进入到茶馆里面潜伏。

由于他的手下几乎没有会说汉语的，所以，为谨慎起见，这几名特务有一大半用的倒不是他特务课的，而是来自苏州警察局行动科的警察。

而在周边布控的人员，就基本上是他手下的特务和一个宪兵小队了。特务课的负责潜伏在茶馆附近，宪兵小队则主要在外围，以便一旦有情况发生，他们能够起到堵截的作用，确保目标或是配合他的同伙，不会漏网。

至于他自己，则是在茶馆对面二楼的一间临街小屋，手里拿着个望远镜，纵观全局。

小屋的主人夫妇，还有一个小孩，此刻就在这间小屋的一个角落。他们的双手被绳子反绑着，嘴里都塞着布，在两名宪兵指着他们的刺刀之下，簌簌发抖。

渡边信雄根本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们，他所关心和忐忑的是：那个人，那个他们觉得有点可怕的对手，会不会出现。

到了八点钟整，付晓英的身影准时的出现在茶馆门口，这让此刻正端着望远镜站在窗前的渡边信雄，不由得心头一紧。

猎物会出现吗？

渡边信雄手中的望远镜缓缓移动，他专注的观察着，以确保他不会漏过周围的一切细节。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茶馆的周围，却没有一点他觉得异常的地方。他不知时间已过去多久，因为这段时间，他根本没有空余看表。不过他觉得应该过去不少时间了，因为他举着望远镜的手，已有点酸麻。

就在这时，附近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谁开的枪？渡边信雄心中猛的一阵激灵，他强忍住手臂的酸麻，更加专注的观察。

然而，有价值的一幕并没有出现，相反，他看到让他丧气和忿怒的一幕：一名来自警察局行动科的成员，在枪响的一瞬之后，掏出了枪。

“蠢货，八格。”渡边信雄狠狠的跺了跺脚，举着望远镜的手，也软软的垂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有空看了下手表。

八点二十一分。渡边看了下时间，心中已意识到，今天的见面计划，根本就是那个人的圈套。

不过，事已至此，渡边当然也不甘心，他下令行动计划的成员放弃潜伏，转而在周围搜索，毕竟那一声枪响，说不定就可能留下什么线索。

但是结果却让他很懊恼，也不知是那个鼻子灵的家伙从一个瓦罐附近闻到一股‘硝烟味’，结果他上前往瓦罐里一掏，还真让他摸出一撮纸屑来。

那是爆竹燃放后留下的碎屑，显然，那一声枪响，现在来定义的话，只能是疑似。

这么劳师动众的，却换来这么一个被戏耍的结局，渡边信雄非常的懊恼，以至于在他回到学校后，心里仍存有些沮丧。

“但愿大讲堂那边，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渡边信雄喃喃了一声，祈祷那边的计划，能让他期待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