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匕首扔进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用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
他慢悠悠地道：“义参将，我何时说过要与你们平戎军合作？”
“那你是什么意思？”义夏山怒目圆瞪。
“既然要合作，那也得先亮出你们的诚意，不是吗？”
“五春小爷您想要什么？说说看。”
少年笑了笑，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但是眼里闪着精光，他一字一句地道：“鱼龙舞，夜徘徊；风雨停，鸡鸣时。”
这首短诗一出，义夏山的下巴都快要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从哪知道这诗的？”
“我是从何处得知、又是如何得知的，这就不劳义参将操心了。”
“广五春，这天下还有什么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吗？”
少年眯着眼，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但是在心底却有几分震惊：他本来以为铁甲卫留下的这首诗只是一些暗语，但看义夏山的反应，这简直就是重磅炸弹啊，这里头到底有多少秘密？
哼！这一个两个的，肚子里真是能藏东西。以后他一定要人做些吐真丸，一吃下去，肚子里的秘密都能掏得一干二净。
少年依旧笑得狡诈：“义参将过誉了。”
看得广五春这样，参将大人是恨得牙痒痒的，眼前这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
但是，这个家伙掌握的信息未免也太多了。如果自己不说真话，很难获取他的帮助。
义夏山一拱手，正经地道：“换个地方，安静点的地方。”
很快，两人便来来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小溶洞。
义夏山也不顾及形象，寻了块石头就坐下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那首诗的，但是广五春，五春小爷，为了您的小命着想，您还是把这件事牢牢的摁在心底里，谁也不要说。”
“嗯。”
“你知道大和朝的开国皇帝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应该就是民间流传的故事，所有人都以为这些民间传说是假的，但其实它就是真的。”
这下广五春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想起了民间的一则传说：开国皇帝能取得这番成就，其实是越过了龙门，褪去了人身。
少年没有接话，而是抬头望着义夏山，示意他往下说。
“开国皇帝一开始为了建国，确实是举行了升龙仪式，越过了龙门，成就了他的不凡躯体，其实……其实也就是半人半妖。”
说到最后，青年参将只得咬咬牙，将这段不堪的历史往事吐露了出来。
升龙仪式？广五春忽然想起起了小柳子勾结太后，也想给他举行这么一个仪式。他当时只当做笑话来听听，没想到这还是真的？
“升龙仪式到底是什么？”
青年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艰难地开口：“其实就是献祭，拥有特殊血脉的人，向妖神献祭，换取不凡躯体和不凡的能量。”
少年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但他又问道：“能够成为祭品的人要具备什么条件呢？”
“血脉一致，与开国皇帝血脉一致。”
听得这话，少年悬着的心彻底落下了。他明白了广家两个老狐狸的计划，也将所有的事情都算串清楚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对方弄出了这么多个幌子，还把他当成了替身，其实自己才是真正的真品。
“上一次升龙仪式是什么时候？”
“两百多年前，但是失败了。”
“为什么失败了？”
义夏山摇头，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将军猜测，还是血脉不够纯正？”
“那大合朝的开国皇帝，到底是具备什么血脉？才能得到妖神的青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这是皇室秘密，许是要到宫中才能找到答案了。”
“好吧。”广五春一摊手，显得很无可奈何，他又问道：“那首诗所说的鱼龙舞，是不是鲤鱼坝？”
“是的。”
听到这里，少年几乎要捧腹大笑。
他拼命按捺住笑容，说：“这皇室和朝廷官员也真是够蠢笨的，开国皇帝的中兴之地，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居然变成了土匪窝。你说要是那位老皇帝知道了，会不会从地下蹦出来？”
“广五春！休得胡言乱语！莫要对开国陛下不敬！”
“哼！不敬？这大合朝传承到现在八百多年，礼乐早就已经崩坏殆尽！还用得着我去胡言乱语？”
义夏山彻底垮下双肩。
朝中现在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天灾不断，人祸不绝，已呈乱世之象。而皇家血脉最终也被混淆，这更像是上天的警示。
“那你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是参将你说了算。”
青年参将听完不说话，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四句短诗里的‘风雨停’又是什么意思？”
“按照当年开国始皇帝的做法，在举行升龙仪式之前，会先在鲤鱼坝那里投掷圣杯，随后附近开始风雨交加，等到风雨停下来之时……”
即使义夏山没有说完，少年也点点头，明白了一切。
“你们这群人……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你们也不为过，哼！真是又贪婪又愚蠢！”
青年人低下头不敢回话，广五春虽然说得粗鄙，但确实说得很对。
朝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人吗？嗜血又贪婪，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妖怪，想要吸尽天下的民脂民膏。
“义参将，你不是好奇我是从何得知这首短诗的吗？那我告诉你，是从铁甲卫那里知道的。”
“什么？”义夏山猛地起身，瞪大了双眼。
“还记得新平口附近的地宫吗？那天晚上，在你潜入的那一队铁甲卫还没有到来之时，我就从另一队铁甲卫那里知道了这首短诗。”
“这这这……”义夏山惊骇万分，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撞到了一块石钟乳，才停了下来。
“所以你倒是说说，你的同僚、你的师长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身为天下俊杰，不想着为皇上尽忠，不念着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却想要不劳而获！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到最后，少年笑的眼泪都飙了出来，肚子也疼了，他捂住肚子，扶住石钟乳坐了下来。
这下他的内心一片开拓，再无一丝一毫的郁气，心境清明，不染一丝尘埃。
所有的包袱他都彻底甩下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割断所有的尘缘，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义夏山被广五春笑得抬不起头，他双耳通红，讷讷地道：“你说的对，确实够可笑的。这人活着，为什么不想着行人事却想着做鬼事呢？”
“义参将，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合作必要了。作为你给我解惑的报答，我也向你们提供三个消息。
青年人猛地抬头，挽留着：“少东家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平戎军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好！现在的平戎军不会，那你敢保证以后的平戎军也不会吗？要知道，你们可是已经投靠了太后娘娘！”
青年参将沉默不语，少年说得很对，并且正中他们的死穴。
“广五春，这个世界已经被染黑了。你可能再也寻不到任何一处不带墨迹的地方。”义夏山苦笑着：“对比起来，平戎军可能是唯一的较为干净的地带了。”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太后娘娘会把你们的平戎军变成黑色的。”
“广五春！你！”
“哟哟哟！义参将莫急莫气！我要告知你的信息，正是有关于此。”
“你说！”
“太后娘娘准备在春日举行春花宴，当然，实际意思我们都懂。到时候，会让陛下赐婚，给你们将军指定一位女子做续弦。”
“什么？这怎么可能？”
广五春挑挑眉，笑着说：“怎么不可能？那女子的人选都定好了！”
“那是谁？”
“你回去问你们将军不就知道了吗。太后娘娘，早在一个半月之前，就与你们将军通过气了。”
“这这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少年不理会这个人的自欺欺人，而是接着说道：“第二个讯息，那就是皇上吃了使景宫的丹药、练了使景宫的功法，生龙活虎了一段时间，这会又觉得身体每况愈下，决定开始那个什么升龙仪式。”
“什么！”
“第三个消息，我也直接告诉你好了。太后娘娘也瞄准了升龙仪式，两位贵人一拍即合，连人选都选好了。”
“这！这！”义夏山再也忍不住了，身体一软，他坐在了地上，他喃喃自语道：“君王怎能如此行事？君王作为天下之父怎能如此行事？娘娘……娘娘怎么如此糊涂啊！”
广五春扔下重磅炸弹，心里特舒坦，也不管这个失魂落魄的参将，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哼！他在知道自己是升龙仪式的献祭者之一后，所产生的那些郁闷之气，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当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别人一起不开心。看着别人郁闷了，这心里别提有多爽快。
小石子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广五春，低声说着：“小爷，九曲湾已经被我们拿下了。这鲤鱼坝，出了点小差错，来了些很棘手的家伙，差点让我们功亏一篑，不过小的也查明了这些人的身份，一部分是铁甲卫，一部分是平戎军。”
广五春“嗯”了一声，看了看头顶的月光，一脸的神秘莫测。