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探视对象刚刚被带走了。”麦泽警局的警察将楚裴带来的探视证明又还给了他。

楚裴的嗓音冷冷的，但听起来很舒服，他全身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谁去探视他？”

“都察院的长官。”

楚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齐斯昀已经发现了什么，他必须要尽快见到监狱里的人。

“他们进去了多久？”

“半个小时。”

都察院的行动属于机密级，狱警不会透露太多消息，楚裴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的一刻，迎面走来了几个都察院的人。

他避让到一旁，闪出了监狱门。

刚刚走在那几个人中间的是齐斯昀，楚裴回想起刚刚差一点撞上的对视，有些后悔自已没有用假面。

他经常来麦泽城，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少，百分之百都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流民，因为家乡的衰落，星球的陨灭不得不出来逃生，但由于星族歧视和积分法则，只能混迹于这种贫民窟。

“有人在763街道的星际商店接应你，小心点。”楚裴站在黑暗的街角，全息里传来了新的消息，胶囊关联的不只是积分法则，还有帝奇星和另外几个星球信息素持有者的基因也储存在里面。

那是米黎星在星际战争胜利中得到的战利品，就算是一个D级信息素持有者，生命价值在那些领导者眼中也抵得上几十条人命，积分胶囊里可是好多个星球信息素等级持有者的全部基因。

帝奇星和米黎星本是联邦友好关系，在星际战争后期走向敌对。如今一个走向没落，一个在星际战争中成为了最强大的星球，帝奇星在星际战争里遭遇严重损耗，很多帝奇星民都迁居了其他星球。

楚裴，就是在星际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帝奇星人。

他拉紧了面罩，黑色的袍子与黑夜混为一体，走在杂乱的街道上，到处是垃圾，废弃的黑铁和星际飞梭的残骸。

“我们院长刚刚下达的命令，这条街道今晚戒备。”穿着制服的都察院的职员在街道上安排人员戒严。

“给我滚一边去，废物垃圾也来丢人，再往这边来通通抓进去！”

麦泽城的狱警今晚出动，看上去又喝多了，带着米黎星人特有的傲慢对麦泽城里的流民们大肆辱骂。他的口音老道，脏言脏语被楚裴过滤。

可楚裴过去的记忆依旧被唤醒，深沉的眼眸在稀疏的灯光下冷得沁人，眼光一动不动地盯住那名狱警，直到那人被这目光盯得感到悚然，转过身来查看。

“你好，我是巴洛的人，这是证明，我需要去598街道拿一批货。”楚裴在那人转身的一瞬间如梦初醒，移开了目光，换了一副办公事的面孔。

麦泽城监狱在当地的名声不好，狱警收贿赂是常态，巴洛这种当地的大产业更是在其中享有特权。

“现在不行，这条街今晚不放人。”狱警看了楚裴带来的证明，巴洛的标志就在上面，下面是一张1000黎的货币。

他收了这1000黎，换了副亲切些的面孔，“长官，都察院来了新院长，就是那个摧毁了星外攻击的齐斯昀将军，他的命令谁也改不了。”

楚裴双目掩在黑袍下面，狱警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闪烁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露出半点，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楚裴露出个有些讥讽的表情，退回到了街口的角落。

在幽窄的巷子里，他启动了远在诺迪街道的飞梭和全息里的滑翔设备，迅速升到了空中。

齐斯昀在监狱里等待已久。

“今晚，这里的天空不能有一个人。”

他穿着军装，支起一条腿半倚在监狱的全息前，束紧的劲腰和健壮的手臂上披着光波防护，一声令下，眸色里藏着对猎物的欲望。

星际战争结束后，他好久没碰上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

“院长，要启动红外追踪吗？”卡迪恭敬地弯着腰，今晚，齐斯昀的每一步都让他兴奋不已，那是一种臣服于能力者脚下的颤栗。

“红外系统对我们的对手来说就是摆设，你忘了？”

卡迪当然还记得档案室里搅得他心神不宁的灯光，他被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偷偷扬起脸一看，齐斯昀压根儿不关注他。

他调查了都察院胶囊失窃前后的所有人员记录和事件资料，找到了有疑点的人员后以抢劫犯的罪名被关押在麦泽城监狱。不过可惜，那人从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只是知道他们可能的行动手段和地点。

手指哒哒地敲着手腕的盔甲，银色的反射光和他墨绿色的眼睛重合，嘴角带着胜卷在握的笑，这次他是真的做足了准备要拿下那个人。

“打开夜间照明系统，断开空中信号，准备逮捕。”

齐斯昀已经看到了显示屏上那四个移动中红点，其中之一，就是追捕目标。

楚裴就是在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的灯光下看着追踪器朝自己的方向飞来，他的飞行系统本来就支撑不了多久，在这种亮如白昼的情况下他会立刻暴露。

从他在监狱看到齐斯昀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齐斯昀抓住了之前的线人，他的行踪和目的地都暴露了。

现在想清楚有点晚，但或许还来得及。

楚裴立刻取消了飞梭的飞行，将它停落在20光米外的一处荒地，随身的飞行系统陷入倒计时，他不能在空中多待半秒。否则，瞄准他的可能是齐斯昀的导弹。

随着一声爆裂的响动，红色的冥光闪现在楚裴眼前，劈向了他，下一秒，他觉得死亡已经降临了。

楚裴被击落，遍地残骸，他残存的意志让他爬向了黑暗的小巷。

全息屏被开启，这是最后一次瞬移的机会，他被吸进了全息，失去了意识。

齐斯昀终究没有追上他。

都察院的办公室里，齐斯昀的气场低沉地滴出水来，怒极反笑，不被收敛的信息素让跪在身前的属下瞬间遭受一场信息素压制的惩罚。

卡迪的手指在发颤，齐斯昀甚至没有责骂他们一句话，这让他更加不安。

他没想到齐斯昀去监狱是找到了线索，而追捕的那帮人，眼睁睁看着猎物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连带着胶囊，无影无踪。

到了这个时刻，齐斯昀的心情不单单是功亏一篑的失望，一股隐隐的探索欲和惊喜拍打着他血红的心脏。

他不能说他对猎物有什么好感，他只知道，他想亲手抓住这个人送进监狱，除了这是他的任务，还有对他征服欲的满足。

从破解胶囊的追踪系统到在最后关头逃脱，这个逃犯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齐斯昀开始期待和他的下次较量。

第二天的都察院里，有些安静。

“院长，照明系统的花费国防部拒绝承担。”卡迪心惊胆战地汇报，内心对齐斯昀父子的关系猜测了一千遍，这不像父子，倒像是政敌。

齐斯昀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平淡得多，他耐心地看着卡迪，幽幽回答：“把账单送去巴洛，他们会支付的。”

卡迪再次僵住了，巴洛是米黎星的大集团，可这种行为就是在强迫无辜的企业买单，巴洛和都察院之前没有任何交情。

“冻住了？还不去？”齐斯昀轻轻瞄了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

“巴洛的老板……可不一定觉得他自己是米黎星人。”

“你以为我只是去看巴洛的冲浪赛的？”

卡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齐斯昀话里的意思，他惊得发颤，巴洛的老板如果对米黎星不忠，甚至是间谍，那可能会引爆米黎星的贸易链条。

此刻，巴洛旗下的一间星际诊疗室里，楚裴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守候在一旁的是从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巴洛掌门人——切奇黎。

“你醒了？”切奇黎就坐在他的床边，浅棕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脖颈处一个B的烙纹清晰可见。

楚裴刚刚死里逃生，脸色苍白，轻蹙着眉毛，脑海中浮现出他逃离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紫色的冥光，那是国防部的导弹武器，好几年前在帝奇星，他目睹了一次同样的袭击。

“再休息一会，放心，你没有暴露，齐斯昀的人来迟了一步。”切奇黎是B级信息素持有者，而楚裴没有信息素等级,恢复的时间要长一些。

“决赛还有几天？”

“什么？”切奇黎没想到楚裴醒后的第一件事是问冲浪决赛的事。按照积分系统记载，楚裴现在是米黎星人，受米黎星管制。

星际的积分系统是一个联通又互不干涉的庞大收录库，楚裴的档案里只有米黎星的记录，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米黎星中有人留意到了他，他的身份就有了无尽的潜在危机，并且米黎星对他的一切调查都是合法的。

就算他离开米黎星，其他星球也无法为一个米黎星人提供庇佑。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他唯一能解除这个潜在危机的做法，就是进入米黎星积分档案的前一百名。在那之后，按积分档案规定他有机会选择消除自己的档案。

那楚裴的所有信息就会消失，他会在新的星球开启新的生活，在米黎星的日子就会像一场梦，虚妄得像是楚裴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

目前米黎星的积分系统上前一百基本都是信息素等级者，楚裴选择冲浪选手的身份也是因为比赛获得的积分够多，速度够快。

这下，他更不能退赛，这个时间点都察院一定在彻查那晚所有可疑人员的行踪，齐斯昀未必会查到他头上，可要是他正好在这个时间点缺席比赛，总是有被怀疑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